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片刻,見時辰不早,眾人也就各自散了。
花千樹站起身,伸個懶腰,比起一臉倦怠的吟風,看起來倒是精神百倍,格外抖擻。
核桃負責收揀東西,趙闊抱著琴,走在最後。路過花千樹跟前的時候,壓低了聲音道:“這涼茶姨娘最好拿給府中大夫過目。”
花千樹訝然挑眉:“怎麽了?”
“此茶性涼,在下喝了三杯便覺得腹中猶如刀絞。聽聞姨娘如今已有身孕,貪杯怕是不好。穩妥起見,還是讓大夫過目較為妥當。”
花千樹一愕,便謝道:“趙琴師提醒得極是。”
目送眾人全都離了院子,花千樹扭身回來,自顧倒了一杯涼茶,放在唇邊輕嗅,一臉的若有所思。
假如,果真是這涼茶不適合有孕之人飲用,趙闊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提醒,為什麽還要刻意尋機會,避開眾人,這般神神秘秘地勸誡?
難道,他這話裡是意有所指?
在花千樹的認知裡,這個趙樂師乃是用毒高手,所以,他能在夜放眼皮子底下,將女眉藥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到自己的湯藥裡,能在夜放毫無覺察的情況下,使他身中劇毒。
聯想起適才他喝這涼茶的反應,難道,他覺察到了什麽?
這涼茶裡有什麽古怪?
聽人勸吃飽飯,更何況,這事情可攸關自己這條小命,花千樹決定,無論這趙闊提醒自己的動機是什麽,自己小心一些是好的。
晚間納涼的時候,花千樹不小心吐了,乾嘔了好幾聲。
核桃急得上躥下跳:“姨娘是不是吃壞了腸胃?”
鳳檀一臉淡定:“你家姨娘只是孕吐而已。”
花千樹捂住肚子:“好像,真的有點肚子疼,還惡心頭暈。”
鸞影蹙眉道:“可別是中暑了。”
核桃已經一溜煙地跑出門去:“可不得了,我去請大夫。”
花千樹拍拍心口:“我回去歇著了,渾身不得勁兒。”
老大夫緊隨在風風火火的核桃身後進來,有點愁眉苦臉。
他很不情願給這位花姨娘看診,尤其害怕老太妃得知之後,將自己叫過去問東問西。
這麽一把歲數的人了,還要紅著個老臉胡說八道,怕是晚節不保。
他硬著頭皮進來,見花姨娘滿面紅光,精神抖擻,意味深長地望著自己,也不知道她葫蘆裡這次又賣的什麽藥。
脈枕擱好,望聞問切。
脈搏跳得歡快有力,就像是裡面揣著小鹿。
核桃連比帶劃:“適才好生生的就吐了,惡心頭暈還有肚子疼。”
肚子疼?
老大夫額頭青筋跳了跳,真的害怕這位主再心血來潮,給自己玩一個突然“落胎”,王爺不在這裡發號施令,自己是配合還是不配合?
因此,他立即先一句話掐斷了花千樹的這個可能:“胎兒沒事。”
核桃比花千樹還要著急:“那我家姨娘是怎麽了?”
這位花姨娘還沒有說自己得了什麽病之前,老大夫不敢做論斷,只是抬眼望著花千樹,帶著詢問,裝作一臉高深。
花千樹開口吩咐:“核桃,先給我端一杯涼茶過來漱口,嘴裡發苦。”
核桃立即顛兒顛兒地先端過涼茶來。
花千樹接過杯子,方才抬起頭:“今日天熱,涼茶喝得有點多,怕不是腹內著涼了?”
正主終於開口,老大夫自然要借題發揮:“涼茶的確不宜多飲。”
花千樹將茶杯遞給老大夫:“您給過目,這方子常飲應當無礙吧?是否應當改一改?”
老大夫有點雲裡霧裡,不解何意,但是仍舊是認真地看了手裡的涼茶兩眼。
湯色紅亮,氣味撲鼻,帶著一股淺淡的藥香味道,看不出什麽端倪。
抬起眼皮,見花千樹正一臉認真,心裡便生了疑惑,湊近去聞,然後又淺酌了一口,面色變得有點凝重。
花千樹將核桃打發出去:“去門外守著,若是有姨娘不放心,過來關心,便說無礙。”
屋子裡只剩下了二人。
老大夫這才開口問道:“姨娘最近身子可有不適?”
花千樹點頭:“身倦,乏力,嗜睡。但是喝了這涼茶之後,立即精神百倍。”
“那就是了。”老大夫篤定地道:“這茶裡有毒。”
花千樹身子一震:“有毒?”
“對。是醉心花煉製的毒,不會見血封喉,對身體立即造成致命傷害。但是多次服用,逐漸會造成致幻,昏迷,抽搐等,並且上癮。發作時渾身猶如萬蟻啃噬,疼痛難當,服用後這些症狀就會消失,而且通體舒泰,精神抖擻。”
花千樹的心頓時一沉:“如此說來,我豈不是已經中毒了?”
老大夫將茶杯擱到一旁,方才重新給花千樹請脈,凝神屏息,這一次格外認真。
半晌之後,他方才長舒一口氣,撩開眼皮:“還好,姨娘服用的劑量應當還不算多,初顯症狀,但是可以醫治。也幸好您並不是真正妊娠,否則,這藥性也會波及腹中胎兒。老夫給您開藥調理,您再自己用意志力克制,堅決不要繼續服用,就無甚大礙。”
花千樹疑惑地問:“此人若是想要取我性命,何須這樣大費周章?隻消一味毒藥,我怕是就性命不保。”
程大夫搖頭道:“這醉心花的毒幾乎無色無味,用銀針試探不出,下毒更比較簡單,不易被覺察。而且它雖然毒性不大,但是因為發作的時候最是折磨人,可以以此掌控要挾中毒人乖乖聽從自己的吩咐。多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物用來控制別人為非作歹。”
花千樹略一沉吟:“如此多謝大夫,此事我暫時不想張揚,能否請你幫我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程大夫點頭又搖頭:“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王爺追問起來,老夫不敢隱瞞。”
“這並非是什麽機密之事,我只是暫時不想打草驚蛇而已。若是這毒對我暫時沒有太大傷害的話,湯藥我也暫時不想服用。等到尋出這下毒之人再說。”
程大夫頷首:“拖延兩日倒是無妨,只是姨娘一旦停止服用這毒藥,藥性會加速發作,將會痛苦萬分,難以忍耐。”
花千樹暗自咬了牙:“那也必須要忍。”
程大夫叮囑幾句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後,便提著藥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