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教授小坐歇憩,彼此又閑聊了一陣,等到中午腹中饑餓,不由得說起了敦煌夜市。
敦煌古玩城緊挨著的,就是著名的敦煌夜市,也叫吃貨的天堂。
既然來了敦煌,那自然不能錯過的就是胡楊燜餅、羊肉合汁、榆錢飯這些絲路珍饈。
卻因邵喜良教授還有別的事,就讓伊德領著我倆,去體驗敦煌的美食與夜生活,畢竟年輕人之間也好溝通些。
伊德覺得索恩這人有些魯莽,對我卻是一見如故,一路上不住推崇我所講的故事,後來竟談到自己在巴基斯坦還有個妹妹,待字閨中,要與我說起媒來。
一旁的索恩忍俊不禁:“你這個老外真是厲害,你說你妹子待字閨中,這個詞用得十分恰當。”
我心中暗自好笑,邵教授說年輕人之間容易溝通,這也太好溝通了吧!我跟月兒還沒領證呢,哪還會想著娶一房胡姬。
其實這是河谷領主伊德好開玩笑,他領著我和索恩住到市區一家酒店,隨後帶我們在敦煌吃喝玩樂,著實放松了兩天。等到了沙洲會的正日子,我們兩人反倒如臨大敵,畢竟都是初出茅廬的小子,這種規格的陣仗,幾乎從未經歷過。
西北天柱馬昆侖手底下有位管家,長得濃眉大眼,而且能說會道,行裡人稱叫馬三,今天特意的開輛豪車,來接邵喜良教授和伊德,我和索恩也乘著馬三的車來到瓜州。
一下車就瞧見,一間大廠房門口熙熙攘攘,排著幾十號人,手裡頭都捧著錦盒,仿佛鑒寶活動現場一般。
再看廠房門口高懸橫幅,上面寫著:驗資處。
我不解的問:“教授,這些人是做什麽?”
邵喜良教授歎道:“馬敬齋先生是個生意人,做事手段很大氣呀。沙洲會入門方式簡單粗暴,先證明實力,拿出最得意的收藏,然後才有資格進大廳獻絕藝。”
這時伊德悄悄對我說,你倆要進去,拿出玉璋給門口驗資處的人瞧一眼就夠了,我跟教授是裁判員,就不能陪著你們了。
我和索恩答應著下了車,各自抱著一件玉璋,順利通過了資質檢驗。
而就在驗資處裡,我大概瞥了幾眼旁人懷抱的稀罕貨,猛地瞧見一個染燙卷發的男子,手中也帶了件玉璋,卻不知是否帶有“減地起陽”的工藝,也無法斷定是不是禹王九璋之一。
我連忙拉住索恩:“師弟,瞧見那個長的跟金城武一樣的人了嗎?剛才我見他盒子裡,也是件玉璋。”
索恩道:“師兄你這人真奇怪,故事講那麽生動,形容人怎麽這般沒譜,什麽金城武,分明是殺馬特。不過模樣確實帥氣,我記住他了,待會兒進去,找管家馬三打聽打聽。”
我倆經過了嚴格的安檢,寄存了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才被允許進到內廳。
室內十分開闊,中間架起方方正正的台子,上面鋪著猩猩紅的毯子,東西南三處則是裡外兩排座椅,每排坐得下十數人。
坐北面南有處小高台,上面隻擺著三張桌椅,分別坐著教授邵喜良、伊德還有個挽著牛心發髻的中年大叔。
這三位裁判身後,還有一層台階,正中間坐定一人,五十余歲年紀,頭戴圓頂錦緞小帽,長須散滿鎖骨,面沉似水的盯著賓客,想必就是西北天柱馬昆侖馬敬齋本尊了。
閑不住的索恩點手把座位數了一遭:“只有九十個參賽者,看來這一百萬獎金我有些希望。”
我輕聲笑著:“咱們都是肉眼凡胎,
這在座的,個個算是大羅金仙,不信你等下看。” 兩人打趣一番,所有的參會者皆已坐定,那位管家馬三來到了台子中間,舉著話筒道:“諸位!安靜。”
接著馬三扯起亮嗓說道:“當年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咱們頭頂哇,西北的那根天柱要倒了!而五年一度的沙洲盛會,就要遴選三位絕世人才,作為女媧娘娘的補天神石,撐起西北這片天!”
索恩聳肩一樂:“這小子真能扯,跟師兄你一樣。”
我並未搭話,聽馬三接著說,這三位將獲得‘沙洲三絕’的美譽,以及巨額的獎金!在座的諸位,都是行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這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可咱西北這台子,比的不單單是眼力了,還必須要絕藝!
什麽是絕藝呢?規矩簡單,別人學不來做不到的就堪稱絕藝!你只要能獻上絕藝,再由三位宗師評判打分,那便有望成為‘沙洲三絕’!諸位且看台上,西北天柱馬昆侖馬先生身後,那便是他的辦公室,屋裡放著三百萬現金等你來取!
最後馬三奮力喊出一句:“話不多說,哪位先上得台來?!”
台下近百人男女老少,鴉雀無聲的聽著,忽然被點喚,頓時哄然一片,卻沒有一個先登台的,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個老頭爬了上來。
眾人見這老頭面色紅潤,走起路來生龍活虎,馬三舉著話筒不住喊:“老先生,慢些,慢些!留神!當心腳下。”
老頭臭脾氣頓時上來,搶過話筒,字正腔圓的說:“不妨!老夫還利索著呢。我瞧見無人登台,怕諸位落了個壞規矩,講究什麽好戲在後頭,什麽大將押後陣,沒真能耐那都是白搭。”
馬三在一旁悄聲提醒:“老先生,名字,名字!”
老頭點頭道:“容我講完,小崽子慌什麽,我啊姓谷,名叫壽仙,老夫正是號稱‘食通天’的谷壽仙!想必在座有人聽過我名號,老夫最愛的收藏,就是那些古代煉丹術士的藥壺與瓷瓶,而且只收藏未開封的。因為老夫喜歡親自打開來,嘗丹藥喝古酒!沒錯,還有出土的古酒,也是老夫的心頭好。”
老頭接著說,有人會問,那古代丹藥都是鉛汞,不是有劇毒嗎?說的一點也不假,為此老夫三次住院,不過現在還不是活蹦亂跳。這吃嘛,老夫是吃出了門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都是大有講究,不然求不來長生,反倒早些見閻君去了。
說罷老頭從腰包裡取出一件遍布綠鏽的青銅小壺,高高揚起:“這是老夫在錢幣市場,碰見個賣筒子錢的,在他手裡撿了一個漏。他隻懂錢幣,哪裡曉得其中裝的乃是丹藥,這青銅壺口沿鏽死,我還未曾打開。今天我要獻的絕活兒,就是當眾吞丹!”
話音一落,滿堂人聲簇簇,有個嗓門大的漢子喊道:“誰知道裡頭裝得是不是巧克力丸!”
‘食通天’谷壽仙將二指寬的小青銅壺遞給馬三,眯著眼睛背負雙手說,那麽就請西北天柱和三位宗師,一齊檢驗這小壺,是不是沒開過口,是不是生坑原裝貨!
生坑是古董行中專用術語,指的是出土的銅器及玉器,並未經過清理及盤玩。一旦銅器的氧化層被清理掉,多會露出黑漆色或灰色的銅質,玉器被人把玩後也會改變顏色,這類情況皆被稱為熟坑。
馬三手捧小青銅壺,來到高台之上,給老板馬敬齋和三位裁判分別過目,隨後又來到參賽席,隨機選了五人,讓他們上手仔細觀瞧。
西北天柱馬敬齋談嗽一聲,饒有興趣道:“確認無誤,是個老壺,也沒動過手腳。”
‘食通天’谷壽仙得意的笑了笑,喊道:“那老夫就開始獻藝了!”說著老頭左手握住青銅壺,右手使勁兒一擰,壺口掉出一圈青銅碎屑,蓋子就被掀開了,老頭高舉銅壺,在手心一倒,裡頭滾出了三粒黑色小丸。
老頭舉在鼻尖嗅了嗅,笑道:“燒之愈久,變化愈妙,百煉不消!就算過了千百年,也不會跟銅器發生任何反應,是顆很穩定的丹!”
谷壽仙朝眾人嘿嘿一樂, 揚脖兒就吞下了一粒。眾人皆驚駭,其中有個小夥子喊了句:“救護車在門口嗎?快快洗胃去!”
谷壽仙瞪眼怒目斥責說:“別瞧不起人,我這‘食通天’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爾等誰人能學著我,再吞下這一粒?若是無人應戰,我這算不算絕技?”
眾人見這老頭倔強如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隻好紛紛喝彩:“絕!——絕了!——算極了!”
老頭美滋滋的瞧向西北天柱馬敬齋,只見東道主皺著眉頭,頗不情願的開口:“——請裁判打分。”
邵喜良教授身邊,那位挽著發髻的男子站起身來,冷冷說道:“我號稱‘蜀中奇才’,也不曾似您老這般神奇,哼!這一手絕活兒,旁人學不來,也不敢學,衝您這氣魄,我給10分。”
邵教授和伊德商議一番,卻各自僅給出了3分,這老者總分便是16分。谷壽仙見狀,便不依不饒,想上前與邵教授理論,馬三連忙找保安拉住了他,勸慰道:“老先生,16分真不少了,您可別鬧,不然這分數就作廢了。”
老頭隻好鼓著腮幫,氣衝衝的回到座位,嘟囔著什麽,暫且不提。
此時台下又走上一人來,眾人見他一身靛藍布衣,頭頂也挽著發髻,短發覆到肩頭,眉目如畫,還背了一張古琴,竟是個年輕的道士。
此人聲音清脆,瓠牙櫻口,模樣相當俊秀,就連西北天柱馬敬齋也探頭好奇瞧著。
只聽此人說道:“正一道士張含羽,前來獻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