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燕飛平日裡大大咧咧,好像把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實際上,他是一個心腸很軟的人。
見對方神色淒苦,目光中滿是哀求,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低聲道:“我答應就是了。”
老者剛要一喜,燕飛卻話鋒一轉道:“不過殺人之事,晚輩恕難從命,這是我的底線。”
“不殺他,如何報仇?”老者怒氣衝衝地瞪著燕飛,燕飛則不閃不避地迎著他的雙眼,當他看到燕飛堅毅的眼神後,態度頓時軟了下來,只能幽幽地說道:“那就斷他一條腿吧。”
燕飛心道:“說來說去,還是放不下啊。”
嘴上卻說道:“這樣也可以,只是鄒掌門刀法一絕,晚輩怕完不成前輩的囑托。”
老者信心十足地說道:“只要你聽我安排,要對付那個小人易如反掌。”
說罷,貼著燕飛低聲耳語了一番。
當燕飛回到家裡時,見劉大力正在楚月軒的指導下站樁,也不打招呼,他直接三步並兩步,逃也似的進了屋。在屋內,他獨自一個人沉默了良久。
直到晚飯時,燕飛才在楚月軒的催促中出了屋。
“怎麽了?”楚月軒察覺到他面色有異,輕聲詢問道。
燕飛搖了搖頭,只是推脫自己有些疲倦。
在楚月軒的擔憂的目光中,燕飛坦然坐了下來,劉大力一見燕飛,興奮地朝他大叫道:“師父,今天師伯教俺扎步站樁,俺居然很輕松地就站了兩、三個時辰,而且連俺自己也感覺到腳上越來越有力了。”
燕飛劈頭蓋臉地罵道:“臭小子,你是想說我不如你師伯教的好,是吧。”
見自己一句話就挨了訓,劉大力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苦著臉解釋道:“俺不是這個意思。”
楚月軒也沒料到燕飛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剛要勸解,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對於這個年輕又有主意的師弟,楚月軒必須時刻維護他的權威。
燕飛又訓道:“練功貴在堅持,像你這樣隻取得一點點成就就沾沾自喜,今後如何能夠挑起我水東門的大梁?飯後,給我繼續扎馬步。”
這段晚飯,氣氛實在壓抑到了極致,楚月軒見師弟眉頭緊皺,幾次想要問起,但顧忌到劉大力在,一時半會也不好發問。
幾人悶頭吃完飯。待劉大力走後,楚月軒又盤問起燕飛來。燕飛推拖不過,隻得對自己的師兄說了實話。當聽說燕飛打算替老者去找絕刀門掌門鄒瀝報仇時,楚月軒整張臉都垮了下來,怒道:“你是不是傻了,為了一個還不知道是什麽的武功秘籍,就要冒那麽大的風險。”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楚月軒只會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才會說那麽多話,由此可見他現在的心情是多麽的糟糕。
燕飛見師兄真的生氣了,趕緊不低聲下氣地解釋道:“師兄,你聽我說。那人已經跟我保證了,事成之後會給我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霹靂刀法’,我才……”
話還未說完,楚月軒直接打斷道:“不用再說了。”
隨即咬了咬牙,繼續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劉大力,可憑咱們自己,能夠教出什麽樣就是什麽樣,實在不行,咱們就把他送走。”
剛巧,劉大力聽見吼聲,一進門便聽說師伯要將他送走,急的他大叫道:“師伯,別把俺送走,俺一定努力練功,俺絕不偷懶。”
“俺個屁。”燕飛罵了一句,瞪著眼道:“我和你師伯說話呢,你插個什麽嘴,
就是因為你不好好練功,才惹得師伯生氣了。你還不快去練功,不然真把你送走了。” 劉大力可憐巴巴地看了看臉色鐵青的楚月軒,又看了看燕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時愣在那裡。
楚月軒不願遷怒到劉大力身上,只能抽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對著劉大力點了點頭。
這樣的形勢下,即便劉大力心思單純,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趕緊逃也似的出了門。
“師兄啊,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這次的事情如果辦得好,很可能是我水東門揚名立萬的機會。”燕飛苦勸道。
“機會?我看是未必吧。”楚月軒冷笑著說道:“連我都知道,鄒掌門武功蓋世,要在眾人面前打敗他,無疑是癡人說夢。”
“師兄,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像個活生生的人了,多話的你原來那麽可愛。”燕飛調笑道。
楚月軒臉色一紅,佯怒道:“我看你討打。”
“我知道你是對師弟我的關心。”燕飛正色道:“但請師兄放心,此事雖然麻煩,我卻自有打算,絕不會墜了我水東門的名頭。”
楚月軒知道,自己這個掌門師弟聰明技巧,不會做沒把握的事,見他主意已定,隻得不情不願地說道:“凡事多加小心。”
三天后,是絕刀門掌門鄒瀝五十大壽日子,同時,這天也是絕刀門選定掌門繼承人的日子,因此,絕刀門早在三個月以前,便發出請帖,廣邀天下英雄前來觀禮。
辰時不到,絕刀門的弟子便早早地開始了忙碌,代表喜慶的紅布掛滿了整個門派內外,所有人都特意換上了整潔的禮服,為他們的掌門人操持著這場盛典。而作為主角的鄒瀝,此時卻獨自一人枯坐在房內陷入沉思。鄒瀝雖然剛剛五十知天命,卻生的相貌堂堂,儀表不凡。
聽著外面人來人往的喧囂,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曾經的歲月,往事歷歷在目,仿若昨天一般。要說起來,他的前半生風光無限,自從接任掌門以來,他便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享譽整個武林,同時,連帶著將絕刀門的江湖地位提升了不少。如今的絕刀門,門下有弟子二百余人,在江湖上也算威名赫赫,連帶著他這位掌門人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各方的關注。
這幾年下來,也許是年輕時練武過恨,他的身體越發不好,這才動了將掌門之位傳給弟子的心思, 可如今臨到頭了,看著屋外來來往往的人潮,他心中又有了一絲猶豫。
“如果我不再當掌門了,往後我在絕刀門中又是怎樣的地位呢,我說的話到底還管不管用,有沒有人會再對我畢恭畢敬?”他心中不由的思索道。
對於一個習慣了乾綱獨斷的人來說,要他放棄權利無疑是件痛苦的事。然而,這是他上次生病時所做的決定,這時候反悔,弟子們會怎麽看他,別人又會怎麽看他,會不會覺得他是在貪戀權位呢?
就在這患得患失間,他如坐針氈,經門下的弟子好幾次催請,他才不情不願地出了屋,看著外面一片喜氣洋洋,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仿佛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對著他說道:“你老了,該退位了。”
不管他現在心情如何,隨著時辰的臨近,登門的客人逐漸開始多了起來,門子結果一個客人的請帖,隨後高聲唱道:“少林寺法嚴大師到~”
“武當派千鶴道長到~”
“龍吟寺了戒大師到~”
“真武山……”
鄒瀝聽著這一個個如雷灌額的名字,頓時心中莫名煩躁,他冷著臉對身旁的弟子說道:“你們去小心招呼著諸位來客,不要怠慢了,我先回屋休息會兒。”
幾個弟子面面相覷。按說有客人上門,掌門人應該親自去迎接一番才是,可平日裡,鄒掌門積威之下,眾人自然不敢惹他不快,只能目送鄒瀝又回了屋。
唱名還在繼續,大門處積滿了人,鬧鬧哄哄的,正在這時,一個身影跟著人潮也來到了絕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