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衛武與錢再宥回來了,錢再宥見狀上來道,
“三姐姐,你別罵小五,不是她要跟著來的,是我想抓住這小賊,自己跑來的!”
韓綺還未應話,後頭趕來的錢繼宥便怒氣衝衝上來要揍他,
“你還好臉說,今日的事兒回去我定要告訴給爹娘,錢小三……你就等著屁股開花吧!”
錢再宥這時節也不敢強出頭了,聞言一縮脖子,躲到了衛武身後,衝他哥嚷道,
“二哥你別打我,我……我怎麽說也把這小賊給逮住了!”
說著一指被衛武提在手裡的小賊,眾人這才得空去瞧那小賊,這一條小巷之中隻得零星幾戶人家門前有小小的燈籠,眾人借著燈光看去,只見著一個小小個子佝僂著身子,髒兮兮的小孩子,頭上長發披散,也不知五官生得甚麽樣子,
衛武看了眾人一眼道,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去再說吧!”
說話間眾人正要邁步,被衛武提在手裡的小賊卻是掙扎起來,口中嚷道,
“放開我!放開我!”
衛武長年在街面上混,本就不是那心慈手軟的主兒,見那小賊不識相,卻是冷哼一聲,手臂上用力,卻是重重將那小賊往地上一貫,眾人聽得一聲骨頭撞擊地面發出的悶響聲,那小賊面部著地,再抬起頭來時,卻是鼻口流血,額頭也見了血,那小孩子倒也倔強,扯袖子在口鼻上一擦,又一張嘴,吐出了兩顆門牙落到了自己的手心上。
韓縵看他血呼呼的臉,不由嚇了一跳,跑到了韓綺的身後,緊緊地抓著她的裙擺,露出半邊小臉小心的看著那小賊,衛武嘿嘿一笑用腳尖踢了踢那小賊的後背,
“小子,你跟著誰混的,倒是膽子不小,也不看看偷到了誰頭上,你們老大沒指點你麽?”
這京師裡的小蟊賊,小混子都是有組織有幫派的,這些生活在京師最低層的小人物,乃是整個四九城地面上最有眼色之人,甚麽人能偷,甚麽人不能偷,他們心裡門兒清!
這些人不怕得罪了大官老爺,也不怕得罪了商賈富戶,最怕的就是得罪那些腳踩兩道,手眼通天的人物,大官老爺不屑與他們這些小蟊賊計較,商賈富戶倒是想計較,可報到衙門裡,那些官差衙役們早就被銀子買通了,說是拿人不過嚷嚷一陣便不了了之了!
可腳踩黑白兩道的人物,他們輕易不會惹,似這一類人若是較了真,將一窩子大賊小賊來個連鍋端了都不在話下。而衛武如今便算得是一個,他本就是街面上出身,如今又是官身,黑也行,白也行,京師地面上混的人物都知曉有這一號人物,自然是不敢輕易招惹的,因而衛武才有此一問!
那小賊卻是個不上道的,聞言只是擦著口鼻裡的血,含含糊糊道,
“十……十莫……老大?”
衛武一聽便笑,
“嘿!小子,原來是個跑單兒的,怪不得膽子這麽大……”
說罷蹲下去仔細打量了那小子一番,問道,
“小子,說吧!想我們把你往哪兒送?五城兵馬司大牢還是順天府大牢?”
那小賊聞言身子縮了縮,垂著頭從頭髮後頭打量著衛武,半晌又移開看向了周圍眾人,突然見著了韓綺,卻是跪行幾步撲到了她面前,磕頭道,
“小姐……這位小姐……您大發慈悲,饒了我這一回吧!”
這小子也是聰明,這一群人裡能做主的必是這幾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小姐,又女子最是心軟,且這位小姐看著面相和善,求她必是沒錯了!
韓綺拉著韓縵退了兩步,柔聲問她,
“你……叫甚麽名字?聽你口音似是京師本地人?”
那小賊應道,
“小的叫狗兒,家就住在城西……”
“你是京師本地人,家中可有父母兄弟,為何會出來行竊?”
說起家裡那小賊垂頭半晌才應道,
“家裡有父母兄弟的……”
“你出來行竊,家裡父母便不管教麽?”
這類做小偷小摸的蟊賊,多都是外地流竄作案,卻是少有本鄉本土的偷竊,特別若是家中還有父母親人,被人知曉了,全家都要跟著沒臉面,鄉親四鄰也會唾棄鄙視,甚至被趕出居住的村鎮!
那小賊想了想應道,
“我……父母都快病死了,家裡兩個弟弟也餓得受不了了,他們……他們還等著我拿銀子回去呢!”
此言一出韓綺與韓縵還有錢再宥三人立時露出一臉的同情之色,隻衛武與錢繼宥卻是不以為然,衛武冷笑一聲道,
“三小姐,少要聽這小子胡言,這樣的小蟊賊,你抓了十個,八個都要跟你講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兒弟妹,嘴上沒有一句實話!”
韓綺上下打量了那小賊一番,柔聲問他,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若所言非虛,我們便陪著你走一趟家裡,出銀助你父母治病,若是你扯謊騙我,便將你送到大牢裡吃上二十大板,你這樣的小身板……挨上二十大板,只怕是捱不到開春的……”
那小賊聞言縮了縮身子,不敢說話,衛武在後頭一腳踩在他肩頭上,
“三小姐不必同他廢話,這小子就是滿口胡言,送去衙門吧!”
那小賊趴在地上又開始掙扎起來,
“我……沒有胡說……我沒有胡說!”
“那……就帶我們去瞧瞧……”
那小賊抬頭看向韓綺,
“小姐……我……我沒有說謊……”
頓了頓咬牙道,
“小姐若是去看過了,求您不要報官!”
韓綺聞言奇道,
“我前頭說過了……你若是說的真話,我自然不會報官的……”
那小賊又沉默半晌,
“好吧!我帶小姐去!”
當下果然搖搖晃晃的起身,衛武看了一眼韓綺,
“三小姐,這事兒由我來辦……三小姐便不用去了吧?”
韓綺微微一笑聲音柔和,
“即是我問出來的事兒,我自然是要去的!”
衛武知她性子,即是話說出了口,這便是一定不會變了,無奈看了看韓縵與錢再宥,想了想對錢繼宥道,
“這事兒就不用讓小的們去了,勞煩錢兄將小五送回韓府,並傳個話兒……說我們晚點兒回家。”
錢繼宥點了點頭,又對衛武道,
“人多好辦事,不如錢某派幾個人跟著衛兄與三小姐吧!”
衛武自覺這京師地面上還沒有不開眼敢打他主意的人,轉頭看了一眼韓綺,想了想拱手道,
“多謝錢兄了!”
他自己一人不怕,但若是帶著三小姐,自然還是人多些安全,雖說心裡對這姓錢的小子看不順眼,但他又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毛頭小子,有免費的幫手不用,豈不是傻瓜?
錢繼宥聞言笑笑,回頭指了幾個身形魁梧的家丁跟著衛武過去,又對韓綺行禮道,
“三小姐放心,錢某必將五小姐安全送回府上!”
“多謝錢二公子了!”
韓綺行禮,看著錢繼宥帶著滿臉不情願的韓縵與錢再宥離開,這才與衛武跟著那小賊走了。
京師順天府乃是天子腳下,繁華之地,本應當百姓安居,百業興旺,不會有那餓殍遍地,無家可歸,四處乞討之人,可偏偏在天子的眼皮下頭,乞丐流民最多,便是衛武也曾是其中的一員。
他幼時也是同母親江氏逃難到了京師,從此在此地落腳,在街面上混到大的,因而衛武最是明白這些人的苦處,見著那小賊一家子窩在一處地窩中,緊緊擠在一角處瑟瑟發抖時,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
“看來這小子當真沒有說謊!”
這小賊居住的地方,乃是外城極偏處的一處破爛的民居,這些民居早已倒塌不堪使用,這一家子便在附近挖了一個地窩,上頭尋了木頭架住,再在上頭搭上在外頭尋來的各式遮擋之物,以期能遮了這寒冷冬季的漫天大雪,讓自己一家子能度過這可以冷死人的冬天。
隻他們如何能度過冬天?
為了省柴連火都不升,地窩裡黑漆漆,冰冷冷,無衣無食,一個個面黃肌瘦,瑟瑟發抖,只怕再捱上兩日,便要撐不住了,正自哀歎一家子悲慘的命動時,見著兒子帶了一堆人回來。
一家之主探出頭去,見著火光之下,這些男子一個個魁梧高大,凶神惡煞,一家人見了嚇的抖得越發厲害了,其中一個面有病態的中年男子,伸手護住身後的妻兒,挺著瘦弱的胸膛顫聲問道,
“狗兒,你……你把官府的人帶來做甚麽?”
那叫狗兒的小賊咳嗽了兩聲,把到嘴邊的血沫咽了回去,
“爹,不是官府的人!”
衛武先讓韓綺站到一邊,自己卻打著火把,彎腰鑽進了那地窩子裡,他生得高大,那地窩又小,一進去立時將裡頭擠得滿滿當當,就這麽半彎著腰,居高臨下的瞧著這一家子人,一個個都是瞪著一雙驚恐的眼兒,無措的看著他,那狗兒道,
“你們……你們看也看過了……可以走了吧!”
衛武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
“你們即是京中的百姓,為何會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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