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

　賓果。

　果然。

　伊凜面不改色。

　李長歌忽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後脖子處。

　指腹間傳來一陣陣刺骨的冰寒。

　這讓李長歌嚴重懷疑，是不是在不經意間又開發出新的特效來。

　——如此逼真。

　“嗯?”

　老潘眉毛一挑。

　眼睛稍稍睜大了一些。

　原本折騰了一整天，老潘也有點小困。

　四周圍的溫度，莫名其妙地涼了下來。

　老潘默默地掏出了“哈莉·奎茵的好朋友”，扛在肩頭，站在一旁。

　伊凜回頭看了李長歌一眼。

　李長歌皺著眉，面上出現了一副不明覺厲的演員臉。

　——無知是福。

　伊凜幾乎不用切換靈的視野去看，也能大概猜出，李長歌背上趴著的母靈，目前該是怎樣一副猙獰的表情。

　默默地打開使徒面板。

　伊凜看了一眼。

　“我們現在……怎麽辦?”

　停屍間氣氛確實詭異。

　雖然李長歌啥事都不清楚，被蒙在鼓裡，但他也隱隱感覺到，這個停屍間的氛圍，似乎比之前兩個停屍間，更加有氣氛一些。

　仿佛就是身處靈異電影的拍攝片場。

　讓李長歌死命壓住驚恐的情緒，否則背後那一片特效，又會噌噌蹭地冒出來。

　這種鬼地方若是冒出特效，估計他的情緒也就一發不可收拾，特效永無止境。

　伊凜呵呵一笑。

　索性靠在牆角。

　“等會。”

　李長歌:“???”

　沒想到伊凜就真的摸出了手機，默默地瀏覽網頁。

　老潘無所事事地擼著金屬棒。

　——手感挺好。

　伊凜看見老潘的動作，嘴角微微扯動，不著痕跡地遠離老潘幾步。

　李長歌一頭霧水。

　但幸好伊凜沒讓他等太久。

　十分鍾後。

　伊凜表情平靜，收起了手機，開始下一步行動。

　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老潘還是迅速挺直了背脊。

　伊凜在眾多冷凍艙中，找到了那一個名字。

　——死者之名。

　周圍空氣越發變得冰冷，刺骨。

　李長歌渾身一顫。

　隨著伊凜有下一步動作，李長歌又忍不住摸了摸後腦杓。

　他忽然感覺到像是有人在他背後，一腳一腳地踢在他後腦杓上，也不知為何會出現這種錯覺。

　伊凜動作緩慢，輕柔。

　將“第三位”死者的冷凍艙，拉了出來。

　嘶——

　刹那間。

　從李長歌背後，掀起一陣可怕的波動。

　在感知中，伊凜也無法分辨出那可怕的波動，究竟是悲傷、憤怒，又或是其他不知名的情緒。

　但伊凜幾乎在拉出冷凍艙的同時，直接將血茉莉中的靈，白小依給拖了出來。

　白小依這次卻轉性子一般，沒有半點意見。

　出現的瞬間，表情微微凝固。

　伊凜手上保持這拉出屍體冷凍艙的姿勢，用最快速度切換到白小依的“共享視野”。

　轉換視野後。

　在伊凜的目光下，李長歌背後，一位白衣黑發，那眸子如同墨汁一般黑黝黝地，冰冷無光，與伊凜默默對視。

　“從此刻開始讓世界感受痛苦！”

　話音剛落。

　白小依那幾近透明的靈體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抖。

　而李長歌背後那位母靈，嬌靈軀一顫，下一秒便直接在李長歌背上轉起了圈圈。

　數秒後。

　母靈回過神來，那黑眸中散發出無邊惡念！

　ComboX2！

　“……”

　ComboX3！

　“……”

　……

　“嚶嚶嚶——”

　“嘖，別哭了行不行?”

　伊凜指著李長歌背上的母靈，頗為無語。

　只見那只看起來很恐怖的母靈，在硬生生吃了一輪“災厄三連”之後，竟然蹲在李長歌背上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突變的畫風讓伊凜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這語言不通，見伊凜一說話，母靈似乎哭得更傷心更淒慘了。

　【靈】——

　來源自裡世界。

　每一個裡世界試煉中，所流通的語言未必相同。

　但使徒擁有注冊的身份，所以無論是哪一種語言，都能夠自動轉化成最為熟悉的母語，所以在裡世界中，不存在語言不通這種狗血的情況。

　只不過。

　李長歌背後那一隻母靈，因為前任使徒主人隕落在現實世界，直接就成了孤魂野鬼。

　——呃，準確來說，應該是孤苦母靈。

　總之，這隻母靈失去了“注冊靈”的身份。

　白小依在母靈旁邊輕輕拍著母靈的肩膀，以示安慰。

　並深表同情。

　她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

　更何況母靈在經驗不足的情況下，就直接吃了伊凜三連發。

　簡直無情。

　“……”

　伊凜面無表情將白小依收起。

　李長歌縮了縮脖子，表情一言難盡。

　他雖然看不見背上的母靈，但白小依卻飄在自己背後，他可是能看見的，也不知那只在鬼霧山裡將他錘了一遍又一遍的“女鬼”，趴在自己背後做些什麽。

　伊凜沒說，李長歌也不敢多問。

　但那股冰寒刺骨的錯覺，卻是莫名其妙地消弭一空，讓他感覺好受了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總感覺耳邊隱隱傳來嚶嚶嚶帶著委屈的哭聲?

　嗯，一定是錯覺。

　錯覺。

　伊凜悄悄松了一口氣。

　母靈的反應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總比伊凜其他備案要好不少。

　伊凜最壞的打算是，在母靈爆發的瞬間，李長歌原地去世，這就有些遺憾。

　伊凜甚至已經做好了和老潘果斷閃人的最後準備。

　畢竟，他和李長歌還沒有熟悉到為這家夥搏命的地步。

　大不了事後，為李長歌默哀便是。

　伊凜暫時任由母靈繼續嚶嚶嚶。

　在收起白小依後，伊凜那幾乎見底的靈能值總算是緩慢恢復。

　伊凜早已提前計算好靈能值的消耗。

　他剛才休息十分鍾刷網頁的行為，除了瀏覽海亭市的新聞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恢復靈能值。

　能夠一口氣使出災厄三連，更為穩妥。

　老潘雖然此號廢了一半。

　但他屬性值卻沒有下降。

　他也感覺到，不久前那陰森冰冷的氛圍突然變得……有點古怪。

　但老潘同時也感覺到，這個停屍間似乎也沒有了危機感，便將“哈莉的好朋友”收了起來，打了一個呵欠。

　好，重新開始辦正事。

　其實當伊凜找到母靈的前主人後，這冷凍艙裡的屍體看不看，已經沒有意義。

　只要知道了使徒的身份，接下來，就是要找出使徒生前遺留的附靈武器本體，應該便可解決此事。

　原則上來說，隕落在裡世界，附靈武器也會隨使徒消亡而消失。

　但死在現實世界中的使徒……

　卻有些不同。

　使徒的某些遺物，一旦沒有及時回收，極有可能會發生難以預料的變化，成為現實世界裡的——

　“異常”。

　這也是“特異組”的主要業務范圍之一。

　話雖如此。

　伊凜此刻，卻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從那兩位普東區警察口中，所得到的另一件情報。

　——“海亭市連環殺人案”。

　母靈的前任主人，身為使徒，會死……不奇怪。

　畢竟，使徒也是人，總有不小心被殺死的時候。

　但若是這位死者，卻是連環殺人案中的其中一位死者，這卻讓伊凜不得不琢磨起來。

　有人在獵殺使徒?

　還是說——

　伊凜表情忽然多了幾分嚴肅。

　一邊思索，伊凜一邊將冷凍艙徹底拉開。

　哢哢哢。

　在冷凍艙內，躺著一位面色慘白的少女，五官精致，但眉目間卻似乎隱藏著一絲憤怒與不甘。

　當然，這表情中讀出的情緒，也有可能是伊凜自行腦補。

　身材……一般。

　不過這也不重要。

　伊凜繼續觀察屍體。

　在死者胸前，有一個狹長的傷口，傷口周圍的血跡，早已被處理乾淨。

　傷口邊緣，銳利，凶器應該是……

　“劍?或刀?”

　就在此時。

　沒有人知道。

　當伊凜親眼目睹這一具屍體時，冥冥中仿佛有某個存在，透過了“伊凜”的雙眼，注視著這個世界。

　注視著這一具死亡的使徒屍體。

　突兀間！

　就在伊凜閉上眼睛想象，這位少女使徒是在什麽場景被殺死時，胸前的“死亡烙印”，陡然變得炙熱，如同一塊烙鐵，狠狠地滋在胸口上。

　痛入心扉！

　等等！

　這是——

　試煉的召喚?

　伊凜痛得面容扭曲，渾身大汗。

　熟悉的痛楚，熟悉的感覺。

　但卻不是合理的時機！

　他分明剛從裡世界中出來！

　這——

　不科學！

　與此同時。

　李長歌突然也面容痛苦，兩手捂著臀部，在地上瘋狂打滾，一邊抽搐起來。

　老潘表情古怪地看著兩人。

　伊凜表現還好。

　但李長歌……捂著屁股做什麽?

　數秒後。

　伊凜面前浮現出一行任務提示。

　這是，在現實世界中浮現出來的任務提示！

　……

　【現發布強製性現實任務。】

　【區域:死亡之塔。】

　【地點:龍國，海亭市。】

　【任務限制:二階使徒。】

　【難度:未知。】

　【現實任務:徹底消滅使徒(ID:　　)，張回春。】

　【時間限制:72小時。】

　【任務失敗懲罰:扣除死亡點10000。死亡點不足時……抹殺！】

　【任務獎勵:未知，根據最終任務貢獻度發放。】

　……

　伊凜:“！”

　李長歌:“！”

　老潘:“?”

　海亭市:“……”

　強製性現實任務?

　“你們別過來！”

　伊凜在刹那間反應過來，瞳孔一縮，大喝一聲，想要製止住李長歌與老潘的行動。

　但當他回過頭，看見李長歌毫無形象躺在地上，捂著菊花，滿頭大汗時，便幡然醒悟。

　哦——原來李長歌的死亡烙印位置在那裡。

　哦不對，應該是……太遲了。

　這是無法拒絕的現實任務。

　李長歌從地面上艱難地爬起來。

　那股疼痛，無論來多少次，都讓李長歌感覺自己如同初哥，體會到不一樣的滋味。

　“怎麽回事?大佬，這——”

　李長歌同樣收到了那一串古怪的任務提示，臉上盡是驚駭。

　這裡是現實！

　並不是裡世界！

　但為何——

　會發布所謂的“強製性現實任務?”

　這劇本不對啊！

　導演，我要抗議！我要罷演！

　可惜——

　這一次沒有NG。

　“難道是……”

　伊凜表情陰晴不定。

　思索著對策……以及一切的緣由。

　是因為李長歌?

　不，這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伊凜也沒想到，原本只是想順手解決李長歌身上發生的靈異事件，卻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卷入了另一件更詭異的漩渦當中。

　“閉嘴，別說話，別亂動。”

　伊凜沒有回答李長歌的問題。

　直接三連，讓李長歌安靜下來。

　李長歌:“……”

　使徒面板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倒計時。

　72小時的倒計時。

　順便默默看了一眼剩余的死亡點。

　【死亡點:5782】

　——這就挺難受。

　這足足10000點死亡點的懲罰，看似不多，但卻剛剛卡在了二階使徒的命門上。

　一階的試煉，基礎死亡點獎勵只有1000點。

　通關時根據難度與評價，或許能夠獲得1000-1500不等的獎勵。

　但無論是誰，正常情況下，要想在二階時獲得超過10000點的死亡點。

　——很難。

　除非，大肆屠殺使徒，掠奪開盒獎勵。

　伊凜打開冷凍艙，將屍體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

　一招致命。

　貫穿心臟的胸口，是致命傷。

　實力的碾壓?

　還是像他這種暗殺類型的使徒?

　李長歌捂著嘴，在一邊親眼目睹伊凜翻來覆去地折騰屍體，眼睛瞪得滾圓。

　——禽獸啊！

　伊凜並不知道李長歌此刻的想法。

　在檢查清楚後，便將屍體擺回了原來的姿勢，將冷凍艙重新封存，推了回去，順便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安息”。

　無論死者生前是誰，但在伊凜不認識的情況下，打擾亡者安息，本就不對。

　若是與伊凜有仇那就另說了，反覆鞭屍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

　伊凜完事後。

　回頭一看，見李長歌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伊凜忍不住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

　……

　……

　深夜。

　李長歌別墅。

　經紀人張含露已經熟睡。

　三人沒有驚動任何人，從普東區警局離開，悄悄回到了別墅中。

　臨走前，伊凜也沒忘記將他們闖入警局的痕跡統統消除。

　反正警局也沒丟什麽東西，兩位老警員也無性命之憂，在連環殺人案的壓力之下，普東區警局應該不會發現什麽。

　沿路上，伊凜隱隱從各處聽見，幾乎沒有停息的警笛聲。

　連環殺手凶殺案?

　伊凜無奈地笑了笑。

　原本只是一件普通的靈異事件。

　只是一隻普普通通壓在李長歌背上的母靈。

　卻牽涉出這麽一單子事情來。

　“這件事，最終肯定會被‘特異組’接手。”

　毫無疑問。

　三人又默默回到了李長歌房間裡。

　回到別墅後，伊凜的靈能值已經恢復了大部分。

　他隨手將白小依召喚出來後，白小依開開心心地繞著房間飄了一圈。

　伊凜猶豫片刻，又將聶紅袖召喚出來。

　在兩位靈同時出現在房間裡的瞬間，李長歌表情劇變，突然想起了那鬼霧山一夜，所留下來的恐懼。

　“妾身聶紅袖見過官人。”

　聶紅袖出現的瞬間。

　紅衣，白發，那平靜的白色雙眸，仿佛為這片空間帶來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空靈。

　在成為靈之後，聶紅袖身上再也沒有了那種來自於“鬼”的恐怖威懾，反倒多了幾分出塵的氣息。

　“臥槽！”

　李長歌原本以為，伊凜只是收了白小依而已，卻沒想到，連聶紅袖也成了伊凜的靈。

　“大佬，請收下我的膝蓋！”

　驚駭過後，李長歌抱住了伊凜的大腿，留下了實名羨慕的淚水。

　伊凜:“?”

　“大佬，你這就是傳說中的母女……什麽飯?”

　“滾。”

　白小依:“?”

　聶紅袖:“?”

　伊凜一腳踹開了李長歌。

　聶紅袖雖然沒有言語，但看她那樣子，伊凜能夠放她出來透透氣，似乎也略顯開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左顧右盼，對鬼霧山以外的世界，帶著幾分好奇的審視。

　伊凜瞥了聶紅袖一眼，見她嘴角微微翹起，也覺得有幾分愧疚。

　好像從鬼霧山回來後，他極少將聶紅袖召喚出來。

　但大多數，都是在運用聶紅袖的“形態變化”的附靈武器能力。

　嗯，再說吧。

　伊凜沒有在此事上糾結太久。

　畢竟雙生靈同時“召靈”，啊，這可是雙倍的快樂……不，是靈能值雙倍的消耗。

　伊凜將視野共享到白小依身上。

　見李長歌背後的母靈似乎還在嚶嚶嚶地哭。

　只是肩膀起伏似乎沒那麽大。

　還時不時偷偷抬起頭來，望著伊凜。

　那漆黑沒有眼白的眸子裡，透過那遮住面容的長發，隱隱透著一絲畏懼。

　“語言不通，挺麻煩的。”

　伊凜看了一眼，頗感頭痛。

　但母靈的模樣，應該暫時不會威脅到李長歌的性命。

　——至少暫時來說不會。

　至於晚上會不會壓一壓李長歌，這就不是伊凜擔心的范圍了。

　反正壓一壓也不會死，不是麽?

　在確定李長歌身後的母靈暫時不會折騰後。

　伊凜也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沒想到，李長歌在聽說自己背後壓著一隻“女鬼”時，差點一片墳頭特效加上嗩呐聲毫無保留地崩了出來。

　“臥槽?大佬，你別開玩笑吧?我，我，我背後壓著一隻鬼?”

　伊凜認真糾正道:“是靈。”

　李長歌默默抬起頭。

　看了漂浮在半空中，沒有實體的白小依與聶紅袖一眼，瞬間幾人耳邊的嗩呐聲吹得更歡暢了一些。

　李長歌哭喪著臉:“那還不是一樣麽！”

　“這，還真的有些不同。”

　伊凜無奈，為了安撫李長歌的情緒，也省得被那亂七八糟的特效糊臉，伊凜只能詳細地將有關“靈”與“無主靈”的小知識，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長歌。

　聽完。

　李長歌……

　目瞪狗呆。

　“原來‘靈’是這麽來的嗎?”

　但聽伊凜說完，靈的存在，更類似於是裡世界在現實世界的投影，倒讓他減少了幾分恐懼。

　人類這種生物，對“未知”總是會心懷畏懼。

　但只要說通了之後，那點畏懼又變得一文不值。

　“等等。”

　反應過來後，李長歌忍不住皺皺眉頭:“那剛才接到的……現實任務，又是什麽玩意?跟這無主靈有什麽關系?”

　“還有……”李長歌指了指老潘:“為什麽他屁事沒有?”

　“早告訴你他廢了。”

　老潘:“……”

　就在此時。

　伊凜感覺到死亡烙印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您有新消息請及時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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