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沉聲應道,
“關你甚麽事兒?我們無家可歸,你能給我們房子住,給我們衣食麽?若是不能……便快走吧!”
衛武微微一笑伸手便提了他的領子,在這一家人驚懼的目光中,將狗兒拖出了地窩,回頭看了看裡頭,衛武冷聲道,
“小子,你若是不說,我便立時讓人燒了這耗子洞,讓你們一家子在外頭喝風吃雪,看看今兒晚上他們會不會凍死!”
那狗兒聞言立時紅了眼,雙眼之中凶光大盛,一低頭向衛武撞了過來,衛武嘿嘿一笑,讓過身子避開了他的頭捶,再一伸腳絆了那小子一下,狗兒腳下不穩摔了一個大馬趴,卻是不肯死心,又起身大叫向衛武撲去,衛武又一人轉身讓開他的拳頭,在他後背上重重一掌,打得那狗兒哇哇大叫……
衛武便如耍猴兒一般,將他耍的團團打轉,裡頭那中年的男子終是看不過去了,大叫著衝了出來,
“你們……你們莫要欺負我孩兒,我……我跟你們拚了!”
說是大叫著撲向了衛武,衛武輕蔑的看了那漢子一眼,見他跌跌撞向自己撲來,不由冷笑一聲道,
“你們這般衰樣兒……倒敢逞能……”
說著剛要抬腳,卻聽韓綺一聲,
“武哥!”
衛武腳下一滯,無奈退後兩步,讓開那漢子,任那漢子衝過去腳下收不住,被還未起身的兒子絆了一下,父子二人立時滾做了一團,韓綺瞪了他一眼,衛武摸摸鼻頭,嘿嘿一聲,
“罷了!”
這廂一揮手,
“也不與你們逗著玩兒了!”
說著將前頭自狗兒身上找回來的十來個金元寶在掌心一攤,
“你們說說……為何會落至這種地步,若是說明白了,這東西就是你們的了!”
那父子倆都是一愣,都有些不敢相信,相扶著站起,卻是不肯近身,衛武沒那個耐對他們,好言相勸,濃眉一皺道,
“你們說是不說,過了這個村便沒這個店兒了!”
說著抬頭看了看天,
“刮風了,說不得今兒晚上還有雪,爺爺可沒那閑心等你們!”
說罷轉身就要走,狗兒忙道,
“我說……我說……”
這一問不打緊,卻是問出事兒來了!
原來狗兒這一家正是那住在神機營附近的百姓,前頭陛下要擴神機營,便花銀子遷附近的百姓,他自家出銀子請百姓搬家,倒也不算得甚麽!
隻可恨,他那銀子從內庫裡出來,自那魏彬的手中刮一道,到了工部的官兒手中刮一道,再到下頭辦事的官兒刮一道,最後在小吏手上又刮一道,原本核定的一家一戶百兩銀子,到了百姓手中隻得二十兩銀子!
京城居大不易,這順天府的地價房價是出了名的貴,百姓即便是從外城搬到京郊去,這二十兩銀子也買不到一座可供一家人居住的小院,更不用說他們本就是在城裡討生活的,似狗兒的爹娘就是在城裡,給人扛活洗衣的,這住到京郊去如何能找到活計?
二十兩銀子便讓人搬家,百姓們自然是不肯的,不過不肯又如何,這從上到下全數都伸了手,自然全數都要上瞞下欺的,百姓們想去衙門裡告狀,卻是連門都進不去,便被人給轟出來了!
轟出來了還不算完,又怕這事兒鬧大了,讓人知曉,便有五城兵馬司的衙役們來趕人,不許這些人再在神機營附近呆著,若是再敢靠近便是私窺軍機重地,這些人沒法子隻得在城中流浪。
還有那百姓不肯服氣的,又去告狀,官府的人便連京城都不讓他們呆了,只要見著便要往外頭趕,狗子一家東躲西藏便只能尋一處廢棄的民居居住,民居在前頭的一場雪中被壓塌了,他們無法隻得挖了個地窩住下,在這樣的天氣裡,住在陰冷潮濕的地窩之中,如何能不凍病了?
狗兒的爹娘都病了,還有兩個弟弟等著人養,狗兒只能出去行竊,仗著他人小腿腳快,又這是年節裡,街面上來往的人多,肥羊也多,倒是讓他勉勉強強把一家人給保住了,直到遇上了韓綺一行人……
韓綺聽了眉頭緊皺,韓謹嶽聽了卻是握拳頭道,
“這樣上下盤剝欺壓百姓的事兒便沒有人管了麽!”
衛武卻是見怪不怪了,
“這些當官的辦事兒向來如此,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出身低微,早就見慣了這世上的醜惡,聽了此事倒沒有韓謹嶽的義憤填膺,隻聳聳肩道,
“前頭陛下還對我說,要年後再動工,說是要讓百姓過完年再說呢……”
沒想到這下頭的人,倒是急著用過年錢,搶先動起手來了!
韓綺歎了一口氣,
“武哥,我們管管吧!”
衛武一聳肩頭,
“罷,即是三小姐說管,便管管唄!”
說著衝著那狗兒勾了勾手指頭,
“你過來……”
見那狗兒很猶豫,便將手裡的金元寶衝他晃了晃,狗兒見了眼前一亮,終究還是過來了,衛武將那金元寶往他手中一放,
“爺爺原本是不想管閑事兒的,不過這位小姐菩薩心腸要管你們死活……”
說罷拿手一指韓綺,
“小姐讓我安排你們個住所,雖說不好,但總能遮風擋雨,你們去是不去?”
那狗兒見得金元寶到了手,對衛武的惡感立時少了三分,又聽他這麽一說,便瞧向了韓綺,韓綺對狗兒安撫的一笑道,
“你不用怕……我們不是壞人,只不過想幫一幫你們,這樣的地方你爹娘與弟弟再呆下去,只怕……”
那狗兒回頭看了自己的爹和那地窩裡瞪大了眼,正一臉驚懼的瞧向外頭的娘和兩個弟弟,一咬牙道,
“我們都成這樣兒了,也沒甚麽給人騙的了,只要能讓我爹娘和弟弟有個容身的地方,讓我做甚麽都成!”
他都為了家人做小偷行竊了,自然也不會在乎其他了!
衛武哈哈一笑一拍他腦袋,
“小子,帶著你爹娘弟弟跟著我們走吧!”
衛武將他們安置在了李莽那間破院子裡,其實現下也不破了,如今衛武出銀子給他將屋子翻修了一番,平日裡李莽與癩痢頭在書院外頭聽差時,午時便在這處歇息,此時過年他們在梧桐巷的宅子裡,這處便空著了,正好可以給狗兒一家人住。
忐忑不安的一家子見得當真有一間院子可以住,還有新盤好的土炕可用,不由個個感激涕零的上來給衛武叩頭,衛武見了便不耐煩的一擺手,
“不用給我叩頭,隻這院子是我一個兄弟的,你們即是住了,無事時幫著收拾收拾便成了!”
一家子自然滿口答應,衛武這才帶著韓綺出來,到了巷口見著那擺攤兒賣混沌的老漢,老漢在此擺了多年的夜攤兒,與衛武等人早就相熟,見了他便拱手笑道,
“衛爺,許久不見您一向可好?”
衛武對這老頭兒也很是客氣,拱手回禮道,
“不過混飯吃,您最近買賣可好?”
老漢兒笑眯眯道,
“托您的福,倒還過得去……”
笑著又問,
“衛爺可還是老樣子,牛肉香菜餡兒的,大碗?”
衛武點頭,又回頭看了看後頭眾人,
“給我們一人來一碗!”
那老漢笑眯眯,忙請了幾人坐下,衛武先拉了凳子,仔細擦了擦讓韓綺與韓謹嶽坐下,又對那錢家的幾個下人招呼道,
“今兒晚上多謝幾位兄弟幫手,這時辰了沒無甚好吃的,便只能請幾位兄弟吃碗餛飩了!”
眾人都笑著道,
“衛爺客氣!”
衛武這才坐下來與韓家姐弟坐在一處,待老漢用大海碗端上熱氣騰騰的餛飩,經了這一番波折韓綺早已冷得是手腳冰涼,伸手去撫了海碗,指尖立時傳來刺痛,不由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衛武知她必是冷得厲害,不由心疼道,
“三小姐要做這好人,今兒晚上可是吃苦頭了!”
韓綺歎了一口氣道,
“我也不是菩薩,不能普渡眾生,隻事兒都到眼前了,不管實在於心不忍,總歸力所能及,能管一個便是一個吧!”
衛武笑道,
“倒不是責怪三小姐不應當管, 只是不忍你這半夜三更還在外頭吹風!”
韓綺一面低頭將自己這一碗中的餛飩勻了幾個到他的碗裡,一面輕聲道,
“這倒不算得甚麽,不是還有你陪著我麽?”
這話衛武是大大的受用,點頭笑眯眯道,
“三小姐要做甚麽,自然是陪著的!”
一行人吃罷了餛飩,衛武便又給了賞錢,將錢家人給遣散了,又多給了些銅板兒,讓那賣混沌的老頭兒送幾碗到巷子裡去,二人這才翻身上了馬,往柳條巷子去了,回到府中王氏與韓世峰早已等得心急了,見人回來了,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衛武與韓綺又問起小五,王氏應道,
“錢家二公子送回來了,前頭還不肯睡,嚷著要等你回來呢!”
轉而王氏又心疼衛武,在這樣冷的夜裡來回跑,便出言道,‘
“武哥兒不如就在府上留一晚,同四郎睡在一處吧!”
衛武看了韓世峰一眼,見他也微微點頭,這才應道,
“如此倒要叨擾嶽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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