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阿念傷感的模樣,裴忘仙輕聲安慰道:“不用去搭理他們,你活著是為了你自己,至於他們怎麽說,嘴巴長在他們身上,等將來你禦劍乘風歸,屆時狠狠的打他們一個響亮的巴掌想想都過癮!”
阿念眨巴著一雙泛著淚水的眸子連連點頭,從懷裡取出一把黃土嘻嘻道:“每次我受傷都是用它撒在傷口上,隔天就會結疤,你瞧,我可沒騙你哦。”
說完,阿念便將衣袖擼起,旋即露出一道道細小的傷疤,看得叫人是觸目驚心。
盯著阿念遞過來的黃土,裴忘仙愕然,心中很難想象她一個人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竟也有錢給自己買燒雞,莫非只是因為那句女俠嗎?
傷口不嚴重,即便什麽藥材都不使用也會很快痊愈,這點常識裴忘仙很清楚,雖知道與這黃土沒有半點關系,可還是接了過來。
包括半張臉在內,渾身上下多半被嚴重燒傷,若非是三品玄境,只怕已經一命嗚呼,故而隨意的將那被阿念認為的療傷聖藥撒在了灼傷的皮膚之上。
就在這時,一團團如同拳頭大小的雪球,似下雨般瘋狂砸落,雪球就像長了眼睛般全都砸在了這間本就不算結實的房間,很難想象,扔雪球之人是有多麽熟練,若將雪球換作其他,即便是出了人命也不是什麽奇事。
裴忘仙行動勉強自如,可即便沒有受傷也並沒有什麽殺傷力,雖為三品修士,怎奈從未學過任何道術,因此也是無奈。
見狀,阿念動作嫻熟的撿起一隻籮筐頂在身前,隨手撿起一根木棍便衝了出去,裴忘仙想阻攔,可剛伸出手臂,那灼傷的皮膚瞬間撕裂,疼的他只能連忙縮了回來。
大門敞開,阿念拿著木棍一陣敲打,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幾個同齡男孩側身便跑進了院落之中,其中一個頭上戴著一頂厚厚的帽子,身材極其瘦小,所以也算比較靈活。
隨著戴帽子的男孩找到阿念半夜尋來的蘿卜,其他幾個小男孩分工明確,衝進來對著蘿卜就是拳打腳踢,而另外幾人便纏著阿念不讓她脫身。
轉眼之間,原本大自然回饋於人類的食物瞬間就與地上的積雪融為一體。
“吆,小乞丐還帶回來一個醜八怪,兄弟們快來看。”
一時間,那幾個纏著阿念的男孩也跑了過來,傻呆呆的盯著房間之內的裴忘仙旋即就是哈哈大笑。
目的達到了,他們自不會多做停留,阿念重新鎖上大門,望著那地上已然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蘿卜,抱頭痛哭。
面對這種情形,裴忘仙也不知所錯,只能緩慢的走了上前道:“對不起,我沒能幫你,等我傷好了,這口氣我替你出。”
聞言,阿念站起了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勉強從嘴角擠出一個笑容道:“沒事,他們就是這樣,再說了,我們就倆人,所以也打不過他們!”
說完便彎腰撿起那些碎到還不至於成泥漿的蘿卜,用井水衝洗了兩遍放入陶罐中燒了起來。
“今天太晚了,明日我再去街上買點食物,真是抱歉了。”
裴忘仙隻恨自己沒有半點道術,否則必將他們打到滿地找牙。
房間中誰也沒有再講話,直至第二天阿念早早的出了門,半晌之後又是燒雞,這一次裴忘仙只是擰了一隻雞腿,盡管肚子餓的是咕咕叫,卻仍堅持說沒胃口。
本以為阿念會將剩余的給吃掉,不曾想卻來了一句“那就等你餓了在吃吧。”
就這般,
一隻燒雞裴忘仙吃了整整七天,身上的灼傷已然結疤,行動也完全恢復,阿念已經出門,走到井邊,當他的模樣出現在水面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很醜。 空氣清新,陽光明媚,裴忘仙推開了院門,當走出去的一刹那才見識到這個叫作落溪河的小村莊,景色是有多麽怡人。
小路上,一些孩童沒有注意到裴忘仙的身影,似乎都在朝著一處小溪處跑去,擔心會不會是他們又欺負阿念,故而也快步跟了上去。
溪水如鏡,四周楊柳環繞,雖不見綠葉搖動,卻在白雪的影響下,顯得別有一番風味。
靠近人群,發現他們都在圍繞著一個身穿青衣背負長劍的老者周圍,老者年紀只怕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一頭銀霜更勝白雪,如書中記載的那些世外高人一模一樣。
“大俠,求求你,那個狐妖就讓我來扮演吧,我只要半兩銀子就行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裴忘仙的視線下移,這才發現阿念正跪在地上求著老頭,欲上前一探究竟,怎奈不知對方何等修為,因此便停下了腳步。
“當真只要半兩銀子?”
阿念連忙點頭,“要是演的不好,再少一點也可以。”
老者輕捋胡須旋即朗聲大笑,“半兩就半兩吧,老夫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行了,就按照之前我所說的做,大家都散了吧。”
跟著人群退到百米這才停下,只見阿念穿起了一身狐狸模樣的貔犰,然後便趴在了雪地裡。
這一幕裴忘仙不知為何,只能看著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什麽。
從溪水不遠處走來兩個農夫,二人有說有笑,漸漸的距離阿念越來越近的時候,突然,整個人從雪地裡直接躥了出來。
兩個農夫嚇得是滿地打滾大喊救命,隨著一陣破空聲響,老者踏著湖面猶如蜻蜓點水般落在了阿念的面前,旋即一聲大吼,“妖孽,老夫青龍氏在此豈容你放棄。”
語落,一劍便敲在了阿念的身上,只聽一聲慘叫,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自稱青龍氏的老者收劍道:“二位兄台,此妖已被我除,有老夫在此,無懼一切妖魔。”
兩個農夫起身跪謝,隨即對著躺在地上的阿念就是拳打腳踢,先前那一劍明眼人都能看出,老者並未用力,可如今這兩個農夫卻是真打啊。
青龍氏從懷裡取出一些銀子分給了幾人,隨即便道:“日後你們多多宣傳,只要做的好,少不了你們的銀子。”
盡管被打的不輕,可阿念始終沒動,青龍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行了,這一次就到這裡吧,表現的不錯,這半兩銀子你拿著。”
接過銀子的阿念點頭哈腰連忙道謝,人群已經散去,裴忘仙這才明白他們是在做什麽,心說原來老黃說的沒錯,那些個世外高人全是騙子。
帶著銀子的阿念高高興興的也離開了此處,裴忘仙沒有繼續跟去,獨自返回住處。
中午時分,阿念一蹦一跳的打開了院門,拎著一隻燒雞走了進來,裴忘仙沉默許久才開口道:“我縱閱人無數。卻無一人相似你!”
不得不說,裴忘仙雖年少,可身為曾經的大周太子,閱人是何其多,卻真的找不出一個人能與她相比較。
“說什麽糊塗話呢?”阿念自是不懂,所以沒有追問。
“沒,沒什麽。”裴忘仙低沉道。
夜晚時分,天氣格外寒冷,身為三品修士的裴忘仙自是無恙,可阿念是凍的瑟瑟發抖,時不時還說著夢話。
“娘親,我的生日又到了,您能看到嗎?阿念過得很好,也有朋友,明天我會跟他一起過生日。”
生日?想到這兩個字,裴忘仙不禁淚目,若是放在以前,自己過生日那可是整個大周都要一同慶祝的事情,如今竟是這般模樣。
清晨,阿念醒來,揉了揉肚子笑呵道:“老規矩, 你在家別亂跑,我去買吃的。”
新規矩,裴忘仙突然開口道:“今天換我出去找,你在家別亂跑。”
“你?你行不行?”
“試試看唄,燒雞沒有,白蘿卜八成沒問題,大不了偷幾個就是了。”
“行吧,不過你自己可要小心點,記得如果被人欺負就跟我說,我替你出氣。”
裴忘仙微微一笑。
離開院落,朝著小鎮走去,心說當年聽聞老師講起,許多讀書人都能以代寫家信謀生,想來自己也沒問題。
小鎮上還算比較熱鬧,如裴忘仙此刻模樣倒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顯然這種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很是常見。
“咦,掌櫃的,你瞧你這門口對聯都快看不清了,要不要換一副?價錢隨便給。”
“咦,這位大哥要不要寫書信給遠方的親戚?價格隨便給。”
就這般逮著一個問一個,直至天黑時分,裴忘仙足足賺了三兩銀子,吃的自是不必多說,還有一套嶄新的碎花衣裙,這是他挑到半夜方才挑選到最為滿意的一件。
正要返回住處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身邊一閃而過,停下了腳步,裴忘仙仔細打量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說難不成是來找我的?
“這位大娘,知不知道青牛山腳下的那些村民都哪去了?”
“哦,你說的是以前出現吃人妖魔的村子吧,他們都搬到落溪河去了。”
聽到這裡,裴忘仙愣住了。
阿念呐,你說的還真沒錯,你爹真的是一個大神仙,他可是劍聖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