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順昌為報寧國高祖深恩,哪怕武相多年,依然不離不棄寧國皇室,而且高階武者可自取名號,但文順昌從未在江湖張揚過,只在論道時出面侍候各大門派時被世人得知,故此名號直接以文大總管呼之,或簡稱文總管。
文總管年紀都可當得各皇孫們的祖爺爺,故此一路上眾人盡皆戰戰兢兢,不過幸好文總管也就送到宮城門口,之後自行離去,讓眾人自便。
隨著文總管的離去,大家都是同輩,自然恢復了些許平和喜樂的氛圍。
入目可及,宮門外不遠處,各皇孫的家臣們提著燈籠等候。
寧雲蒼醒起四妹名義上是住在儀秋宮內的,不由得回首看看,發現四妹稍落個身位,倒是不怎麽說話,略起了關心,想借著給自己未來皇妃——獨掌長寧石相府的石相嫡女榮姐兒,請教繡活的名義,邀約四妹一起到石相府去。
若論私心,其實倒也有。不提與三叔的淵源吧,實在是想未來王妃了,石相又不在長寧,偌大的石相府就石家妹子在掌管,奈何她尚在為母丁憂,或許她們女子間閑聊,彼此倒會互相鼓起勁來。
但想想漵王府已交回,四妹是接手學院後唯一仍在宮內有住所的,自己雖有托辭請她,但定是不如讓她回儀秋宮那般有家的感覺,且估摸著今晚她會與十七妹聚聚,便按下心思,領著大家稍停了停。
皇孫們都是伶俐的人兒,看到皇兄停下腳步,也曉得差不多該道別了。
寧雲兆尚感懷皇爺爺營造的皇族氛圍,如今自己已入武師,看大哥欲言又止的樣,估摸也想鼓勵鼓勵弟妹們,作為今晚主角,免不得說多了句:“四妹、五弟,此番二哥進階,雷長老給起的卦乃是家人卦。
我們皇家血脈雷老不敢算,只能沾著邊卜之。
讓我也看了,卦象內含著離下巽上,倒是女貞位,女追男像,齊達彼岸。
將之應到武道,四妹、五弟你們應可順利進階,只是想來四妹你要多加勤練噢,不然五弟說不得就在大比中進階,怕是要先於你呢。”
寧雲渡素來不愛文縐縐,不過二哥此話倒是聽起來舒服,偷瞄文爺爺已遠去,便不管不顧與二哥勾肩搭背,發話道:“那承二哥吉言,小弟再請二哥到府上指點一番。”
“莫得莫得,再喝真失態了。”
“二哥羞,今夜看,連帶著六哥都興致頗好呢,不若延請玄君亦來探討一番?”
“八妹你紅鸞星動了啊?”
“嘻嘻,長幼有序,八姐再心動,也得等大哥你大婚哦。”
“九妹我聽到了,回頭告訴石家小妹去。”
“六弟你今兒個真是興致高啊?來來來,大哥今夜陪你們不醉不歸!”
又是一番嬉鬧。
寧瀲筱偶插數句,跟著與皇兄妹們鬧一陣,眾人也默契的沒有提及筱竹公主的傷心事,互相道別後,寧瀲筱便自行回返儀秋宮。
實際上接手學院後,寧瀲筱是甚少回宮的,畢竟只有兩個服侍的宮女,哪有在學院裡就自己院長一人獨大,還可以仆婦成群。嗯,好吧,實際上父親遺下的家資並不多,想來若非外祖許家顧著母親和自己,也沒這等體面,如今不攀比、不奢侈倒是還可以維護著。
只是,婚事上這麽一磋磨,下半生是不是已經身不由己了啊。
寧瀲筱默默的跟著引路小太監走,心下暗歎,今晚這皇家晚宴,別說英姐姐,叔伯們未經爺爺許可都進不來宮中,
自己不出宮也是免得路上沒個心腹跟著,一路上更是感覺孤零零。 葛俊峰這醜事,雖說嚴令封鎖消息,但皇室內肯定盡皆知曉了,畢竟神道寶物之前一直在宮內,瞞不住皇家人的,只是皇族內自有訓導,不會有誰直白落自己面子而已。
如今那賊人不出現,風雨壇更沒有來退婚,爺爺沒發話就意味著女方不會退婚,母親亦不鬧,估摸是不敢鬧,自己這到底算什麽情況更沒個定論,真要委曲求全嗎?
搖搖頭,不想那許多日後,能抓住的,或許,也只有武道了吧?
儀秋宮已經在望,寧瀲筱斂去不快的情緒,妹妹尚在深宮,外面的就自己擔著吧。
“姐姐,二哥是不是很厲害了啊?”
深宮中雖然消息閉塞,不過二皇孫進階武師乃是喜事,皇爺爺自然不會封鎖消息,反而還要張揚開來,寧瀲菲看到姐姐回來,自然就問起最新的消息。
“是呀,可厲害了呢。”
“又是比姐姐厲害的嗎?”
“是呀。”
“厲害多少呀?我幫姐姐能打過他嗎?”
“哎呀,妹妹你今晚怎滴如此長舌?”
“哪有,我怕二哥跟三哥一樣喜歡欺負姐姐,我敢擲三哥果兒自然也不怕二哥。”
“哇塞,你個菲姐兒,你不提我都忘了找你算帳,三哥那時可是幫姐姐掩著爬樹的事兒呢,你三哥才是被欺負呢。得了,我替你三哥教訓你下,課業再去溫習個半時辰才許歇息。”
“啊?。。。啊。。。”
打發走妹妹,儀秋宮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瀲筱在宮女的服侍下稍微洗了洗,遣走兩人並吩咐未經許可莫要進來,自個先回了正房裡屋。
自己與妹妹本就同床,這次回來並非計劃之事,也就是掛著家人想著事兒,呆宮裡更清淨和私密點,再說,相對於學院裡的院長屋子,此處應該才算家吧?於是自己動手鋪鋪床權當感覺一番家的溫馨罷。
瀲筱有一搭沒一搭的弄完雜事,慵懶的躺下。稍待一會,正房外間有了些動靜,應是瀲菲回來,響動也不大,估摸著那服侍的宮女給妹妹說了自己已經歇息,不喜外人打擾。
想來瀲菲也不會有別的事,肯定馬上就會回屋,乾脆就賴在床上不管了。
果然,過一會外間靜了下來,瀲菲躡手躡腳的摸回裡屋。
瀲菲本就怕姐姐,又經常被姐姐偷襲,所以進得裡屋後揣著謹慎又小心,靜靜的爬上床,窩在姐姐旁邊,同時暗自祈禱姐姐已經睡熟。
過了好半響,瀲筱還是沒什麽動靜,如此異常倒是讓瀲菲有些納罕,小腦袋轉了轉,想到似乎姐姐已經很少回儀秋宮了,在外為自家努力呢,今晚想來是偷空回來看看自己,可不能這麽冷著姐姐。
念及此,便翻了身偷瞄眼姐姐,由於已經熟悉黑暗,這下第一眼就看到瀲筱眼睛亮亮的也看著自己,嚇的趕緊又用力閉上眼。
又過了好一會,瀲菲沒聽到也沒感覺到姐姐有何動作,終是忍不住再開眼,這回看到姐姐笑了,方才安心的將小腦袋鑽到姐姐懷裡,卻是才想起自己似乎要安慰?鼓勵?姐姐來著,張張口又不知說什麽,好像從來都是姐姐主動跟自己說話,便又拱了會,尋個姐姐臂彎處的舒服地兒,等著姐姐問話算了。
“菲姐兒,你呀。”
瀲筱看著自家妹妹跟貓兒一般依戀自己,終是忍不住探手捏捏瀲菲的小臉。
“嗯啊,姐姐別擔心,姐姐吩咐的課業妹妹從未想著渾水摸魚過去。”
長女如母,這話瀲菲聽起來感覺姐姐似乎又是跟幼時檢查自己課業那般,含著愛憐的嗔責,便得意的昂起頭,也伸出手想摸摸姐姐臉,邀功般說道:“明日姐姐盡可考教一番。”
瀲筱笑有了聲音,又輕揉了下妹妹瀑散的發絲,調笑般的口吻問道:“菲姐兒,大膽了哦,你就不害怕姐姐考些你完全想不到的?”
瀲菲甜甜的回道:“菲菲不怕,怎都不能讓姐姐掛著個心呀。”
瀲菲邊說邊拱小腦瓜,似乎又想起自己的初衷,便接著按自己的理解鼓勵姐姐道:“菲菲虛得個菲薇公主之名號,亦知不過托庇方可受之。
姐姐這段時日離家在外,回來菲菲就聽著姐姐說遇上好幾個比姐姐強的人了。可姐姐本就是菲菲的英雄,我就記得姐姐吩咐過,尊強者方能安身立命,想來姐姐在外面已經諸般刻苦。
恩,若不是父親睡過頭了,當年三哥居然比姐姐早入了武師,就開始欺負姐姐。哼,若是那些強者不護著姐姐,妹妹多學點,就不是只會擲果子啦。 ”
瀲筱哭笑不得,難得語氣弱弱的分辯了句:“都說了三哥不是欺負姐姐了,那時節姐姐尚不知天高地厚,帶著你趁侍衛們稍離位兒會,便想爬樹翻出宮,偷進歸真觀裡。我們感應弱,三哥武道天賦高,又剛好路過發現侍衛們已經匆忙趕回,這才假意與姐姐打起來,掩了咱們不聽爺爺話的錯。。。”
“哼,菲菲可記得清楚,假意還打得姐姐那麽疼,三哥就是欺負姐姐!”
瀲菲嘟嘟嘴搶道:“菲菲才不信爺爺會怪罪我們去見母親!父親沒醒來前,誰也不該阻著我們家人在一起罷?”
“是呀,誰也不該。”
瀲筱心中一顫,緊了緊抱著瀲菲的手,“只是姐姐明日起又得忙著父親交給姐姐的學院,來不及考教我的菲姐兒了,等姐姐數月,大比前姐姐再回來考、教你噢。”
瀲菲蜷在姐姐懷裡更密實了,仰起頭一口氣問道:“姐姐,是不是考你那最拿手的繡活兒?菲菲可也不差了哦,若菲菲讓姐姐滿意了,是不是可以喬裝打扮出去幫著姐姐,拿繡針刺刺那些想欺負我們的壞人兒。”
瀲筱杏臉抽了抽,忍著笑將瀲菲充滿期盼的小腦袋按了下來,笑罵道:“菲姐兒你哪看的話本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做好你的課業,余下的交給姐姐就好了。”
瀲菲不敢違拗姐姐,又或許姐姐懷裡更舒服不想再伸頭,窩在瀲筱懷裡悶悶應道:“嗯,那菲菲在家裡準備好,姐姐在外面準備好,看誰敢欺負我們。”
君王縱使輕顏色,予奪權何畀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