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落二字,意味深長,意味著顧墨之的前途並不樂觀。
而等候二字,為官之人誰都明白,若是安心在家中枯等,十有八九,結果都不理想。
這等候發落的時間,就是上下打點通融的一個轉圜時機。
站好隊伍,找對了人,白花花的銀子送出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官路也就順暢了。
顧墨之淡泊名利,原本就不熱衷於權勢,對於自己的官運漠不關心。花千樹進京之後,也面上覆紗,足不出戶。
這一等,就是十余天,吏部也沒有什麽消息。留下來照顧那個傳旨太監的侍衛也進了京,印證了花千樹的猜測。
期間,鳳楚狂差了人過來,遞上一張請柬,宴請他前往定國侯府。
顧墨之略一沉吟,便婉拒了,告知來人,戴罪之身,不方便進府拜望。待到塵埃落定,定然要備下宴席,拜謝鳳世子。
二人深居簡出,倒是沒有什麽,花生正是好動貪玩的時候,悶在院子裡,聽到外面熱鬧喧囂,便不聽話。實在鬧騰得沒有辦法了,花千樹也只能抱著他在附近走動走動。
街市之上,小巷之內,茶館酒肆,形形的人,都喜歡閑談議論,攝政王三個字,不時地鑽進她的耳朵裡,在她的心裡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浪濤。。
即便,看不到夜放的影子,但是這個男人卻是無處不在,令她無處可逃。
這裡是他的世界,他的天下,自己就像是冒冒失失地闖進風箱裡的一隻老鼠,驚慌地逃竄,卻是四處受風,無處可逃。
他就像是長安突然刮起的一陣飆風,迅速地席卷了朝堂,令人側目不已。
花千樹的耳朵裡,灌滿了關於他的閑言碎語。
聽說,那個男人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經穩穩當當地佔據了一席之地,得到朝堂之上許多老臣的擁護。
他站穩腳跟之後,便大刀闊斧地進行了數樣改革,包括農業,軍事,商業,賦稅,各個領域。
變革自然而然要觸及謝家人的利益,謝家人迅速在朝堂之上攪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花千樹不知道,夜放在這幾年的時間裡,究竟面對了多少的困難,多少驚心動魄的爾虞我詐,又耗費了多少的心血,為了算計,寢食難安,不分晝夜。
她也不知道,夜放與那個女人之間,又是怎樣的舉案齊眉,共享錦繡江山。
她也不知道,夜放這樣嘔心瀝血,究竟是為了他曾經與自己說過的那個“夜家江山”,還是為了懷裡的女人,可以在朝堂之上肆無忌憚。
他終究是如願,可以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圖偉略,就像一棵大樹,已然可以頂天立地,扎根於土壤,延伸到長安的每一個角落,並且在天地間,撐起一片如蔭巨傘。長安,已經在他的治理之下,兵強馬壯,百姓富庶,一片錦繡。
原本以為的一別兩寬,可以不想不念,誰知道空落落的心,才更容易荒蕪,瘋狂滋生那些蝕骨的野草,四處荒涼。
如今,重回故地,走在他曾經走過的街道,撫摸過他或許也曾經撫摸過的城牆,花千樹的心一次次被揪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也有人十分不屑,津津樂道地數落那些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宮廷秘辛。
他們酸丟丟地譏諷,說攝政王說白了,還不是依靠裙帶。
偌大的皇宮,寡嫂小叔,乾柴烈火。
他們說,如若不是兩人早有私情,手握長安大權的太后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將手裡的政權交還給夜家人?怎麽可能替攝政王撐腰,對抗起自己的娘家人?
他們說,攝政王不顧朝堂非議,搬進皇宮裡住,荒蕪了自己的王府,已經是昭告天下,明目張膽。
他們說,攝政王的王妃大婚之後就消失不見,誰知道,是不是被兩人聯手加害,早已經屍骨無存。
他們說,有朝一日,太后若是生下兩人的孩子,那也是夜家人,幼帝的皇位怕是不保。兩人聯手,對抗打壓謝家人的勢力,自然是有自己的野心與圖謀。 這些話,許多都是酒後的大逆不道之言,但是他們說得都對。
花千樹反問自己,這些與你還有關系嗎?
若是說牽扯,怕是也就只剩下這個融合了兩人骨血的孩子。還不知道,夜放知否知道。
她用手撫摸著懷裡的孩子,花生一雙烏溜溜的,充滿了好奇的眸子,四處張望,衝著她笑得天真無邪,渾然並未覺察自家娘親心裡的千滋百味。
“娘親,娘親!”花生衝著一處貨郎攤上掙扎,貨郎手裡拿著的撥浪鼓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花千樹這才勉強收回思緒,將銅板遞給貨郎,花生抱著撥浪鼓心滿意足。
花千樹心裡突然升騰起一種怪異的感覺,覺得,有一雙眼睛在不遠不近地盯著自己。扭過臉去看,身後熙熙攘攘,又沒有形跡可疑的人。
她一度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後來,穿越集市之後,這種感覺就愈加強烈。
有人在跟蹤自己,花千樹幾乎可以肯定。對方應該也是高手。
她扯了扯面上的面巾。女子這幅裝束並不稀奇,也不至於吸引別人的注意。
是有人想要對自己圖謀不軌,還是意在顧墨之?
她暗自留心著周邊的一切,心中已然生了警惕。、
那種感覺離自己越來越近,身後有輕巧的腳步聲,她蓄勢待發,只要對方敢在這大街之上對自己下手,她就一定會給對方好看。
“這位夫人。”身後的人竟然率先開口了,而且是個女子。
花千樹詫異地扭過臉,身後站著一位風姿雋秀,清雅如荷的姑娘,衝著她淺笑盈盈,腮邊兩個深深的梨渦。
她可以確定,並不認識這位姑娘。
而且看她裝扮,簡單幹練,手裡還提了一柄寶石鑲嵌的長劍,好像並非是深宅裡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倒更像是叱吒江湖的女俠。
“姑娘是在叫我嗎?”花千樹挑眉問道。
姑娘頷首:“冒昧打擾夫人,向您打聽一個去處。”
“您說。”
姑娘將手裡的一張字條遞給她:“便是這個地址。”
花千樹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正是顧墨之的住所。原來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只是自己初來乍到,又一向深居簡出,還紗巾蒙面,她如何知道,自己識得顧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