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出來的三個人在同一間病房,人還沒醒,胳膊上插著輸液管,臉上戴著呼吸器,病旁邊放著監測心率血壓的儀器。
他們已經做過非正常的那部分檢查,等況穩定就可以移到地面上的普通病房去了。
醫生說還要觀察幾天,他們體極度虛弱,只差一點,就回天乏術了。
我們單位醫院的醫生,見識過的‘病症’可謂千奇百怪,而且生病的原因,更是駭人聽聞。
像他們三個這種況,醫生就跟我說,他們是讓人當血食養著的。
我查過單位檔案庫有關‘吸血’的案子,其中大部分案件與吸血鬼無關。
包括被科學家認為是‘吸血鬼’傳說源頭的血卟啉症,真正因患這種病導致病人連續作案、害人命的事件,更是鳳毛麟角。
絕大多數能進我們單位檔案庫的案子,都是這兩種之外的第三種況。
犯人就像隱藏在城市中的史前大蚊子,這吸點、那吸點,嚴重的綁了活人、動物關起來,長期供血。
醫院的檢驗科,給我帶回的排泄物樣本做了檢測,結果要等九點以後才能出來。
三個人躺在上,靜靜昏迷著,我看了一眼監測儀,現在他們的況還算穩定,我發消息給醫生,告訴他我先回辦公室了,有況隨時通知我。
接手一個案子,聯系人可加了不少,我將他們分了組,離開醫院,坐地鐵趕回組的辦公室。
家電維修的門面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韓飛那天做完筆錄就回家去了。
路上我順便去了趟公園,把小紅蛙扔進荷花池,人類講究塵歸塵、土歸土,小紅蛙生自水中,死也回歸水裡。
我估摸古玩店老板就是這個意思。
坐地鐵的時候,陳清寒給我發了好幾條語音,地鐵裡吵,我沒點開。
在公園時我插著耳機聽了,他就是報個平安,說他順利到地任務地點了,任務過程中手機可能沒信號,叫我別擔心。
還問我兼職做得怎麽樣,我回他說順利的,裝神弄鬼的人已經自生自滅,被困的受害者也救出來了。
他不在,報告就得我自己寫,好在回家睡覺的同事臨走前給我留了模板,我只要照著模板、一項項往上填補就成。
楊新立雖然死了,屍首化成灰,找都找不回來,但他交給我的u盤,也算是線索。
不過目前的首要任務,是找到那三名受害者的家人,確認他們的份。
在救護車上,醫生替我搜過他們的,找到了他們的證件,全裝在密封袋裡,我還沒功夫看。
回到辦公室以後,我打開電腦,把密封袋拿出來,按照證件上的名字和地址搜索,單位內部的搜索引擎,和外面的不太一樣,只要權限夠,戶籍信息也能查到。
若者按份證號、駕駛證信息查,也能查到份信息。
如果實在查不到份信息,還能查更多的延展數據,比如這張份證辦過幾張銀行卡,買過幾房等等。
不過那需要特別高的權限,我們這些調查員,不能隨便查,我能查到的只有明面上的基本資料。
僅僅是替他們尋找家人,有這些資料就足夠了,三人中一個是賣保險的、一個是健教練,還有一個……是地鐵檢修工。
賣保險的27歲,未婚,健教練25歲,未婚,只有地鐵檢修工的資料上顯示離異。
結合黃載江寫的那個故事,我覺得這個人,可能就是故事中的失蹤檢修工。
三人的手機都戴在上,只不過全沒電了,辦公室裡有充電線,什麽接口都有,我給三隻手機充上電,醫院那邊的檢測結果這時候發了過來。
在那間小石室裡,有不止三個人的排泄物,檢測結果顯示有七個人,但加上紅衣女,活著的也才四個。
另外三個恐怕已經沒了,那小房間似乎只是‘存糧’的地方,沒見有血跡什麽的,楊新立製作了不少人皮偶,總得有個場地、或者說工作間吧。
我覺著還得去一趟,找找其它岔路口,興許有別的發現。
像紅衣女和檢修工這樣的,起碼有人知道他們是在地鐵站裡失蹤的,核對份要容易些,這座城市每天都有失蹤案,家人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在哪不見的,要找另外的幾個人,怕是要花些功夫。
查完三人的資料,那三部手機也充進去一格電了,我在通訊錄裡找到與‘親戚’沾邊的備注,分別掛電話,通知他們去醫院認人。
賣保險的父母沒在這邊,他老家在南邊,首都只有一個表哥,我聯系他表哥去醫院認人,他表哥甚至不知道這位表弟失蹤了。
他最後和賣保險的表弟聯系,還是半年前,他說表弟家裡一直不同意他出來打工,催他回去考公務員,他和父母鬧得非常僵,一年中只有除夕那天會給家裡打個電話。
他因為幫著姨夫姨媽勸說表弟回老家,也被表弟列為拒絕往來戶,除非有大事,否則一通電話也沒有。
這就是說,賣保險的這人失蹤不會超過半年,可能只有幾個月,家人平時就不聯系,公司找不到本人,怕是也聯系不上他家裡人。
他失蹤,有沒有人報案都是個未知數。
健教練的況好些,他也不是本地人,但有個親妹妹在這邊讀大學,接到我的電話激動得差點暈過去。
我告訴他們醫院的地址,今早過去的兩名警員還沒走,正好他們和紅衣女都是同一個案子的受害者,可以一起‘解釋’。
唯獨檢修工,他的聯系人一欄,只有朋友,沒親戚。
朋友的關系有遠近,不好胡亂打電話,如果不是直接親屬或妻兒,去醫院也是白搭,不如讓他在醫院靜靜躺著,等醒了再說。
就我們單位那醫院的外型,一般人都看不上,通知家屬去了,十有會提出轉院。
不過像他們仨這種況,醒來可能還需要問話,暫時不能離開我們單位醫院,估計醫生會嚇唬家屬,轉院對病人來說太折騰,現在病人況不穩定,不宜移動,等醒過來再說。
我弄完這些,看看時間,連忙趕去江小區,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剛好看到茶館老板和‘師傅’站在門口說話,手機配件店的年輕老板從不遠處走過來,向他們招手問好。
我趕緊跑到小區側面翻欄杆進去,搶在他們前頭上樓,躲在樓道裡準備偷聽他們說話。
這個小區的安保沒那麽嚴,只在大門口安裝了監控,再有就是單元門上邊,其他位置沒有監控。
我躲在樓梯間的安全門後邊,聽到他們乘電梯上來,樓下的鄰居也來了,好幾個人擠到年輕人家門口。
他們說話沒背著人,樓梯間攏音,他們說什麽我聽得很清楚。
年輕人開門,‘師傅’讓其他人等在外邊,隻他自己先進去。
他拿了什麽、怎麽檢查的我不知道,門外這幾個人嘀嘀咕咕,卻正好做了我的眼線。
‘師傅’似乎給自己開了‘天眼’,只是臨時的那種,在年輕人家轉了一圈兒,出來後直說奇怪。
他說年輕人乾淨得很,既無氣、也無鬼怪。
我心中點頭,怪不得小紅蛙昨晚一聲不吭,果然是因為這房子裡根本就沒有鬼。
劉哥連說不可能,他親眼所見,年輕人也說他自己不會記錯,也不是幻覺,他真的會半夜走到客廳去,睡在沙發上。
‘師傅’換了好幾種測試方法,都沒有發現問題,他這才說昨天給年輕人算運勢時就覺得奇怪,年輕人的運勢平平,雖不興盛,但絕對不衰,體也沒有疾病,就是睡眠質量不好,現在很多人都有這個問題,應該與鬼怪無關。
‘師傅’一連用了n種方法,結果全是一樣,房子沒問題、人也沒問題,無論是人、是屋,都沒有靈糾纏。
茶館老板問道:“那幾個橫死的人呢?沒、沒留在這?”
‘師傅’嗯了一聲:“沒有。”
不是凶宅、不是中邪,‘師傅’也無計可施,隻好告辭。
茶館老板將‘師傅’送下樓,年輕人和劉哥他們仍在樓上,劉哥就勸年輕人,說玄學解釋不了的,找科學解釋解釋,或許他看到的不是鬼怪,是外星人。
唉……外星人這是背了多少禍?我聽著不覺感歎,但起碼是條思路。
年輕人聽了卻直歎氣,說玄學方面還能請到大師來解惑,如果是外星人,他上哪找人幫忙去?黑衣人嗎?
劉哥不知打哪看的新聞,說外星人拿地球人做實踐,有些現象和靈異現象特別接近,比如睡一覺醒來,家裡的家具移動了位置,或者人移動了位置,到最後,外星人就把這人給抓走了。
人常說有病亂投醫,這種心理實在是太普遍了,年輕人聽劉哥越說越懸乎,便萌生了搬家的念頭。
其他幾個人跟著七嘴舌地一起討論,說搬家沒用,外星人可能已經在他體內植入了追蹤器,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找到。
我看他們似乎是信了,再不濟也是信了兩三分,於是心生一計,正正衣領,大大方方推門,邁步走出樓梯間。
他們聽到門聲,齊刷刷止住話頭,看一個陌生人向他們走來,全都茫然地看著我。
“你們好,請問12樓7室,是誰家?”我擺出嚴肅臉,視線掃過幾人問。
“我、我家,你是?”年輕人問。
“我是特殊事件調查處的調查員。”我把自己的徽章亮出來人他們看了一眼。
反正他們也看不出門道,看過之後仍是一臉茫然。
“什麽事啊?”年輕人語氣有點虛。
“是這樣,昨晚我們檢測到這個小區有異常能量波動,不是來自這個世界的力量,十分危險,需要上門確認,請配合。”
幾個人的表從茫然到驚訝,再到無措,互相看了一眼,年輕人看著我,也許是我的眼神比較犀利,他不太敢直接和我對視,點了點頭,請我進屋。
這要換平時,我以這樣的理由要進人家的門,準得被打出來,碰上刺刺兒的搞不好還會報警抓我。
但眼下的時機剛好,年輕人被‘師傅’的無能為力,打得六神無主,這時候我出面,一副掌控全局的架勢,他即便不信,也不會拒絕讓我看一看況。
我就是他亂投的那個‘醫’,其實我不會檢測什麽異世能量,隻想知道那塊地板有什麽魅力,值得黑影複一地砸。
但做戲做全,我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測嗓音的軟件,假模假式地各屋走。
年輕人跟在我後,怕是看不清屏幕上的小字,只能看到忽高忽低的波浪線。
走到客廳的時候,我故意加重腳步聲,波浪線突然提高,我一擺手,示意他站住。
年輕人被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盯著我,隨後他像是想起什麽,哎呀一聲,訝道:“你、你是昨天去店裡買手機殼的……”
“對,是我,昨天我們檢測到異常數據,上面派我來附近查看,可惜我確定具體位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上來敲門家裡沒人。”
“哦,原來是這樣,昨晚我住賓館,這幾天在家一直睡不好。”
“你很幸運, 如果我再晚來兩天,你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啊?這麽危險?調查員同志,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你聽說過多維空間嗎?”
“沒、沒有。”
“科學家認為,宇宙不止有三維、四維,它可能有12維,在其它維度裡,有我們無法理解的生物和能量體,簡單點說,如果我們的世界,和另外的世界中間漏了一個洞,就可能有另一個世界的生命鑽過來。”
“真的?你是說,在我們家的那個東西,它來自另一個世界?”
“是的,不同的世界,生命生存的方式各不相同,有些外來生命,喜歡吸食咱們人類的氣,氣嘛,就是氣血兩虛的那個氣。”
“那我……”
“你沒事,不過吧,據我觀察,這次跑到你家的東西,似乎不是衝著你的氣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