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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第42章 逗老5
  韓繡應道,

  “自然是傳承聖人之道,上得廟堂文安邦,武定國,下得鄉壤救百姓於水火,安撫一方……”

  她此言一出韓綺卻是連連擺手,

  “大姐姐可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我都是心知肚明,進那承聖書院之中的學子,自然個個都是有定國安邦,救濟蒼生,匡扶君王的抱負,隻抱負還抱負,但個個都是凡人,這名利雙收,大權在握,富貴榮華,只怕才是心裡所盼望地吧!”

  轉頭又瞧向韓紜,

  “因此……二姐姐又怎麽會覺著屈師兄就是那出塵脫俗的凡仙人,不為名不為利不為權的在書院之中刻苦攻讀,十年寒窗,不貨於帝王家,不求取功名祿,他為的是甚麽?難道就是為了讓你瞧一瞧他的清高孤傲?即是如此又何必如此辛苦,倒不如入山做個道士,又或是剃度了做個和尚?”

  說了一番話覺著口乾,端了茶杯啜了一口道,

  “二姐姐愛慕屈師兄,倒底是愛慕他甚麽?是滿腹才華?是翩翩風采?可這些也要背後有錦衣玉食支撐,若是沒有世家門第,說不得你與他二人每日裡三五個銅板的計較,甚至似市井匹夫一般惡言相向,拳腳相加?到那時你可還覺著他如高嶺之花,令人仰慕不可攀?依妹妹看來,屈師兄應下這門婚事並沒有錯!”

  這番話韓綺倒是肺腑之言,前世裡她呆在教坊司中見過多少惡行惡狀之事,旁的不說,且說那些在外頭自詡清流,一身正氣的清官們,在教坊司這等醃臢地方,做的事兒比起教坊司裡的姑娘們來,亦是不遑多讓,甚麽惡心的話兒都能講,甚麽齷齪的事兒都能做。

  便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睡了他相好的姑娘,他也會笑盈盈守立在房門前,雙手托了一盆溫熱水,肘上搭了一張巾帕,專等著人完事之後,進去伺候!

  行此賤奴之事,也不過就是為了房裡頭那人手中的權勢罷了!

  似屈祥麟這種,以婚事做進階之伐的事兒,在韓綺看來亦算是做得有些骨氣的!

  總歸他是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換了一個錦繡前程,也算是有得有失,公平合理!

  她看得透,韓紜卻是頭一回細想,

  回想起以前二人私下裡見面時,屈祥麟那張略帶倔傲的臉,今日裡對上武家小姐那小心討好的神情,卻是恍如變了一個人般!

  這樣的屈祥麟還是自己心裡那個文采風流,不肯催眉折腰事權貴的清高才子麽?

  韓紜生在京師,出身官宦人家,自然明白這京師圈子裡多少的人家都是因權勢結親,自家門第確是比不上武家,屈祥麟舍她而就武小姐,確是如三妹所言乃是常理!

  說來說去,屈祥麟的清高孤傲不過就是裝個樣了,用來騙騙她這般涉世未深的閨閣女子罷了!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天真,如今回頭一看,才知曉自己愛慕的人雖是屈祥麟,但他身上的種種過人之處,一多半卻都是自己腦子裡臆想,再給人強加上去的!

  屈祥麟可是出身官家,入書院就是求取功名的,舍自己就高門也是常理,可笑自己還為他傷心許久,至今未曾放下!

  就此看來自己未必就是多愛那屈祥麟,左右還是心裡那點子才子佳人的遐想在作怪罷了!

  韓紜低頭細想半晌,這才抬頭歎氣道,

  “三妹妹說得對,我如今才是明白了!”

  韓繡與韓綺見時至今日,韓紜總算是明白了,都相視一眼,這時才算是放下了心頭擔憂!

  這些時日以來韓紜雖嘴上說著對那屈祥麟死了心,

當著姐妹們的面亦是一派放下的模樣,轉臉間眉宇間的悵然,她們也是看在眼中的!  今日得這個機會開解了韓紜,這才總算是雨過天晴,從此對那姓屈的再無掛念!

  姐妹四人歡歡喜喜的一起回了府,待到韓世峰下衙歸來,晚飯席間只聽得四個女兒嘰嘰喳喳,說起今日閑逛所見所聞,韓紜心頭陰雲盡去,倒比平日還吵鬧,這時正開口讓韓縵給銀子,

  “小五,今日逛街,那小紅葫蘆是你給慧娘大姐姐的添妝,你可是要自己出銀子的……”

  說著又掰著指頭數,

  “今兒你吃了一份桂花碗糕,又有一碗冰飲子,還有一串糖葫蘆,在茶樓吃茶時,奶黃小酥、蓮子羹、梅花餅各一份……”

  卻是一個個給韓縵點了出來,韓縵那吝嗇性子如何肯出,立時捂著耳朵當沒聽到,被她問得急了,就嚷道,

  “又不是我吃的,二姐姐……二姐姐也吃了!”

  韓紜逗她道,

  “我們三個加一起還沒有你一人吃得多,今兒在馬車上也是算過帳了,吃食上一共用了一兩三錢銀子,加上你那小葫蘆,你少則也要出個半兩銀子的!”

  韓縵小眉頭皺得死緊,想了想問身後的苗氏,

  “姨娘,半兩銀子是多少?”

  苗氏笑道,

  “半兩銀子就是五百枚銅錢……”

  想了想又補充道,

  “五小姐的匣子裡有兩百三十個銅錢……”

  韓紜一聽哈哈大笑,衝韓縵一攤手掌心,

  “先收你兩百三十個銅錢,差得二百七十個銅錢,以後每月的月錢補上!嗯……算你九個月月錢好了!”

  韓家姐妹每月有三十個銅板的月錢,隻老四韓謹嶽在外頭用得多些,每個月要二兩銀子。

  韓縵一聽自己的老底沒了,連以後九個月的月錢也沒了,立時瞪大了眼,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小嘴兒一癟,眼圈一紅,立時嚎啕大哭起來,

  “哇哇哇……哇嗚嗚……哇嗚嗚……”

  她那長長的哭音兒,裡裡外外的人聽了猶如響在耳邊一般,王氏隻覺兩耳嗡嗡作響,立時頭疼起來,真是氣得不成,抬手給了韓紜一下,

  “你沒事兒招小五做甚麽!”

  韓紜卻是哈哈大笑,伸手去扭韓縵的小臉兒,

  “看你下回還做小跟班兒不?”

  “哇哇……”

  韓縵哭得更厲害了,一旁的韓世峰見了也是好笑,伸手抱了小女兒過來,哄她道,

  “縵姐兒不哭,縵姐兒不哭,這銀子父親給你出了!”

  隻韓縵還不罷休,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自小臉上滑下去打濕了韓世峰的衣襟,韓世峰哄來哄去,又折進去五十個銅板兒,這才算是將事兒給平了!

  飯後姐妹四人向父母行禮要回轉後院,王氏又瞪韓紜,

  “你可不許再招小五了,今兒晚上再弄哭她,你就給我哄去!”

  韓紜笑嘻嘻道,

  “母親盡是罵我,若是惹得我哭起來,五十個銅板兒可是打發不了的!”

  王氏氣得拍她一巴掌,

  “這丫頭越發沒個正形了,以後可怎麽辦啊!”

  韓紜嘻嘻哈哈抱了韓縵就走,韓繡與韓綺二人走在後頭,提裙邁過門檻,卻是相視一笑緊緊跟著前頭的韓紜進去了。

  韓紜總算是將前事放下,韓繡與韓綺心裡也是落了一塊石頭,兩姐妹一來忙於書院學業,韓繡又眼看著嫁期將近,於是加緊預備嫁妝,便是韓紜也被王氏拘在家中,日日刺繡,弄得她每每對韓繡抱怨,

  “這日子是沒法子過了,在書院被先生打手掌心,在家裡被母親嫌棄,她即是嫌我針線不好,怎得還非要拉了我給你繡嫁妝!”

  王氏夫人日日嫌棄二女兒針線不好,韓紜又是個不肯受氣的,拿嘴頂了兩句,便受那巴掌臨身之苦,韓紜這日子過得苦不堪言,講給姐妹們聽,卻只聽得二人輕笑之聲,不由對韓綺氣道,

  “你少要幸災樂禍,待我出嫁時你也跑不掉!”

  韓綺聞言只是笑道,

  “二姐姐放心,只要二姐姐能將自己嫁出去,妹妹我給你繡嫁妝又是甚麽難事!”

  韓紜聞言鼻頭一皺,

  “哈!怎得小瞧我!放心……我必是能嫁個如意郎君,眼饞死你!”

  韓繡聽了皺眉嗔道,

  “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說甚麽嫁不嫁的!”

  韓紜卻是不以為意應道,

  “女兒家總歸要嫁人的,你是老大,我是老二,你出嫁了就輪到我了,我們姐妹們關上門來說一說有甚麽打緊!”

  韓繡拿她無法,只是歎道,

  “就你這性子,以後也不知找個甚麽人家!”

  韓紜哈哈笑道,

  “找個甚麽人家,反正我不如我意的人,我可是不會嫁的!”

  韓綺在一旁吃吃的笑,拿眼兒斜瞥她,

  “那可是難嘍!”

  韓紜氣得上來擰她,

  “你這書呆子如此越發長進了,倒知曉揶揄人了!”

  兩人嘻哈笑著在床上滾做了一團,韓繡看得只能搖頭,

  “老二,你就鬧吧!把老三都給帶壞了!”

  韓慧娘成親乃是喜事,又因著都是同族,通州老家的人便要過賀喜,通州離這京師說遠不遠,說近亦是不近,左右也沒有一天來回的道理,按理住宿之類自然也是要由韓明德家安排的。

  隻他們家如今的境況大家也是知曉一些的,本著能省一個是一省的心思,卻是求到了韓世峰與韓暉名下,自然是想幫著安排族裡來的人。

  這件事上二人自然不好推辭,滿口的答應,左右通州老家來的親戚,一年到頭總有幾回是要到家裡來住的,韓世峰這頭則幫著招待自家這一支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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