顧判隨著青衫道人和荊棘一路來到尤家莊內。
雲海宗修士已經清理出來的部分房舍作為駐地,並且還又專門挑選了一間面積較大的正屋,四面布置防禦法陣後作為聚集議事的大廳。
在青衫道人的召集下,位於微雲山上的雲海宗修士很快便從各自的居所出來,趕到了議事廳內,其中就包括迷迷糊糊在莊園內睡到昏天暗地的莊析。
青衫道人看了眼長桌居中,那裡有兩個空著的座位,他很自然的仍然將它們空著,自己則緩緩坐在了更下一個位置的木椅上面。
待到所有人都落座後,他輕咳一聲,慢慢開口說道,“如今大長老外出雲遊未歸,龍嵇師侄仍然閉關未出,所以就依舊由老夫來組織日常議事。”
看一眼下方開始議論的雲海宗門人,青衫道人稍微加大了一點聲音,接著說道,“此次議事的主要目的諸位應該已經有所猜測,那便是為大家介紹一下本宗新近加入的外域鎮守使,也是吾等此次降臨後所在大魏王朝的國師……黑山君。”
隨著青衫道人的聲音落下,各種議論聲忽然間比剛才變得更大了許多。
坐在青衫道人生出的顧判緩緩轉頭,收獲了一圈情緒各不相同的目光。
看起來這位青衫老先生在這些降臨修士中威望不足根本不能真正掌握把控局面。
不過他對此並不關心,依然在座位上安安靜靜站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做足了沉默矜持的姿態。
遠處莊析並沒有參與到議論之中,準確的說,他是獨自一人縮在角落,根本沒有和任何人接觸與交流。
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顧判左右,臉上的表情很迷茫,眼神更加迷茫,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問,但在這樣的環境下,卻只能強自忍住,準備待到後面尋找合適的機會再行開口。
時間一點點過去。
議事廳內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終於,一個表情有些執傲的年輕女修站起身來,第一個開口問道,“青衫師叔,弟子以前從未見過,也未聽說過這位黑山君的名號,如此一上來就讓他坐了等同於外門長老位置的鎮守使,先不提大長老的想法,青衫師叔可曾想過龍嵇師兄會不會有別的意見?”
青衫道人面色微沉,正要開口,卻已經被顧判將話接了過去。
不過他好像並沒有和這位發問的女修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自己身側的空處,“這個女人如何?”
“尚可。”
刹那間議事廳內所有雲海宗修士盡皆變色,包括青衫道人在內,齊齊將目光轉向了顧判所看的位置。
在那裡,一道不停扭曲變幻的身影從無到有顯現出來,那張飛速切換的面孔上面,一雙眼睛緩緩眨動,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注視過去。
不管是誰,只要和那雙眼睛相互對視,都會不由自主心中有些發寒,甚至是激靈靈打上一個寒顫。
這無關實力,也無關修為,只是身而為人的真靈神魂,在遇到計喉這種詭異恐怖聚合體後,自然而然會生出的反應。
“男也尚可,女也尚可,老也尚可,少也尚可,好似就沒有你不尚可的,我看你在上次再度負傷之後,已經變得開始饑不擇食了......”
顧判渾然不顧廳內一眾修士如臨大敵的表情,旁若無人般低聲接著說了下去。
“黑山君此言差矣。”
計喉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解釋起來,“吾早在那座被幻神宗控制的城池內便已經說過,老之一字代表著生命力的衰弱,也代表著時日無多,自然不會尚可......”
“幻神宗!?”
最開始起身說話的年輕女修面色不由得大變,
心中倏然轉過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念頭。“幻神宗修士自降臨後便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不久前龍師兄聯系他們議事,都沒有任何一人回應......”
“難道,他們全部都死在了這頭妖魔的手中!?”
忽然間,顧判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所思所想般歎了口氣道,“小女娃不要胡思亂想,這位可是萬載之前被稱之為計聖君的存在,又豈是你能夠隨隨便便以妖魔稱呼的?”
“好了,我現在身體有些不太舒服,家裡又有許多事情等待著我回去處理,所以不想再在你們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他說到此處停頓一下,擼起衣袖,從儲物手環取出來一疊寫滿了字跡的白紙,擺到身前的桌上,面帶微笑接著說道,“這裡有已經擬定好的勞務合同,只要你們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以後我們就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了......”
議事廳內的雲海宗修士面面相覷,還沒有從驚訝疑惑中回過神來,便又被自行分發到每個人手中的那張白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混帳!”
“區區一個天地靈元起始之地的土著,竟然敢如此對待吾等仙師!?”
原本還不知道勞務合同和工作同事是什麽意思,但在看完了白紙上所寫的內容後,當即便有不止一個雲海宗門人拍案而起,取出了一應兵刃法器,對準了顧判與計喉所在的位置。
還有一部分門人悄悄挪動著身體,已經是做好了奪門破窗而出的準備。
青衫道人目瞪口呆,想要張口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再看看已經站在了顧判身後,完全做好了戰鬥準備的荊棘與莊析,更是讓他心中無比焦灼,一時間完全亂了分寸。
廳內的氣氛陡然間凝滯下來。
大有一觸即發的跡象。
若不是摸不透計喉的底細,
就在此時,顧判卻忽然轉身看向了窗外,猶如一汪深潭的眼睛內亮起幽幽光芒, 仿佛能夠穿透重重房舍和山林的阻隔,看到後山方向所發生的事情。
就在此時,正午的陽光投射在議事廳門外的日晷上面,引動著密密麻麻的符文線條開始蜿蜒遊動起來。
顧判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服,緩緩站起身來朝著門外走去。
“青衫前輩和荊棘隨我過來,去後山見一見那位剛剛展露力量氣息的朋友......”
“至於廳內的這些人......”
他在議事廳的門口停下腳步,轉身低低道了一句,“看住他們,也不要取他們的性命,盡量俘虜活捉下來。”
外面璀璨奪目的金色陽光照耀在顧判背上,恰好將他的面孔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看到那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猶如兩片深不見底的湖泊,似乎要把人的神魂都吞噬吸收進去。
“奴婢謹遵老爺法旨。”
一道尖細如同女子的諂媚聲音從門外響起,隨後便有一個球一樣的男子從遠處飄了過來,跪伏在顧判身前叩頭不止。
在恭送顧判離開後,胖胖的張廚子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再看向議事廳內的一眾雲海宗弟子時,臉上一直掛著的諂笑頃刻間消失不見,變得猶如極北之地的冰山,充滿了陰鬱森寒的氣息。
“剛剛咱在門外跪拜老爺,你們又算是些什麽東西,竟敢站在老爺身後,和老爺一起接受咱家的跪拜!?”
“當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借用老爺曾經說過的一句名言,你們是不是家裡的門鎖都壞了,要配鑰匙?你們配嗎,你們配個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