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怨他鄉暫離別,知君到處有逢迎。
昕沂自問並非離不開父母的巨嬰,既然定了目標,就該自行努力,哪怕與霜兒聯袂回到莊院,亦懶得再去見父母。畢竟想來母親特意留下霜兒與自己獨處,估計就從最初的震驚迅速明白了要自己順從,就得自霜兒那裡下手,那麽霜兒所理解母親的潛台詞應該沒差,自己不再進去噓寒問暖一番,應也算一種倔強的表態,起碼也得要父母接受霜兒做兒媳婦。
哎,只聽了屋裡霜兒脆生生請示父母行程,昕沂苦笑一下,也不等聽到父母吩咐聲便離開了,自己估計也想岔,父母怎看都會接受霜兒的,差別只是他們認為霜兒是其一,卻不知自己想要的是唯一。
還是臉皮薄沒敢要定情信物啊,手入懷,絲滑絹帶系於內襯襟口,貼胸收藏,權以此物做相思種吧。
所幸,父母眼中還不夠好的水平,在回到筱竹院後,還是有很多人跑來恭賀昕沂的。昕沂都不需要特意打聽,不出意外便是在那台主席上,醫心壇那年輕一代第一人亮金之星居然漏了口風,對筱竹院的長老、教習感興趣,打聽了一二,言辭間頗有推崇之意。
寧國自然放任這種長自己威風的流言傳開,哪怕這筵席還在熱鬧的招待貴客中,筱竹院門口亦多了不少圍觀群眾。
昕沂心在霜兒處,只是長久的教養不會冷待笑臉相迎之人,假意要忙著處理事情,一一面上寒暄,刻意的打聽,不外乎想問清楚瑤瑤與筱竹是否見了面,否則難保若瑤瑤直接就在酒席間對筱妹妹發難,拿回自己的金手指又要頗費周章。
消息還真不難打探,這筵席此刻還在繼續,據說不單亮金之星出現了,甚至連金昭玉粹之金粹也出現了,而據傳寧國如今的驕傲筱竹公主會在最後才閃亮登場。
至於其余,眾口紛紜,不外乎爭論哪家強。
昕沂得到想要的信息,便假意急於理事,匆匆進了院長室,院長室其實不過就是筱竹公主在院內留宿的前院正屋,平素霜兒常來,她女兒身無所顧忌,都是直接進來理事並呼喝管事做事,自己臉皮薄沒怎麽進而已。此番進來,臉微微紅,不過微垂首,肯定也沒人看見自個臉紅,還順著攔住了有借口進學院,並想繼續圍觀的一些學生家長。
昕沂進了院長室,頗有些意外居然看到石瑾瑜請辭信,很顯眼的擺在正桌上,而平時霜兒每天晚上回來後都會及時處理完各項庶務的,估計也是早上剛遞上來的。
信裡那些淡淡的借口,昕沂一個字都不信的,覬覦自家妹子的老狐狸怎麽可能無的放矢。不過目前看起來這個並非要緊之事,何況隨著石瑾瑜離開筱竹院,目前整個筱竹院內,羅敏與呂長老應該是長伴筱竹在宮內的,自昕沂醒來一直都沒見在筱竹院內出現過,那長老這一職務目前就只剩自己一人,也就意味著,暫時來說,整個筱竹院便是自己一言堂。
如此一來,湊到瑤瑤與筱竹面前的辦法倒是有了。之前自己本擬不去筵席,畢竟羅敏與呂長老肯定是陪著筱妹妹,筱妹妹或說宮裡也沒要求自己和霜兒去,現在為了收回金手指,將自身行事契合進父母的計劃就必須去一趟了。
有著現代觀念的昕沂,很清楚人從眾的習性,既然寧國放任讓筱竹院和自己出名,若此時再過去筵席,倒更符合端著架子的身份,而若是自己聲稱將帶著筱竹院長老、教習去給院長助威,相信會有一堆學院的學員跟去,那麽本來自己不夠分量出現在主席台處,
裹挾這一眾人過去,想怕寧國管事的也不能不給面子。 只要能讓瑤瑤視線裡出現自己,那麽自己肯定就能順利以筱竹院長老的身份,呆在筱妹妹附近。反正,自己也不知如何拿回來氣機,默認是自動回來吧,就算拿不回,以霜兒萬事為自己的性子,更有理由纏著她了。
當然,瑤瑤也不一定在筵席上動手,不過明天就開啟王城大比了,想來幾率最大還是筵席吧,所以,自己完全可以這麽靜靜的看著,跟自己都有些關系的奇女子,演戲?
時間其實不早了,幸好這個筵席應該就是意圖為筱妹妹立威望,整個寧國物資準備充足,如此這般大張旗鼓,持續的時間上倒是涵蓋了兩個飯點。昕沂一聲令下,整個筱竹院果然如所想,浩浩蕩蕩的開拔,恩,最活躍召集眾人的,赫然便是上官教習身旁的男人,被霜兒折服的簡宇軒。
鮮衣怒馬少年時。
漫說道,無瑕少年事,敢誇玉帶寶劍青驄馬。
外表光鮮的昕沂,心中還是有些波瀾的,屬實,這謀算頗有些對不起筱妹妹,其後辜負瑤瑤更不道義,或許不符合看過武俠書裡的俠義道,但自個所處的,本就不是義盟,暗告個罪,實在是顧不得許多,為她,為情,有些事,總該去做的罷。
便讓我來背負所有的罪,護她周全。
到了內城界,守衛的待看清楚來人皆是筱竹院所屬,倒也未曾留難,一眾人順利來到皇城城門。
筱竹院的長老和教習估計都在皇城侍衛中留有名冊罷,下馬處接著的官兒,居然不用昕沂自我介紹就稱呼王長老,還畢恭畢敬的,昕沂自問半吊子的封建社會禮儀知識也不敢做多余動作,端著高冷,要求去主筵席處。
下馬處的不過一小官,哪敢應承,看門口湧動的人潮,亦不敢明拒,放了昕沂和三個教習過去,再指了路,要昕沂自去詢問禁衛。
皇城再大也不過是城中城,所指的路不到百步,還是一馬平川,禁衛們其實早看在眼裡,昕沂特意邁出的六親不認步伐剛走到,不知道宮廷侍衛靠什麽傳的信息,也許是武侯的傳音?就出來一個領花挺漂亮的官兒,恭敬的給昕沂引路,另外再出來個將上官姑娘、康健令、丁二鵬引去另一邊。昕沂本就是漫天要價,只需自己能到主席台即可,此時明白目的達成,頷首示意她們三人自去。
皇城上的主席台,實際上所設的位置並不是城門上,距離入宮的宮門處隔了幾個大殿。路上昕沂不太好東張西望,還真不太了解屬於什麽性質的宮殿,直至到了目的地,看門的禁行後有人自去通報。
趁這空隙,透過宮門瞧瞧,類似現代留存的天壇那祭天之處的建築擺設,差別只是圜丘壇處在這裡是一座滴水涼亭,下方通透,亭頂不是尖的,而是類似承重柱子一般頂起一大片橫簷,實則應是裝飾過的蓄水容器,中間九個於下方特意露出的翹簷處有細水流滴下,以水簾相隔出一處幽靜之地,有簷頂就不算是露天性質,整體上極其開闊。
頗有些意外,來接昕沂的居然就是石相,也沒多余的廢話,請昕沂隨著他一起越過類似丹陛橋的大道,邁步而上祭天台般裝飾的亭台。入目就看到繞著涼亭圓圓滿滿的筵席,涼亭水簾遮蔽的幽靜地似有兩個人影。再多的,就來不及細看了,畢竟新出現一人,原先在場的大多會目光掃過一下,何況昕沂還是石相親自接上來的。昕沂可不敢與這些武道高手的人互相對望,反正,瑤瑤肯定在,也沒想好怎麽和她四目相對呢。
幸好,一眾強人想來沒有認識昕沂的,而且寧國畢竟是主人家,由寧國石相帶來的自然沒人質疑身份,或說都無視了這個不過武侯初階水平的小角色。
很快石相就帶著昕沂來到席間偏西一處,待看昕沂聽話落座,正欲移步而去,似又想起什麽,轉頭對昕沂旁邊坐著的年輕人說:“平,且隨我來,莫擾了王長老觀摩武道。”
昕沂本想客氣一下,細聽又不太對,這老狐狸尊崇的是自己那些知識而不是武道,肯定葫蘆裡賣著什麽藥,乾脆就不做聲。
旁邊的年輕人應了聲,對昕沂笑了笑,做了個楫便起身準備跟著石相離開,倒是另一邊有些臉熟的年輕人追著道:“平弟,那邊兒甚是無趣,便呆這邊啊。”
石相此時早已背轉身,頭都不回道:“凌渡院長,本相予你方便呢,排序也該你進階了,且好好跟筱竹院王長老論論武道罷。”
石相這話聲音不小,不少目光又投了過來,在此就座的都是各大派管事之人,消息靈通,自然明白這個筵席的主要目的就是介紹筱竹公主,而之前一直沒有筱竹院的出現,多方打聽亦知相陪的都是女眷,所以大家本以為就是要壓軸出場,此時帶來的,居然是筱竹院長老?
昕沂見慣大場面,雖然沒仔細看瑤瑤在哪,但也明白這種場合不會有危險,倒也不心慌,文雅的端起酒杯,遙遙作勢,一飲而盡。
低頭間,滴水涼亭水珠迸裂,一聲嬌斥,“哪兒又論武?哈哈,何需論哉,瑤華自可一力敗之。”
一襲淡青水墨山色裝束的人兒飄出,鳳目流轉,傲然道:“金粹,這武道,你論不過我。”
算冬夏,豪氣未曾罷,再砥礪劍鋒出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