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回到住處已然是半夜時分,月兒高掛,照射的黑夜卻也顯得沒那麽昏暗,阿念已經熟睡,聽到大門響動,一個機靈便站了起來,手中那根木棍依然是牢牢在握。
“生日快樂,抱歉,回來的有些晚了。”
一隻燒雞,一碟牛肉,一瓶酒,赫然還有那一件精心挑選的碎花衣裙。
這——
“你從哪裡弄來的?要是偷的明天趕緊還回去。”
阿念雖然貧苦,可也知道有些東西偷了頂多就是挨一頓打,可有些東西卻不能碰,因為那很可能會要了人命。
聞言,裴忘仙嘿嘿一笑,“沒跟你說,我可是讀書人,給街上一些店鋪老板寫點對聯,還有一些書信,可是寫了整整一天呢,你就放心吧。”
“真的?”阿念眨巴著那雙水靈靈的眸子,顯然還是有所懷疑。
“你照顧我七天,我護你一生,以後的你都不可能再吃苦,甚至受到半點委屈!”裴忘仙微笑道,心說有劍聖三十三給你撐腰,又有誰還敢欺負於你。
在阿念心中,面前的這個小子只是一個平凡人,或許讀過幾年書,可保護自己實則癡人說夢,但不管如何她仍是感動萬分。
“可是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幾年沒有與人近距離相處,故而她那說夢話的習慣自己也是不知。
咧嘴一笑,裴忘仙將那一件碎花衣裙遞了過去,旋即也講述了昨夜她說了夢話那件事。
手中捧著一件嶄新且又漂亮的衣服,阿念愛不釋手,瞧了一眼隨即又仔細的給包了起來,生怕沾染上半點汙垢,“這件衣服現在還不能穿,過幾天才要過年,不著急。”
沒有勸她,因為裴忘仙知道,過了今晚,她便會一飛衝天。
盤膝而坐,二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只是米酒,因此倒也沒有喝多,直至裴忘仙詢問她有沒有什麽願望方停止了杯中酒。
“我希望,希望能早一點找到我爹爹。”
一夜的時間轉眼即逝,直至聽到牆頭上幾個男孩的吵鬧聲這才醒來,已是正午陽光,阿念握起木棍似要驅趕,怎奈那個戴著帽子的男孩哎呦一聲便摔了下去,頓時就從牆外傳來一聲悲慘的哭聲,就仿佛受盡委屈般慘叫不斷。
“哼!活該,讓你們再欺負我。”
噘著小嘴的阿念還沒走到房間就聽到一陣猛烈的踹門聲響。
“小乞丐,敢打我兒子,你是活膩了不成!”
只聽砰的一聲,門板破裂,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牽著那個哭泣的男孩直接走了進來。
見狀,阿念不自覺後退了一步道:“不是我,是,是他自己摔的,跟我沒關系。”
壯漢沒有停下腳步,徑直的走向了阿念,“胡扯,你若不動手,他豈能摔倒,再說了,我兒子已經習武半年有余,一定是你用了什麽詭計。”
可笑——
裴忘仙輕蔑一笑,“不知令公子是否真的已經習武半年,若假的尚且好說,倘若是真的,那你兒子真是跟廢物沒什麽兩樣!”
聽聞,阿念臉色更是難看,連忙使眼色示意其不要再添亂,不曾想壯漢卻是陰冷一笑,“好你個小子,敢這樣說我兒子,我看今日你確實活到頭了。”
“侮辱我的弟子,他的確是活到頭了,還有這個丫頭,若我徒兒有個三長兩短,縱然賠上你的性命又能如何!”
語落,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一身黑衣體型修長,兩瞥胡子算是將壞人倆字詮釋的淋漓盡致。
壯漢見所來之人連忙作揖禮拜,旋即道:“王掌門說的沒錯,這兩人傷我兒子在前,又出言辱罵,簡直沒有把您放在眼裡。”
被稱呼為王掌門的中年男人點頭道:“不必多說,我知道該怎麽辦!”
門外看熱鬧的人是何其之多,對於他們而言,家中貧苦之人遇到這種事也算是再正常不過了。
此刻的劍聖三十三獨自一人從客棧中走出,心情充滿了喜悅,當年與她相識,雖並非傾國傾城,可卻有著一顆全天下最善良的心。
說好的會來接她,可回到宗門卻被師父強製閉關,這一過就是十年,當再次歸來時,她已經不在,那個村落也不在了,幾番打聽之下才知道她們搬到了青牛山下。
本以為就可以再相見,不曾想那裡也已經荒廢,更是被大火一把燒光,直至作日才知道是因為有吃人的妖魔所導致。
如今的他心中有激動,可更多的還是擔心,擔心她早已經不在人間。
王姓掌門自幼習武,可惜天賦不佳,時至今日依然武功平平,出於懶惰也不願出力謀生,靠著騙吃騙喝也算安穩的過了幾年。
那停止了哭聲的孩子正是他半年前收下的弟子,要說天賦,那就跟廢物沒什麽兩樣,半年的時間依然不懂馬步為何物。
讓他扎馬步,男孩的確做到了,他真的是將王姓掌門唯一愛馬的四條腿給捆了起來,而之後呢還笑呵呵跑來邀功,師父師父,您瞧我這馬步扎的牢不牢,保證它跑不掉。
忍著心痛的王姓掌門只能點頭稱讚,沒辦法,小男孩家在這方圓幾裡算是有錢人家,故而也是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
以拳化掌,王姓掌門欲劈向阿念,裴忘仙大踏一步一把便將之扯在了身後沉聲道:“我們來打個賭,只需要三個呼吸的時間你就會跪下來求饒,我贏了不必多說,我若輸了隨你處置。”
扯了扯裴忘仙的衣角,阿念輕說道:“你又說什麽胡話,咱們趕緊跪下來求饒,頂多也是被打一頓,肯定不會死的。”
聲音很小,可周圍的人聽的卻是很清楚,裴忘仙微微一笑,旋即認真道:“阿念,記住我說的話,以後若你爹問起你我的事情,你就說咱們一起玩到大的就行,切記,切記。”
阿念不懂,其他人更是不懂,索性也沒有人對這番話有什麽興趣,王姓掌門卻是一陣冷笑,“反正都是我贏,就給你一次機會,也好讓你死心。”
深吸了一口氣,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對著天空大聲喊道:“劍聖何在?三個呼吸不來,你女兒可就沒命了。”
此話只是剛落,一道人影瞬間而至,一把抓住了裴忘仙的脖子,劍聖暴怒不止,“你方才說什麽?”
阿念見狀連忙上前捶打劍聖的手臂,並大聲罵道:“瘋子,快住手,不許你傷害他。”
聞言,劍聖低頭看去,頓時一股磅礴的氣息自其體內猛然爆發,大地顫抖,無數房屋倒塌,天空之上雷聲作響,他清楚的看到,眼前這個臉上髒兮兮的小女孩與她是有多麽相似,那種至親的血脈在體內瘋狂湧動。
一個成名江湖多年的強者,此時淚流滿面,他知道,這個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兒,任誰說不是也沒用。
松開了裴忘仙,他彎下了腰,顫抖的雙手撫摸著阿念凌亂的頭髮,語氣溫和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阿念甚是緊張,盯著裴忘仙似在詢問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名字,見到那個他目前唯一信任的人點頭這才低著頭小聲道:“我叫李念,思念的念,娘親活著的時候都是叫我阿念。”
聽到這裡,劍聖三十三激動的是泣不成聲,“李念,思念的念,我一去十年未歸,你仍是思念,我有愧與你。”
沒人知道他話中之意,可裴忘仙算是松了一口氣,心說自己猜想沒錯,他身為渡劫境強者, 方圓不足百裡的地方有人喊他,他自能知曉,也慶幸阿念真的是他女兒,若只是巧合,他要尋找的是別人,那麽今日結局隻恐難以想象。
裴忘仙走了上前微笑道:“阿念,你的願望不就是找到你爹爹嗎,他就是。”
劍聖三十三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四周之人,他也能猜想出大概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隨即便蹲下揉著阿念凍紅的小臉輕說道:“阿念,你放心,從此以後不管是誰,膽敢有半點欺負你的念頭,爹爹也必讓他灰飛煙滅。”
依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阿念瞪著雙眼疑惑道:“你真的是我爹爹嗎?是大神仙,可以飛在天上的那種?”
“孩子,爹爹對不起你,讓你吃苦了,跟我走,去問道山。”
聽聞,阿念竟後退了一步,旋即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你不是我爹爹,我才不叫你爹爹,娘親死了你也沒來,他們欺負我,他們打我你也沒有來幫我,你是一個壞人。”
這一刻,阿念徹底宣泄出了她多年的委屈,而劍聖三十三則是站起了身子環顧四周,隨即便將陰冷的目光落在了裴忘仙的身上道:“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裴忘仙握著阿念的手,而眼睛卻在盯著那壯漢以及王姓掌門,仔細的描述出今天這個事實卻只需要片刻的功夫。
當聽到有此事發生,劍聖三十三怒火衝天,若非需出關斬龍那自己這女兒是不是也沒了?自己只有一個徒兒,還是當年師父代收,卻不知唯一的骨肉竟受盡委屈。
你們——
都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