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件案子水落石出,隱藏在深淵中的靈魂也隨之沉冤得雪,
可即便是這樣,周成曄仍然開心不起來。
也不清楚為什麽,當楊舒轉身奔向石板橋的那一刹,他總有一種靈魂隨之一震的感覺。
也許這種事情以後還會發生很多次,
就和“自殺”一樣,你沒有辦法每次都能夠說服他們活下去,你能做的,也只有盡其所能罷了。
周成曄很懶,很隨性,
這就和單懷說的一樣,他完全可以放任其不管不顧的,
既然沒有懲罰,那麽又何必費盡心力的去解救他們呢?
可關鍵在於,周成曄是懶,但他懶得自在,
不止是身體上的自在,更是心靈上的。
“願她在深淵安好……”
這是個美好的奢望,可誰知道會不會成真呢。在周成曄接觸到鬼怪之前,他對冥府的了解也是為零的,又或者說,他一直覺得地府是不存在的。同理,萬一深淵裡面也有另一個世界呢?
這次的任務就算失敗了,應該不會有獎勵了吧。
如此想著,周成曄打開報亭內昏暗的小黃燈,橙黃色的燈光瞬間鋪滿了這狹小的空間。他低下頭看向地上的鍾表,
十一點零一分,這還算上了他發呆的幾十秒鍾。
看來下面的時間和地上是不對等的。
老話常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麽按照這個理論推導的話,豈不是越往下時間過得越慢?
難道這世界除了冥府外還真有天庭麽……
周成曄自嘲的笑了笑,覺得這個問題太天真了。
他拾起地上安靜躺在角落的紙傘,想了想,把它插在了桌子上那一撮多肉盆栽中,就當是給楊舒踐行了。
……
目前為止,少女自殺案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又是輕輕松松混日子的一段時光,盡管這件事情給周成曄帶來的感觸很深,可他畢竟懂得調理心情,在報亭坐了半個多小時後便看開了。
關燈,鎖門,
臨近十二點時,他離開了報亭往家走去。
好巧不巧,剛邁出幾步走上馬路,他便看見這條街的反方向迎面晃晃悠悠的走來一位紅衣女子,
嗯……還有點眼熟。
女人一頭長發飄逸在肩後,身穿一襲紅色長裙,腳下同樣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這個造型也很眼熟,前不久剛見過。
“司竹?”
女人走近,周成曄皺著眉頭,不明所以。心想著,難道她又去哪個客戶家裡“上門服務”了?
“大哥?真巧啊,又碰到你出來夜跑咯。”
司竹用蹩腳的理由寒暄一句,踉蹌的快步走到他身邊,
“不小心把腳給扭傷了,大哥要不要扶我一下?”
剛下過雨,從烏雲下面鑽出來的月色還是很亮的。周成曄眯著眼睛低頭看去,發現在女人裸露的腳踝處確實有一處很明顯的紅腫和淤青;而且,周圍似乎還有擦碰的痕跡,些許的皮膚已經外翻了出來,這可不是扭傷,倒有點像是磕傷,或者被誰用什麽東西打了一下,甚至都有傷及骨骼的可能。
“嗯,巧了,是挺不幸的。”
周成曄嘴上嘲諷了一句,但還是像個“優雅的皮條客”般,伸出手攙住了面前的女人。
“謝謝。”
司竹朝他笑了笑,自然的伸手搭在了周成曄的肩膀上,毫不避諱。
不得不說,這女人是真的性感,
正所謂眼觀不如實踐,柔軟纖細的手臂和腰肢,緊貼著周成曄的身軀,奈何他心性再怎麽沉穩都不禁有些動容。 “大哥,今天怎麽這麽晚才關店呐,有客人?”司竹問道。
“嗯,算是吧。”
楊舒應該屬於深淵的客人吧。
“大哥你這買賣可真悠閑,不像我,這麽累。”
“還好。”周成曄敷衍的回答道。
前面是一個小水坑,二人從馬路的一側繞過,
而這時,周成曄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在司竹那隻受了傷的腳下,六七厘米高的鞋跟中似乎套進去了什麽東西。剛剛因為地面積水陰影的原因並是很明顯,但現在,他看見了,
那是一個圓形的純黃色的紙,巴掌大小,粗糙紙面,圓紙的中心還有一個正方形的小孔,恰好卡在了高跟鞋上。
這是……紙錢?!
周成曄心頭一涼,隱約間,他耳邊仿佛聽到了耳語的聲音,不過聲音太小,並不是很清晰。
這女人去哪了?為什麽腳下會有燒給死人的紙錢?而且,她還穿的如此妖豔,這是去上墳了麽?
要不是已經認識她足有一周之久了,周成曄真的會懷疑她是不是一隻紅衣厲鬼,每天晚上專門從墳地裡爬出來找男人吸取陽魂。
“大哥,你怎麽不走了?”司竹看出了他的異常,隨口問道。
“沒什麽,有點累了。”周成曄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還以為大哥你的身體很棒呢,沒想到走這麽幾步就會累啊。”
“可能是因為今天太忙了吧。”
周成曄難得的正經答了句話。
“切,一個報亭老板能有多忙嘛,而且你每天就是往椅子上面一躺,多愜意。”
司竹噘著嘴,表情盡是不滿。
“你要是羨慕,你也可以買把椅子,或者你給我錢,我把我的賣給你。”
“大哥,我看你是想換新椅子了吧?”
司竹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繼續說道,“我要是買也不會買那麽破爛的椅子呀,坐起來搖搖晃晃咯吱咯吱的,還那麽小,看起來就不舒服。
要是我的話, 最次也要買一個大一點的,越大越好,而且還要有專人服侍我的那種,比你有牌面多了。”
周成曄眨了眨眼睛,扶著司竹的手忽然松開了,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他低頭瞅了瞅面前的泥潭,又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家門口,伸手指過去,問道,
“你說的……是那種嗎?”
“嗯?什麽?”
司竹眉頭擰成一股,呆滯了幾秒鍾,這才歪著頭看過去,
只見,
在幾十米開外,馬路的中央,正有一頂紅色的轎子在緩緩的前行,八名不知性別的人抬著紅轎,一步一步的,踩在水坑中,
他們頭戴紅色管帽,身穿紅袍,還有紅色的寬布條遮住雙眼,也不清楚這幫人是如何辨別方向的。
周圍是數位同樣紅衣加身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們腰間系著紅繩,高高的帽子上撇著紅飄帶,
而最前方,是吹著嗩呐的紅衣小生,同樣的裝束,同樣的動作,
轎子緩慢的前行,周圍的人會時不時蹦躂幾下,跳躍起來,長長的紅袖子整齊的朝著一個方向甩去,很喜慶的樣子。
這是喜轎,
也稱作婚轎,
只不過,
在這個時間,這種地方遇見,似乎並不是什麽喜事。
周成曄用舌尖抿著不知何時僵硬的嘴唇,略微顫抖著聲音問道,
“大姐,這……就是你買的新椅子嗎?”
————————————————————————
(十點才來電,總算是趕出來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