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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唐朝》第162章 驢腹不及
  鞭長不及馬腹,一般是用來形容事情超出掌控,人們對面突發狀況難以應對的一句俗語。

  放在李南這裡,那就是鞭長不及驢腹了。

  騎在青驢上,身後跟著某隻盛大而華麗的隊伍,李南恨不得快驢加鞭趕回洛陽城。如果做不到的話,至少也要離身後的這個女人遠一點。

  李南下意識的感覺是對的,因為就在此刻,微寒的春風中行進的華麗車隊裡,最大也最豪華的馬車內,一場差點刀刀見骨的戰爭在兩個極度聰明的女人之間展開!

  處於劣勢的,正是被他稱為女妖精的司徒靈雪,此刻她腦中各種念頭紛遝而至,電光火石間閃過了無數念頭!

  那位“先生”隱隱看好太子,司徒靈雪跟太子府有關系,上官婉兒和司徒靈雪都知道,而這位司徒靈雪昨夜還去“試探”了這位帶著疑似太子府胡姬的“李郎君”,這就有些讓人玩味了。

  還有,她要不要告訴李南這一點呢?而且,她要在這位師姐面前做出什麽反應呢?

  如果她事後告訴李南你的胡姬衣服不對,豈不是坐實他倆一頭?

  如果不告訴李南,洛陽城內能認出這一點不少,對他以後的行動怕是有大害,而且,假如自己這位“師姐”某日與洛陽諸氏宴飲之時,貌似無意地講起這件“奇事”呢???

  於無聲處聽驚雷,這就是巾幗宰相上官婉兒的厲害之處了,句句說的都是實話,句句都在試探,而且擺出的都是兩難的選擇。

  “難道此人乃宗室?”在她面前不敢遲疑的司徒靈雪脫口而出。

  隨即她就有些後悔了,同時心中暗恨這位“小先生”,這裡不是蜀中,不通世事和不拘小節也應該有個限度!

  “原來是宗室矣。”上官婉兒似笑非笑,帶著一副我逮住你了的表情,笑吟吟地說著。

  “莫須是罷。”司徒靈雪隨即答道,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遲疑。

  這絲遲疑也是她裝出來補救的,目的是依靠這一點來迷惑上官婉兒,讓她生出此人就是一個有些小秘密的宗室子弟的念頭。

  宗室是宗室,但是她絕對想不到,這位疑似“宗室”的另一重身份,那就是昨夜山海在場的第三人!

  這位小先生的行為有些異於時人,不像士子不像宗室又不像密探,連“先生”都覺看不透,更何況是這位呢?

  這才是司徒靈雪最大的依仗!

  其實關於李南的身份,司徒靈雪和梁櫧等人都有猜測,覺得此人當真十分怪異,覺得天下再難有如此奇怪之人。

  說他出身富貴吧,但是他對士子所會的禮儀和一切規矩竟然不知道,見到士族的陳設和宴飲,好似一個沒見識的寒門子弟似的,連字都不會寫,偏偏又出口成章。

  說他出身貧寒吧,此人渾身細皮嫩肉,毫無勞作痕跡,坐馬車一會兒都不堪忍受,而且口氣極大,從來都是直呼上官婉兒武三思張柬之其名的,不止如此,此人眼界之寬,見聞之廣博,連趙蕤都不由得讚歎天下奇士。

  關鍵的關鍵,他似乎對於武後也缺乏敬意,甚至敢做出讓人假扮武則天在日本搞事這一近乎褻瀆皇室名聲的舉動!

  最大可能,他可能出自某個失勢的、對於現在的大唐充滿恨意的皇族,而且地位頗高,從事失孤,他們也只能勉強覺得這樣了。

  如果不是藏得很好,從小錦衣玉食,隻受過權謀教育,且不亞於長安諸皇子的在野皇族後裔失孤少主,從小長於仆人與婦人之手,才能這麽任性,不學寫字但是耳濡目染吟得好詩,口氣極大敢頤指氣使的直呼貴人名諱,好似本來就該如此稱呼他們似的。

  不然,這麽一個詩才無雙、見識廣博且行事狠毒詭計多端的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他們甚至猜到了玄武門被殺的隱太子一脈,而後根據他的口音和自稱蜀人,大多猜測他乃是被殺的吳王李恪一脈。

  想起十五年前,在長安掀起腥風血雨,殺死十三位皇族的隻為復仇的某位皇族後裔,司徒靈雪和梁櫧都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沒想到這位因為胡姬的用度露出了馬腳,想必是從小見慣了這等服飾,所以不當一回事帶著太子府的胡姬招搖過世吧。一時間,司徒靈雪和上官婉兒都得出了類似的答案。

  但是不同的是,上官婉兒還猜測他應該見過太子,不然怎麽會有如此多胡姬和美女。

  多半是太子找到的某些皇室遺孤,顯示出了不凡的詩才,那位好大喜功極為愛詩的太子,為了籠絡人心,賞賜了他金銀和美女。此人大為得意的出來遊玩,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然後又被自己邀請了過來,不小心被司徒靈雪看到,所以才有了司徒靈雪昨夜提醒和試探的舉動。

  不怪足智多謀號稱巾幗宰相的上官婉兒會這樣想,而是李南昨夜的表現實在太“不堪”了!

  在上官婉兒看來,他吹笛可稱拙劣,也就皇室天生的眼光可以稱道,詩才雖然絕豔但是明顯沒有鑽研過,只是偶有佳句,憑著天賦吃飯的半吊子,極為好色到明知道自己身份還是出了大醜,符合她對大唐皇室男人好色膽薄的一貫印象。

  而且,作為山海的姑射,上官婉兒清楚的知道,山海之人,從不會一起出現!特別是對面還有簪纓的時候!

  為了免得被人說怕了對方,山海和簪纓從來不會以二對一!

  這才是她最大的依據之一,而太子一方派來處理此事之人,一月前已然死於潼關外了。而司徒靈雪,怕不是太子能喊得動的!定是先生欲落子洛陽!

  想起那位叫做程文若的冬烘先生和另一位讓她想起都覺得恐懼“先生”,上官婉兒面露回憶之色。

  無論怎樣,此人當於此事無關,哪有帶著一群弱質女流加入此等廝殺修羅場的,上官婉兒的心中,給李南下了一個詩才不錯的廢物的定義。

  她哪裡想到,太子暗中還有“地府”,而李南這位“山海”,本來就是半路加入的,而且加入以來沒人告訴他這些事,而且也沒有人管束,故此行事每每無視“規矩”,每有出人意料之舉。

  而李南也沒有想到,自己以為完美融入唐人的身份在這很多人面前全是漏洞,如果是這樣,他心中那本《如何成為一個毫無破綻的唐人》應該是是個偽命題。

  更然他想不到的是,那位被冷落的程文若被同僚排擠到來洛陽送死,並且如大家所願的死在了潼關之外後,太子才想起他這位“黑簿之主”,半路讓他改道洛陽,未免沒有讓不受他控制的地府送死的意思。

  此時他騎在驢上,滿山春色入眼,隻覺得腰疼,自己搖搖欲墜。

  一個有些詩才的破落皇室子弟罷了,暗地作詩獻給自己,也是出於害怕接觸現在皇帝又想求官的矛盾心情,還不知道司徒靈雪是太子的人。本身對於李唐皇室有些偏見的上官婉兒,頓時有些失去了興趣。

  “可憐春風無限恨矣。”此時竟然下起雨來,微微寒風吹入車內,司徒靈雪頓時精神來了。

  “莫若讓這位‘半首郎君’再做首詩?”這也是司徒靈雪的一記“暗箭”,目的是強調李南只會作詩之事。

  “這次定要其作出全首!”上官婉兒也大為莞爾,於是叫過黃鶯,吩咐了一番,帶著命令的口吻讓李南作詩。

  她也未免沒有借此試探對方的態度和志向的意思,如果對方真是人物,那就會如同昨天那樣藏拙,婉拒或者隻做半首,如果對方只是個誇誇其談的一心想做官的碌碌之輩,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求進”的機會,挖空心思做出一首好詩出來獻媚!

  此時,兩位互施騙術的狐狸精見到侍女開心而去,彼此相視一笑,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昨夜的事,然後彼此露出期待的神色來。

  這詩,到底是半首,還是一首呢?兩人打起賭來。

  “有師姐當面,怕是此人再無‘半首’爾。”司徒靈雪咯咯嬌笑著,面露揶揄之色。

  “賤婢好膽!”說罷,一隻玉手又作勢扭對方的可愛俏麗的臉。

  於是,帳篷中頓時嬌笑一片,一副賞心悅目的仕女相戲圖的景象。

  不多時,侍女黃鶯跑了回來,口述了“李郎君”的詩文,於是,兩女對視一眼,各自笑得歡快,彼此心中都松了一口氣,興致勃勃地欣賞起這首讓人口齒聲香的好詩起來。

  “小先生果然不愧幼文和之名!”品著詩文,司徒靈雪也為自己這次低空飄過覺得安心起來。

  另一邊,不知道華麗馬車內的第五層思維的交鋒的李南,渾然不知道自己早就露出了“馬腳”,騎驢在前面的他還在為洛陽城內錯綜複雜的局勢頭疼著。

  裝作不認識的囚牛諸部,涉及巨大寶藏的洛神囚牛令,還有蠢蠢欲動的洛陽士族,簪纓,伽羅樓,太平秘衛和山海,一樁樁一件件,都讓李南覺得燒腦。

  結果,行至洛水畔一座石橋的時候,天公不作美地又下起雨來,本來著涼的李南更覺得骨頭縫都冒出涼氣來,而且更加好死不死地,後面又咚咚咚地跑來了一名叫做黃鶯的侍女,告訴他娘子見到春雨霏霏,問郎君可有佳作,並且言之鑿鑿地聲明不要半首。

  向一個才見過幾面的還明知道他病著的士子“求”詩,明顯就是一種隱隱蔑視的態度了。一般有“風骨”的士子都不會答應的,而且語氣頗為強硬,帶著命令的口吻。

  不是,你把我當做什麽?為你作詩排憂解悶的禦用文人???我還病著呢!哪有這麽不知禮的強勢女主人!

  那可是李白大大的活,不僅我沒有這個資格,貌似?你也沒有這個資格吧,那得是皇帝才有的待遇吧。

  你也配姓“李”!!看著隱隱催促之意的黃鶯,李南想起了先生的名句。

  李南心中有些鬱悶,對方看似客氣實則是命令的口吻讓他有些著惱,但是形勢比人強,李南無奈,指著橋邊樹下小舟上,一名躲雨的漁翁慨然吟誦到。

  “古木蔭中系短蓬,青驢伴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謝過郎君明珠!”黃鶯促狹地說道,說罷,帶著詩文去向自己慷慨促狹的女主人討要明珠去了。

  很快,懷裡揣著三顆明珠的嬌俏侍女咚咚咚地跑過來,臉上絲毫不見汗的她,托盤中托著一枚青玉做的戒指,遞到了李南面前。

  “吾家娘子見郎君之詩,喜不自勝,特命奴將此物相贈,並寄語郎君,娘子下榻與洛陽城北陳王宅,若郎君持此戒前往,自暢然無阻,掃榻相迎!”

  這比昨夜以《遊春賦》勝出的楊施余得到的那條玉帶,規格又高上了不少。

  不是,我們才見幾面,太倉促了吧,還沒有彼此熟悉對方呢?看到戒圈窄小,明顯是女子所用之物,想起了後世送戒指的含義,李南不由得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

  大姐姐,你也覺得我可以不用努力了嗎?

  暢通無阻?還掃榻相迎,我總覺得你在ghs,但是我沒有證據!將戒指珍而重之的套在尾指上,李南有些促狹地想到。

  只是,我不敢啊。

  總算走入洛陽城門,親自來到馬車前謝過那位的深情厚誼並且告辭的李南,看著對方竟然罕見露臉出來跟自己道別,額頭上紅豔豔的梅花妝如同鮮血一樣鮮豔的時候,李南有種被貓戲老鼠的感覺。

  於是李南忍著頭痛,催驢回到了客棧。

  一回到客棧,李南就接到了兩個讓他頭大的消息。

  其一,就是那名過來送請柬的侍女又來了,還帶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說是娘子不忍郎君居住在客棧這種醃臢的地方,正好城東還有一處宅子,特此贈予郎君,說罷,管家走了上來,砰砰磕頭口稱主人。

  不是,這就把我置於你的監視之下嗎?這算不算被包養??自己會不會經歷富婆快樂球的恐懼啊。李南腦中冒出了這些荒謬的念頭,於是在他苦辭不過之下,隻得收下了,並且表示今日身體不適,擇日再搬過去。

  然後老管家從善如流地派了幾名仆人和侍女在此聽用, 強迫之意有點明顯。

  經歷過武朝的女人,都這麽強勢麽?李南有些頭大。

  其二,正當李南讓人燒了熱水,才喝到一半的時候,某個住在隔壁姓梁的士子,“恰好”過來拜訪,“恰好”帶來了一個讓他更加吃驚的消息。

  柳虎兒,他們那日去找的那位洛陽城南的最大黑幫頭子,今早已經死了!

  據說渾身被亂刀砍得面目全非,他被人發現在城南的下水道裡,幾條玉帶不知所蹤,然後洛陽城南的城狐社鼠們,為了爭奪地盤已經殺得血流成河了。

  全tm亂了!頭疼的李南不由得以手扶額,頓時覺得有些無力起來。

  自己不過是騎著驢出城參加了一個聚會而已,不過一日的工夫,怎麽洛陽城中的事情,變得這麽鞭長不及馬,哦,不及驢腹起來!

  I need a cigarette,最好是來跟華子,腦袋一陣陣脹痛的李南隻想抽根煙冷靜一下。

  煙癮上來的某穿越客,在此時抽無可抽,這才是最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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