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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潛》二十九章裝瘋賣傻
    其他賓客面面相覷,心亂如麻,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

  出了這檔子事,誰還有繼續飲酒作樂的心思。

  但嚴休複不開口,被一群虎狼甲士團團包圍,誰又敢輕易張嘴說要離開呢?

  嚴休複似是心情非常愉快,繼續舉杯邀飲道:“諸位,老夫隻覺今日無比暢快,青州果然是人傑地靈,自古豪雄之地,多高歌慷慨之義士。為此,老夫當與諸位共浮三大白!!請!”

  眾人面色複雜,又不敢不從,紛紛舉杯回敬:“不敢,使君先請!”

  嚴休複回頭掃了宋濟一眼,時下耿璐已經緊急趕往城外調集城外大營兵馬進城衛率,防止朱騰繼續鋌而走險。

  嚴休複心裡很清楚,危機並沒有解除,只是暫時走了一步險棋,略勝一籌罷了。

  稍有不慎,自己仍然將命喪青州。

  宋濟微微頷首。

  嚴休複緩緩起身,向眾人微一抱拳:“諸位且請開懷暢飲,老夫去去就來。”

  他自然不能輕易放這群人離去,這在座的賓客當中,恐怕有不少朱騰的同黨。

  剛才不得不放朱家父女離開,也是擔心會激化矛盾,釀成不可收拾的兵變。

  說罷,嚴休複深邃的眸子投在唐突身上,爾後拂袖而去。

  不多時,一個嚴府仆從匆匆而至,伏在唐突身側沉聲道:“唐家小郎君,使君請你書房敘話。”

  唐突哦了一聲,慢吞吞起身跟在仆從身後就去了嚴府內宅的書房。

  而在路經中庭的時候,唐突看到一隊如狼似虎的悍卒正將嚴定等一乾家仆婢女捆綁起來,這些被朱家收買的嚴家下人自知是死路一條,臉色慘淡,任由軍卒宰割,竟沒有一個人喊叫求饒。

  有些事只要做了,是不可饒恕的,求饒已經沒用。

  書房,嚴休複端坐書案之後,目光炯炯。

  唐突依舊是那幅人畜無害的怯弱笑容,恭謹躬身施禮:“小子見過使君!”

  嚴休複淡然一笑:“免禮。唐突,你可知老夫喚你前來,所為何事?”

  唐突搖搖頭,回答的聲音依然很小:“小子不知。”

  “如果老夫沒有猜錯,你給老夫祝壽的兩壇酒是朱家準備的吧?朱騰不遺余力攛掇你這小廝來給老夫拜壽,目的就是為了毒害老夫,爾後嫁禍給你這小廝?不成想,你這小廝卻提前把酒給換了,將所謂的百年劍南陳釀換成了青州本地的燒酒,粗製濫造的燒酒。你這樣做,除了避免老夫中毒之外,還有故意引起老夫注意的意圖吧。”

  嚴休複繼續道:“想必因為見老夫要換酒,朱騰便又指使家賊嚴定鋌而走險,直接在換來的酒中下了劇毒,若不是被你攪鬧一場,恐怕老夫此刻已經暴斃當場了。”

  “你在席上故意進獻祝酒令,其目的無非是要讓老夫看清楚,你正是那書寫密函之人,同時也警示老夫酒中有毒。”

  嚴休複手扶頜下三縷長須,神色陡然變得冷酷起來:“救命之恩老夫沒齒難忘。然而,你又怎知朱家與閹宦之間的密謀?若你不能給老夫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老夫一定將你當朱騰同黨一並治罪,嚴懲不貸!”

  唐突一臉木然。

  嚴休複的判斷大差不差。

  事兒是那個事兒,但唐突萬萬是不會承認的,打死也不能承認。

  至少目前這層窗戶紙沒有必要捅破。

  捅破了,他要給嚴休複解釋很多事。

  所以他不解釋,

任何解釋都多余,反而會引起嚴休複更大的懷疑。  反正他仍然還是那個渾渾噩噩唯唯諾諾不學無術的唐家窩囊廢,你愛怎怎的。

  不管怎麽說,今天救了嚴休複好幾次,他還能恩將仇報嗎?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話說?”嚴休複拍案而起,厲聲喝問。

  “小子不敢!使君饒命!”唐突誠惶誠恐地拜了下去。

  嚴休複一時無語。

  他明知面前的少年在做戲,也無可奈何。

  嚴休複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抬頭凝視著唐突,聲音感慨而複雜:“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那封所謂的以朱騰親筆名義替天下人共討閹賊檄,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唐突還是一臉木然。

  他知道自己無法否認,在嚴休複這種宦海浮沉了幾十年的老江湖面前,無法虛言搪塞。

  還是不解釋,不回答,不承認,愛怎怎地。

  “你想嫁禍給朱騰,心情老夫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你大概沒想到,你想要讓太監把檄文帶回京去,陰朱騰一次,不想檄文反倒落在了老夫手上。”

  對於唐突偽造朱騰檄文的心態,嚴休複自動進行腦補。無非是因為朱騰落井下石威逼退婚,少年懷恨在心實施報復雲雲。

  “老夫非常詫異,明知這封檄文是偽造之物,卻與朱騰親筆如出一轍,看不出半點破綻來。而且居然還加蓋了朱騰的私印——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唐突垂首不語。

  臨摹朱騰的筆跡,對曾經在國學領域術業有專攻的唐突來說不難。至於加蓋朱騰的私印以及其他……有朱亮這個高級家賊在,還是問題嗎?

  無論嚴休複怎麽威脅質問或者好言相問,唐突統統沉默以對,一言不發。

  嚴休複啼笑皆非。

  唐突的底細和底牌,他沒有敲打出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 唐家這個名聲在外的窩囊廢,根本就是深藏不露。

  對於唐突的持續沉默,嚴休複故作發怒道:“偽造刺史文書,捏造事實,蠱惑天下,將包括老夫在內的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你自以為聰明,可知道這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唐突居然痛哭流涕起來,噗通一聲跪拜在地,聲音抖顫:“使君,小子不過是一個青州人盡皆知、誰都看不起的窩囊廢,哪有那個本事?莫須有之罪,求使君饒命!”

  唐突叩首哀呼不止。

  嚴休複沒料到唐突會如此,愣是目瞪口呆。

  半響,他才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你這小廝……還要繼續在老夫面前裝瘋賣傻嗎?起來說話。”

  唐突卻伏地不起。

  嚴休複搓了搓手,面色越加古怪。

  唐突非但沒有承認半點事,還故意裝瘋賣傻做戲掩飾……想起當年唐平在給他的書信中對於庶子唐突的諸多惡劣評價,嚴休複現在覺得真不可思議。

  此子絕非常人,如何成了連唐家人都引以為恥的窩囊廢呢?奇哉怪也。

  “朱騰雖然暫時退去,但在老夫看來,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不過,老夫早已命耿璐去城外調集大軍進城,準備著手剪除朱騰的黨羽。他若是還敢輕舉妄動,老夫必將這廝擒拿進京,連帶那封檄文,交給閹宦處置,借刀殺人。”

  嚴休複起身,大手一揮,殺氣騰騰。

  作為藩鎮,大權在握,嚴休複肯定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但唐突卻在想別的。

  他有很大的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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