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層層疊疊,在海風中遠遠飄去。
海豚半隻身體浮出水面,用力地點了點頭。
果然,它有神智。
他是來提醒我的嗎?
海豚眼見他只是凝望,立刻用鰭指向了船體尾部。
救生艇就在那裡。
它是在示意我逃走,瑞文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
海豚扭頭看了看,然後立刻潛水而去。哪怕海豚沒有表情,但從它那匆忙的動作來看,不難猜得出有什麽巨大的威脅正在靠近。
瑞文扭頭折返回了客艙。
那位最為高壯的利德爾·波拿巴,此刻面色蒼白,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一樣全身哆嗦地站在通道中央,手中抓著一具女性屍體的腳,緩慢拖動前行,宛如喪失。
滿地都是血跡。
他呢喃著:“我們都會死。深海會取走你們所有人的靈魂,你們的血肉會成為海豚的食物……”
通道兩側,到處都是嚇得呆若木雞的乘客,就連剛剛趕來的水手也在這場景下徹底陷入了驚愕當中無法自拔。
有少數幾個人是經歷過3年前的慘禍的,他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事實上,通過他們的散播,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是死亡的開端。
“殺掉他!快些殺掉他!”
開始有人呼喊,“船長!快些殺掉利德爾,決不能讓他散播恐懼!”
安波兒滿臉嚴肅,就在她將要動手時,瑞文攔住了她:“晚了。現在殺了他並不會起到什麽幫助。抓住他。”
“不,他必須死!”
“嘭!!!”
火槍聲響起,利德爾的半顆腦袋都被轟飛,屍身頹然倒地。
開槍的是歐貝拉,被安波兒名為沒什麽案底的好人之一。
她看上去30歲左右,棕發黑瞳,皮膚極為白皙,尤其是眼睛下方那顆淚痣為他平添了七分魅惑。
她是船上追求者最多的一個,也是最為放蕩的一個。
這船上幾乎像個樣子的男人多半都與其有染。
“我跟她談談,你們先把這些客商都安頓回自己的房間。”瑞文在安波兒耳邊交代之後,直接拉著歐貝拉的手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歐貝拉死命的掙扎,但瑞文就算不啟動風暴之力也仍然是個序列7的守夜人,她怎麽可能掙得脫?
“你幹什麽!放開我!”歐貝拉大吼著,瘋狂捶打著瑞文。
“冷靜!”
瑞文雙手按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其壓在牆上,徹底將其鎖死:“你殺了人。”
“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他會將恐懼散播給所有人!”她咆哮著,“是我拯救了全船的人!”
瑞文盯著她,眼神深處當中電芒閃爍:“你殺了人,理智處於崩潰的邊緣。下一個理智崩潰的絕對是你。”
“不,不,我才不信!”歐貝拉歇斯底裡,狀若瘋狂:“我殺了他,恐懼已經沒了散播的渠道,我們是安全的!”
在真實之眼下,這女人沒有什麽異常。
她純粹是被嚇壞了。
但是瑞文肯定,下一個被蠱惑的一定是她。
所有那些被神秘的邪惡選擇的人,要麽是意志衰弱,要麽是有特殊能力,這些群體最為高危。
瑞文沒有什麽睡服她的手段。
所以,對於他而言,最為直接的就是將其困住。
繩子是沒有的,於是瑞文粗暴地用床單將歐貝拉裹了起來丟在床上,
她不斷地掙扎,叫罵著,幾乎是所有最為肮髒、最為惡毒的詞匯全部都教給了瑞文。 瑞文隻當是充耳不聞。
他要看一看,到底會有什麽東西降臨,是如何降臨。
圓月逐漸西沉,烏雲開始在高空匯集,遮蔽了漫天的星光,整個海面之上黑壓壓一片,看不到半點光明。
唯有極光將烏雲映照出一片詭異的綠色。
浪漸起,寒風呼嘯。
瑞文直勾勾地盯著歐貝拉,眼神當中的電芒愈發地繁盛。
哐當,哐當……
在劇烈的搖晃當中,冰海幽光號上某些為曾關緊的門反覆地撞擊著,愈發地將這氛圍渲染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
整個客艙鴉雀無聲,異常寂靜。
所有人都在這海上的黑夜當中瑟瑟發抖,噤若寒蟬——他們知道死亡與血腥終將降臨,等待的過程痛苦而又殘忍。
歐貝拉逐漸平靜了下去。
在真實之眼的視野當中,瑞文看到有一層若隱若現,似有似無的灰色水霧從牆壁當中滲透而出,在房間內逐漸蔓延開來。
他甚至看得出,這水霧根本就視這些鋼鐵牆壁如無物。
歐貝拉的呼吸開始變得凝重而又悠長。
瑞文伸出手,在水霧當中摸索著,試探著,敞開了所有的精神去仔細感受。
來自於靈魂深處的陰冷逐漸泛起,那絕不是來自於肉身。
瑞文的身軀根本就無懼任何疼痛,但靈魂……好爽。
“你是誰?”瑞文開口問道, “如果你是海王的話,既然你接受了祭品,難道不是已經與冰海幽光號達成了契約?”
刺啦!
歐貝拉的指甲劃破了床單,她坐起身,直勾勾地看著瑞文。
她開口,聲音低沉而又嘶啞:“你是納亞的仆從。”
瑞文搖了搖頭,“她說是,我可不認。”
歐貝拉站起身,雙手搭在瑞文的肩膀上,雙目距離他的眼睛不過30公分,近在咫尺。
瑞文凝視著她那雙漆黑得好似黑洞的瞳孔,追問到:“你是誰?”
這是瑞文第三次直面神秘。
第一次是面對納亞。
第二次則是那位尼羅。
但這一次,他更加緊張而又恐懼,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當中跳出來。
因為,就算在面對納亞降臨之時,他雖然感受到了混亂、扭曲和死亡的氣息,但卻未曾感知到此刻濃重的嗜血。
“來……拉萊耶……”
歐貝拉口中發出一聲極為低沉的,仿佛來自於遠古的聲音。
那聲音分明像是一種召喚。
然後。
瑞文隻覺自己直接被歐貝拉那雙瞳孔吸收了進去,他感覺到天旋地轉,甚至連意識都陷入了停頓。既無法思考,也看不到任何事物,更感知不到任何真實的存在。
這種狀況持續了不久。
等他回復了視覺時,卻發現自己已是身在大洋深處了。
但他看到了眼前滿是波光——汪洋深處難道不是應該漆黑一片嗎?
是了,那光芒來自遠方高聳的方尖碑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