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發現奴家的呢?”
原本癱倒在地,失去控制的宮裝人偶慢慢起身。
她長裙曳地,輕輕舒展著水雲長袖,向葉蘇慢慢地走來。
“你的偽裝很好,計劃也是蓄謀已久,入侵的方式更是特別——殺了那麽多的流民和孩童為自己掩護,甚至用傀儡來‘操控’自己的方式來隱藏自己的身份,但是你卻算漏了一點……”
“哪一點呢?”
“發現你的人,並不是我。”
“哦?”人偶輕輕偏了偏頭,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有些恍然,“是那個「學徒」……”
葉蘇淡然一笑。
“我原以為是A級的感染體,沒想到卻找到了一隻大魚。”
“你是「升格者」。”
“所以最近城外的動靜,是你們搞出來的?”
一柄小小的木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而在這柄木劍出現的瞬間,人偶的眼底露出了一絲恐懼。
那絲恐懼一閃而沒。
她輕笑起來。
“木劍葉蘇,序列11的【覺醒者】,傳言中,木劍一出,神鬼伏誅……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傳說的那樣厲害。”
她仿佛在說著尋常的話語,整個人偶的機體卻劇烈地警覺起來,目光也牢牢鎖定了那柄木劍。
“不用緊張。”
葉蘇輕輕摩挲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我可以不殺你,放你離開。”
他看著人偶眼中的不屑,不緊不慢地補充了一句:“以我的道心起誓。”
人偶不屑的眼神慢慢變的愕然。
“當然,我也有條件。”
“把你知道的,關於城外感染體突然集中的一切原因都告訴我。”
葉蘇的眼神漸漸變得凌厲,言語漸起殺意:“你們是不是,打算對「終末之城」動手了。”
人偶合上眼瞼,沉默了半晌。
對上序列11的【覺醒者】葉蘇,她幾乎沒有任何勝算。如果能活著離開的話,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大勢已成,區區一個葉蘇,也絕無可能挽回。
已經有了決定,她睜開眼眸:“你想的不錯。「終末之城」,馬上就會成為歷史。”
“誰是幕後推手?是「升格者」嗎?”
“露娜小姐對一座破舊的城市並沒有興趣,當然,這裡的「格式塔」倒是個好東西,可惜功能太弱小了些。「升格者」在這次的行動中,充其量只是一個幫手罷了。”
“這次行動……什麽行動?誰組織的這次行動?”葉蘇敏銳地捕捉到了人偶話語中的關鍵詞匯。
人偶抬袖掩面哧哧笑了起來:“看樣子,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葉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哎呀呀,你心中也許已經有了答案吧……”纖纖素手從寬大的水雲長袖伸出,指向了天邊某處。
“代號【余燼】的行動,真正的策劃者,在那裡呢。”
葉蘇順著人偶的手指望向遙遠夜空,漆黑的夜空中,似乎有流光閃動。
「空中花園」嗎……
“他們也是人類,為什麽會對人類動手。”
“也許是因為……你們在他們的眼中,並不算‘人類’哦。”人偶展開折扇,掩面輕笑。
葉蘇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想亂我心境,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真相總是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不是嗎?自欺欺人反而會好受一些。”
“距離感染體攻城,
還有多久?” “如果奴家這次成功了,還有三天,可惜呢,最後還是失敗了……所以留給你們的時間,還有一周哦。”
“一周……”
葉蘇慢慢地放下手中木劍。
“「空中花園」,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你就可以走了。”
“奴家的級別可沒法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在拉彌亞大人的口中,那個人好像被稱呼為——「洞弄」。”
“你確定?”
葉蘇默念了兩遍名字,注視著人偶。
“奴家可沒有一句虛言,更何況在木劍葉蘇的【天眼通符】之下,奴家說謊,並沒有什麽意義呢。”
“我想也是……”葉蘇慢慢抬起了木劍,整個天台竟是隨著抬起的木劍慢慢扭曲了起來,恍若琉璃一般閃動!
人偶的臉色大變,聲音尖銳起來:“葉蘇!你說過不殺我的!!”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漸漸穩固的巨大琉璃色屏障。
“秘技——封域結界。”
夜風中,灰白色的道袍烈烈作響。
“你不知道嗎?我說話,和放屁一樣。”
下一秒,巨大的結界中,雷聲閃動!
……
……
白逸安走上天台的時候,結界早已潰散。
天台上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
他看到了天台邊緣的中年道士,正在仰頭望著星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地上,是一隻破破爛爛,渾身焦黑的人偶。
焦黑破爛的軀體上,不時有雷光閃爍,人偶的軀體也隨之微微顫動。
白逸安小跑到葉蘇旁邊,然而葉蘇仿佛沒有聽到他到來一般,依舊靜靜凝視著天空。
他的神色有些寂寞,有些哀傷。
白逸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不知何時蓄起的烏雲飄過,遮住了月光。
“道爺……”白逸安小心翼翼地開口, “您這是要吟詩作對?借景抒情?”
“城要破了。”
回應他的,只是這樣的四個字。
卻如一個個重錘,敲在了白逸安的心上。
“不可能……”白逸安怔了片刻,搖了搖頭,低頭看著地面的人偶,“我們已經阻止她了不是嗎?”
“該來的,總會來的。”
“你我皆在局中,皆為棋子。”
“掙不脫,也逃不過。”
他拿出一張符紙,放在了白逸安的手中。
“送你的。”
葉蘇轉身離去,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回頭道:“我以道心起了誓,不殺她,放她走……剩下該做些什麽,你懂的。”
葉蘇的身影消失不見,就像來時那般。
或許之前,白逸安還要感慨羨慕這biu一下出現biu一下消失的超能力。
但現在的他,卻沒有了這樣的心情。
他低頭,人偶的軀體還在輕輕顫抖,焦黑醜陋的面容上,有一對哀求的雙眼。
手上的光暈流轉,月白色的槍對準了她的核心。
他想起了那些蹦跳的孩童,想起了那些目光呆滯的流民,想起了那個會木偶戲的老人。
“砰!”
又是一陣洶湧的夜風,吹起了天台上散落的白色光點。
紛紛揚揚。
這是那些孩童們,最後的顏色。
他想起了一首小詩——
致被汙染的悲傷。
今夜,也是陣陣小雪。
致被汙染的悲傷。
今夜,也是凜凜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