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呆坐了半晌都沒有動。
她在思索,究竟是誰?
涼茶冰鎮在井水裡,若是下毒,誰都有機會。
這些時日裡,院子裡也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這涼茶與綠豆湯放在一塊,誰口渴了便喝一杯,想要避開眾人耳目動手腳也並非難事。
先是花架倒塌,再是門口潑油,自己傳出有身孕的消息之後也不過是在霓裳館住了幾日,那人便一直緊追不舍,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加害自己的機會。
這是第三次出手了。
而且這一次的動機透著怪異。
前兩次,顯而易見都是衝著自己腹中的胎兒,這一次,對方不嫌麻煩,數次下手,卻好像是想要想辦法控制自己。
會是誰呢?
吟風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個性潑辣爽直,好打抱不平,與自己越來越投緣。
鸞影,兩人雖然多有誤會,但是如今冰釋前嫌,相處得也算是融洽。
鳳檀,是自己進入霓裳館之後第一個向著自己示好,表示善意的人,不爭不搶,低調沉穩,淡然若菊。
將三個人翻來覆去地想,也猜度不出誰能有什麽可疑之處。同樣,也誰也不能完全否定。
她又想起樂師趙闊,他為什麽要幫自己呢?
會不會是他暗做手腳,再加以提醒,借此接近自己?
可是這樣輕而易舉地就泄露自己的底牌,這自己知道他懂得使毒,委實不是明智之舉。
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與吟風排練完畢,大家說說笑笑地散去的時候,花千樹隨便尋個由頭留下了趙闊。
兩人立在房簷蔭影之下。
“涼茶的事情,多謝趙樂師了。”
趙闊眼睛隻盯著自己的鞋尖:“姨娘客氣。”
“我的涼茶被人下了醉心花的毒。”花千樹淡淡地道,留心看趙闊的表情,波瀾不驚,顯然早就知道:“趙樂師竟然能夠品嘗得出來,可見深藏不露。”
趙闊極謙恭地道:“姨娘您過獎,我只是略通一點醫理而已,事有湊巧。”
“看來,趙樂師應當也絕非是一個普通的樂師這麽簡單。”花千樹小心試探。
趙闊搖搖頭:“家父在世時是個郎中,在上京城多少也算是小有名氣。我沒有子承父業,但是自幼耳濡目染,也略通一二。”
對方刻意接近討好自己,卻又暫時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看來與自己一樣,還在小心地試探。
花千樹微微一笑:“我相信,就憑趙樂師的本事,幫我找出這下毒之人應當不難。”
趙樂師再次搖搖頭:“姨娘高看我了,我只會彈琴作曲。”
花千樹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試圖激將:“如此說來,我也只能回稟王爺知道,讓他差人守株待兔了。總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
趙樂師為難道:“在下也很希望能夠幫到姨娘,可惜真的愛莫能助。”
花千樹警覺自己有點過於心急,明顯帶著試探的態度,趙樂師怎麽可能不起疑心?
他雖然是暫時幫助自己躲過一劫,但是他原本就居心叵測,警惕心定然是高的。
自己現在是在跟他交鋒!
在還沒有探清他的目的之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花千樹嫣然一笑:“是我一時間六神無主,所以有點強人所難了。”
趙闊衝著她拱手:“趙闊願意為姨娘效犬馬之勞,只是此事真的不是小人所長。若是姨娘想要以毒攻毒的話,小人倒是有一點愚見。”
以退為進。
花千樹急切追問:“什麽妙計,直說無妨。”
趙闊略一沉吟:“對方想要下毒,必須是趁無人之時暗做手腳,姨娘要想守株待兔,恐怕會打草驚蛇。小人聽聞,這世間有些毒藥,令人接觸之後,便會發生皮膚潰癢。姨娘不若以此來尋找下毒之人。”
花千樹立即滿臉激動:“好辦法,你可知道是什麽藥?”
趙闊謹慎搖頭:“只是聽聞,並不曾見過。府中大夫應當知道這些名堂。”
花千樹感激地點點頭:“若是能以此查出那背後暗算我的人,必當重謝趙先生。”
趙闊略作謙遜兩句,便告辭走了。
花千樹輕歎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刻意給了趙闊接近的機會,算不算是與虎謀皮?
現在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臨機應變,自己能否算計得過陰險的夜幕青與多疑的柳江權?
核桃在一旁悄聲提醒:“姨娘,王爺來了。”
花千樹扭過臉,才發現夜放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自己的院子,正負手而立,臉上帶著幾分不悅。
怎麽面對?
花千樹規規矩矩地向著他屈膝行禮:“參見七皇叔。”
恭謹而又生疏。
夜放明顯就是一怔。
“適才還有說有笑的,怎麽見到本王便這樣不情願?”
花千樹低垂著頭,努力掩藏自己的情緒。
“不過是跟府上樂師商談戲目上的細節罷了。”
“真的嗎?”夜放抬步慢慢走近,在距離她三尺距離處站定:“你們看起來很投緣。”
花千樹有那麽片刻的猶豫,應當怎樣委婉地提醒夜放小心提防趙闊?可是他這樣夾槍帶棒地說話,令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告訴夜放,自己是在刻意接近趙闊,為了能夠將計就計,殺了柳江權嗎?
夜放若是追問,自己如何知道趙闊的身份,自己又應當怎麽回答?
“七皇叔好像有點多心了。”
她猶豫的表情,夜放盡收眼底,眸子裡跳躍的熱切,一點一點變得暗涼。
“關於這個樂師,你有沒有想要與本王說的?”
花千樹心中一凜, 難道夜放是猜出了什麽?
他固然睿智,但是前世裡趙闊下毒,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夜放即便是懷疑他的身份,也絕對不能猜度出他的手段。
可自己斷然不能如實說啊,讓夜放知道自己也是重生嗎?
她抬起臉,勇敢而又坦然地對上夜放的眸子:“七皇叔怎麽對一個樂師感興趣?”
夜放勾唇落寞一笑:“因為我很好奇,本王的侍妾為什麽如此器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樂師?身邊有危險,竟然隱瞞了我,去向一個奴才求助?”
他知道?適才自己與趙闊的話他全都聽了去?
顯然,最初的隱瞞,已經令夜放生了怒氣。
果真,夜放眯起眸子,冷冷地望著她:“你怪罪本王不能將心裡的事情與你和盤托出,怪我不信任你。你自己又何嘗不是?你這樣做,原本就是對一個男人的侮辱!難道本王就連保護自己女人的本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