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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一百八十二.1人之下
方正與何欣等人一直盼著鄭深進京,好扛起這一派的大旗,與另外兩派分庭抗禮,所以他們格外看重今天皇帝陛下的任命,一般人認為,鄭深的職位大概和楊延壽類似,為一千石左右的官職。

“唉,夫子怎麽還不回來,這都進宮一天了。”方正嘟囔道。

何欣道:“你急什麽,皇帝召見,當然時間越長越好,這明顯是兩個人相談甚歡,夫子的見解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賞識,否則早就回來了。”

眾人點頭稱是,鄭白趕緊命下人置酒,款待諸位同窗好友。

“當初在鄭縣時,我等幾乎是時時隨駕,幫著陛下從無到有,建軍賑災,那時真是忙啊,如今反倒輕閑了許多,倒是那個楊延壽從早忙到晚,誰見了他都恭稱一聲楊尚書。”

“放心吧,夫子來了,又要忙起來了!有的是你的事做!”

“沒想到啊,杜廣國那個只會玩嘴的家夥已經做上了兩千石的郡守,我作為同窗好友,如今卻只是個比四百石的侍郎,唉!找誰說理去?”

“杜廣國憑一張嘴,為陛下收了兩郡,要是沒有太原、上黨兩郡,西河也不一定會降,而杜廣國還在用兵,要拿下河東郡,憑一已之力收得數郡,他可算得上是我輩中最為佼佼者,便連夫子也沒他這般功勞,我等怎麽比得上呢?”

“當初杜廣國的學問不如我等,連夫子也總是說,杜廣國不好讀書,後來更是讓他直接回家去,不必讀了。沒想到啊,唉,兩千石對四百石,差得太多了。”

“反正如今朝廷無錢,多高的職位都是發些米糧維持生計,離發俸還遠著呢,兩千石和四百石有什麽區別?”

鄭白道:“廣國雖然不擅讀書,但是父親從前常說他有大志,有幹才,將來必居高位,如今看來,父親實在是識人。”

一行人直喝到天黑,有人發著牢騷,對別人的成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有人卻對未來充滿希望,這希望大半寄托在入宮面聖的鄭深身上,可是鄭深卻遲遲不回,直到月上中天,才有人回來送信,說皇帝陛下把撫民校尉留在宮中,兩人連夜議事。

鄭府眾人立即精神大振,看來鄭深聖眷猶隆,皇帝還是十分器重他的。

直到第二天傍晚,鄭深才回到府中,雖然看著有些疲倦,但卻顯得精神奕奕。

鄭白和眾弟子趕緊迎上去,鄭深道:“爾等要多學些經世之學,莫只顧著鑽在書本裡,也莫只顧著空言。”

弟子們垂首稱是,鄭深又道:“日後在朝中立身要正,萬事以公為首,為陛下分憂,眼界莫局限在那些功名利祿、世故人情上,眼下的局勢,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爾等皆有機會施展胸中所學,我對你們寄予厚望,諸生努力!”

鄭深打發了眾弟子,對鄭白道:“汝大兄鄭青在河西,音信不通,當時家眷西去之時,我修書一封給我的故交河西竇融,托他照顧家小,沒想到如今竇融佔了河西之地,儼然一方諸侯,不知他是否有意逐鹿天下,或者屬意於哪一方。數月之前,為父尚不知自己能有今日,身居高位,為朝廷之重臣,如今身份不同,對河西家眷卻是不利,若是那些有心之人以汝大兄等人為質,要挾我父子,反倒是件麻煩。”

鄭白道:“那想法子送信去河西,讓大兄明春來長安罷!”

“不可!河西回長安路途遙遠,我料明年春糧收了,陛下必要對隴西用兵,道路不寧,若是遇到亂兵,反不如不動。”

“那怎麽辦?”

“陛下欲差人繞路去河西,聯絡竇融,我派個可靠家人隨行,

帶一封家書,讓他們就在河西,不要輕動。”“陛下用兵隴西,那關東呢?”

“陛下之方略,乃是效仿秦國一統六國之事,先安定西部,再出兵關東,一爭天下,目前看來,向東只能是守了。不過河東是必要拿下的。”

“父親,兒欲往隴西,在河間王帳下效力,也在軍中搏個出身,若是平定了隴西,兒還可就便打聽母親和大兄的消息。”

鄭深歎道:“我知你立業心切,必定在長安呆不住的,其實朝中事情極多,有大把立功的機會,只是有為父在朝,你難免會被認為是因我而成事。唉,你長大了,也該出去錘煉一番了,我已為你向陛下求了去隴西的差事,你到了軍中,萬事小心,以保重自身為第一要務,莫要讓白發人懸念。”

父子倆計議定了,鄭白收拾行裝,準備出行。

兩日後,皇帝下旨,以鄭深為尚書令,總督六曹,兼領戶曹。

旨意一下,鄭門弟子個個歡呼,都覺得有些揚眉吐氣。

尚書令原本秩俸一千石,掌皇帝的奏章及出納,小皇帝將其改為秩俸兩千石。尚書令不只是秩祿變化,職權也大了許多,如今大權皆在六曹尚書,尚書令總管六曹,大權在握,隱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些實際上的丞相的意思。

朝中諸事草創,皇帝每天忙得腳打後腦杓,這下子把雜事甩了大半給鄭深,他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可以安心吃飯睡覺長身體了。

當天皇帝就讓牛頭和馬面來按摩放松,兩個死太監搶著上前,皇帝伸手招了招:“牛頭,你來,你勁兒大,按得舒服!”

馬面一臉委屈,癟著嘴退下,牛頭激動地上前,先替皇帝捶背,心裡牢記著皇帝說的勁兒大舒服,運足了力氣,一拳砸得小皇帝嚎叫一聲,“讓你勁兒大點,也不能這麽大啊,你是捶背還是擂鼓?”

牛頭連聲請罪,忽聽有人說道:“你退下吧!我來伺候陛下。”

牛頭一見,忙跪地叩頭,慢慢退去。樊桃花走上前來,坐在劉鈺身邊,伸出皮膚細膩又肌肉結實的胳膊,一下子捏在他的肩膀上。

劉鈺身子猛地一縮,叫道:“哎喲,你輕點!”

樊桃花的手卻絲毫未松開,而是將兩根手指慢慢聚攏,隻捏著小皇帝的一點皮肉,讓他欲發疼得吸氣。

“哼!疼死活該!”桃花道:“昨天說好了晚上去找我,我等了你大半夜,才知道你和鄭老頭子一道睡了,連個招呼也不打,害我白等,你是不是想死?”

劉鈺擺脫了她的魔爪,說道:“你說話怎麽那麽難聽?什麽我跟鄭深一道睡了,我們是談了一夜好吧?我哪料到聊了那麽久,我們倆一直聊國事,越聊越來勁,一時忘了時間,我還想著一會兒他走了就去找你,誰知道一抬眼,天都蒙蒙亮了,我怕打擾你睡覺,這才沒去,自己囫圇睡了一會兒。今天又忙了一大天,累得我腰都要斷了,剛想按摩放松一下,補補昨晚的覺,沒想到你一來就掐我,掐得疼死了!”

劉鈺齜牙咧嘴的,一副誇張的疼痛表情,逗得樊桃花撲哧一樂,說道:“你就是裝可憐!”

“本來就可憐嘛,事情多得要命,每天累得要死,吃不香睡不好,娶個老婆還要受氣,動不動甩臉色,興師問罪,一言不合還要上手。”

劉鈺越說越委屈,說得樊桃花也覺得心裡欠疚起來,嘴上說著:“唉,累成這樣,當這個皇帝有什麽好?”手已按住他肩膀,慢慢地揉捏起來。

劉鈺閉眼享受著,感受著那雙手溫柔地劃過後背,到了他的後腰上,來回地捶打著。

唉,異性按摩比死太監按摩強得太多了,當然,這要不是自己老婆就更好了。

劉鈺舒服得快要睡著了,忽然覺得一個柔軟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直貼在他身上,桃花在他耳邊輕聲說話,熱氣吹得他癢癢的,“舒服嗎?”

劉鈺一個翻身到了上面,看著身下咯咯笑著的樊桃花,笑道:“這樣更舒服!”

門外,牛頭和馬面兩個人相對怒視。

自從進了長樂宮,兩個宦官一飛衝天,成了皇宮裡的兩大管家,常言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這兩個公不公母不母的死太監明顯不能相容,自從入宮便開始了爭權爭寵,明爭暗鬥,皇帝日理萬機,哪顧得上他們兩個之間的爛事

兩個死太監各顯神通,牛頭拳頭硬,馬面會拉攏人,兩個人各擅勝場,在爭鬥中將宮中的權力范圍漸漸劃分清楚, 基本上將這些宮室劃定區域,一人負責一半。但是,貼身伺候皇帝陛下吃飯睡覺這事兒,兩人各不相讓,都搶著上前,一個端碗,另一個就趕緊遞筷子,一個捶背,另一個就趕緊去捏腳。

沒想到這種狀況在皇帝大婚後改變了,皇后樊桃花對宦官有著天生的厭惡,就沒怎麽給過兩個人好臉色,動輒責罰。嚇得兩個死太監戰戰兢兢,生怕被皇后抓住錯處,受到懲處。

相比較起來,皇后入宮前的日子更加舒服,和皇后比起來,皇帝好說話多了。

原來長樂宮中有許多太監宮女,都是伺候更始帝劉玄的,劉鈺入宮後,把劉玄的嬪妃連同一部分下人送到長沙王府,讓他們繼續伺候劉玄。其余的太監宮女按照他們的意願,分別遣散,最後只剩下太監兩百,宮女四百。

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個下人隊伍已經算是小的了,但是劉鈺依舊嫌人多,他又沒有父母兒女,宮裡就一個主人,哪用得了這麽多人伺候,就是在大婚之後,宮裡多了兩位女主人,也用不著這麽多人。

樊桃花和楊素青都是貧苦人家出身,不習慣被人伺候,平時什麽事都是身體力行,害得宮女太監們都有一種失業的危機感。

要不是這些人實在是無處可去,遣走就要餓死,皇后早就把他們都攆回家去了,就是這樣,仍舊有一百多名年齡較長的宮女被配給了打光棍的赤眉軍將士。

如今整個長樂宮中只有四百人,算是一個規模較小的宮殿了,正好國庫也不寬裕,皇帝如此節省讓朝中頌聲一片,齊齊誇讚陛下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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