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兄弟二人,決定再留些時日,於是便用感激之心,小寶給了那熱心的小夥計,悄悄賞了一些小費。
那小夥計十分歡喜之際,便每日忙裡偷閑常來,幫著他們裁紙研磨打打雜。
由此,這對聯的買賣,倒也做得順順當當,收獲越多。
那一日,小寶正在十字街口叫賣時,忽見一老者由打北街向他走來。
看年紀呢,這老者約有六旬開外,他頭戴四棱紫緞員外帽,身著的紫緞員外氅,氅鑲金邊,上繡金菊,外披護袖,輕綢掛面,只見他面如滿月,慈眉善目,盡顯端容華貴之態。
那老者走到小寶面前,隨手接過兩副春聯,仔細從頭至尾看了又看後,然後一邊點頭一邊微笑,但始終沒有吐口說買還是不買。
大好時光,見這老者用頑的態度,頓時使小寶有點不耐煩了,便冷冷地說道:
“老爺子,我這是賣的,不是供人觀賞的,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老者抬頭看了小寶一眼,微笑著問:
“孩子,這春聯是誰寫的?”
“這還用問,當然是我家公子唄,還能是別人嗎?您看這字寫得怎樣?”小寶自然是得意洋洋的應答。
那老又撫須一笑說道:
“好,好,好,一手好字,你家公子現在何處?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
小寶一聽這老爺子,說要見洪凌泉,當及心想:
準是這老頭看中了泉哥哥的這筆好字了,看來此人是內行,便隨口說道:“帶您去也無妨!”
老者一樂道:“好,那現在就走吧!”
“不行!”小寶眼睛一眨,又認真的說道。
“為什麽?”那老者顯然非常有耐心。
“我還有好幾幅春聯沒有賣掉呢,”小寶故作沉思後又說:
“你要見我家公子爺,卻也不難,只要您把這春聯統統買下,我馬上就領您去!”
老者聽了又笑著說:
“好吧,你剩下的對聯,我都要了,另外你們客店裡的庫存,我也統統要了。”
小寶又歪頭一樂道:
“您知道我們還有多少庫存嗎?”
“有多少,我便要多少,”那老者仍然笑眯眯的答道。
“怎麽?您老人家難道還打算到我家公子哪兒批發春聯,倒手去賣嗎?”這回小寶,是有些不可置信了。
那老者聽了,又認真的搖了搖頭說道:
“小哥不要饒舌了,快前邊帶路,去見你家公子吧!”
小寶見這老者倒也誠心,便美滋滋的帶著他回了客店,見了洪凌泉就說:
“哥呀,這老爺子說要把咱們的春聯全包了,還說您不管寫出多少,他都統統要了。”
那老者聽了,笑著瞪了小寶一眼,心中暗想:
你這孩子,怎麽如此調皮,我何時說過寫多少要多少,這不是要找冤大頭嗎。
心裡雖然這麽想,那老者馬上又問道:“你就是寫春聯的那位公子嗎?”
“正是學生,洪凌泉這廂有禮了,”話音未落,洪凌泉便向那老者文質彬彬的拱手施了一禮。
那老者這才舉目細瞧,只見這洪凌泉不但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且還細眉朗目,鼻直口方。
頂關鍵的是,在洪凌泉那儀表堂堂,舉止不俗中,那老者竟突然發現他的眉額之間,竟隱藏著一團泛泛赤紅!
那老者,立馬就有了一種疑見天人的驚歎:
不得了!不得了!此少年天生異像,
想必日後定能飛黃騰達,成為國之大器也! 於是,那老者忍著驚喜,又不動聲色的連聲應道:
“洪公子快快免禮,請問因何故落在此賣字?”
“回老人家的話,我本是赴京趕考的,因中途一時不慎,著了歹人的道,使得我們失了盤費,無可奈何中,才落得如此,實在是有辱斯文,慚愧,慚愧…”
那老者聽了,微微一笑,又說道:“洪公子青春幾何?”
洪凌泉恭恭敬敬的實話實說道:“學生今年一十九歲。”
“公子年輕有為,老朽雖不是內行,但也看得出來,你這字中懷志,功夫很深,不但筆法洞達,且還結構天成,道勁有力,瀟灑奔放,今天終讓老朽我一飽眼福,實在是佩服,佩服!”
洪凌泉急忙施禮謙道:
“老人家您過獎了,學生受之有愧,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仙府居住何處?”
那老者也謙謙答道:“老朽姓黎,名潮粱,家就在本埠本鎮。
書中交代,這位老者,其實乃是本朝官拜右丞相黎潮中的一母同胞兄弟。
他本人呢,也曾做到吏部天官,只因剛強耿直,好言直諫,才被奸臣所忌,於是才辭官不做,告老還鄉了。
此刻,黎潮粱見洪凌泉不但天生異像,器宇不凡,才貌俱全,還待人誠懇,豁達大度,心中立起了更多的愛惜之意,於是便有心接濟拉攏於他,便立即真誠邀他到府上作客。
素昧平生,洪凌泉聽了,自然是要推讓一番。
不過小寶卻已經動心了,直在旁邊急得悄悄跺腳,心中暗想:
我的泉哥哥,你怕真是窮骨頭命,天生就樂意受窮呀,看外表這老爺子很有錢,如果討他歡喜了,他定能出手贈些銀兩,那這一路上我們還會再愁吃喝嗎。
於是,小寶急忙用眼睛暗示洪凌泉。
發覺小寶的眼色後,洪凌泉卻仍然但伴裝不知,他也在心中暗想:
這不知根由的萍水相逢,若要隨便過府拜訪,人家必有寬待,那時該如何酬謝是好啊,更何況自己身處窮困之境,怎能心存附膻逐腥之想呢?
可洪凌泉越是推脫不去,那黎潮粱越是偏偏要請他:“公子,就給個面子,交個朋友吧,你再要不去,老朽可就要不快了!”
說著,黎潮粱便彎腰,就要屈尊下拜。
“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學生依老人家的就是了,”龍寶山連忙伸手扶起黎潮粱,見看實是推辭不過了,只能就隨他來到了黎家府第。
不想這黎家十分豪闊,分東西跨院,有四個大廳,後有花園, 他們上了台階,到了府門時,便有一管家模樣的老人走出來,行禮迎過黎潮粱和二位客人。
“快,快與洪公子見禮,”黎潮粱喜囑。
那老管家又領著幾位家丁,一起恭恭敬敬的再給洪凌泉行禮道安。
以禮相還後,洪凌泉和小寶跟著黎潮粱,一起繞過屋裡屏風,又進了二道門,見這裡邊是明三暗五的正房,東西配房。
家人打開了門簾,把他們引入那溫暖如春的客廳後,洪凌泉謙讓一番便在客位上坐了,小寶立在一邊,黎潮粱在上首陪著。
時間不大,等家丁與仆從獻上香茶,與一些洪凌泉連見都沒見過的精致點心後,黎潮粱這才又發問道:“敢問洪公子何方人氏?”
等洪凌泉將身家事由一一解答後,黎潮粱又說道:
“看來我與公子實在有緣,平日老朽其實很少上街,今天偶爾出去,便遇上你們,真乃是三生有幸也,老朽也是讀書人,實在是愛惜洪公子之才,有心同你多暢談幾日,不知意下如何?”
“多謝老人家錯愛,只是路途遙遠,怕誤了考期,不敢多留,請您見諒,”洪凌泉仍然是不卑不亢的答道。
“哈哈哈…”黎潮粱聽了大聲笑道:
“既然公子要急於趕路,我也就不勉強了,但我有一事相求,還望你不要推辭。”
洪凌泉又立即起身敬答道:
“老人家您太客氣了,只要學生能辦到的事,一定盡力而為。”
“那就請公子少候片刻,我去去就來,”說罷,黎潮粱便獨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