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像糖，甜到憂傷。”李南看著觀雲僧讓沙彌背來的三大捆甘蔗，念出了他上中學時候流行的QQ簽名。

　　我閅都煶愛喫餹旳孓亥籽。

　　很好，老非主流了。

　　時值年關，回到眉縣，隱隱有一代名僧之勢的觀雲僧手底下的寺廟又變大了，再加上今年又是一個豐年，他寺中的廟產愈發肥的流油起來，為了感謝李南的這位老友，年關將至，觀雲僧著人送來了幾捆甘蔗，說是給李南嘗鮮。

　　蜀人好甘滋，李南一邊啃著汁水豐盈的甘蔗，一邊露出神秘的微笑:千百年後的國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原來巴蜀之地，歷來都嗜甜。

　　大堂裡，李南，飛飛，精精兒，胡釘鉸圍著炭盆，一人一根甘蔗啃得帶勁，對於此等妙物讚歎不已。還有十幾根甘蔗被送到了後堂，南雀，藥娘，雲紈嘉和飛飛的母親都有，甚至李九送給李南的胡姬莎莎也有份，據說是她接到李南賞賜的甘蔗之後，激動得不能自已。

　　李九名為相贈實則就是眼線的胡姬，這段時間一直住在莊園裡，正好春十三娘走了，她的房間就空了出來，李南的就讓這名胡姬住了進去，平日裡也幾乎跟她不照面，據說這名胡姬每日無事還日日三餐，人都胖了幾斤。

　　胡姬原名叫碧睛，據說之前的主人給起的，因為她那雙好似綠寶石的眼睛而得來，自承來自遙遠的西域，被當地的領主養大之後，以五十匹蜀錦的價格給賣到長安來的。

　　但是李南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想起了牛魔王那頭避水金晶獸，於是問她要不要改回本名，在對方一臉驚慌失措的眼神和五體投地的大禮當中，弄得兩人都不知所措。

　　碧睛誠惶誠恐的表示自己名字很好，原本的名字怕汙了貴人耳朵，還是不改的好。而在蛋疼的李南再三追問下，碧睛才誠惶誠恐地、吐出了一串不算短的名字。

　　“以後汝便名為莎莎。”李南聽了半天，就聽懂最後一個莎字，就乾脆起名叫莎莎。結果弄得這位美貌的胡姬淚水漣漣，不住地磕頭謝過李南賜名。

　　“哎，也是苦命人。”李南看著身子有些發抖，大冷天還穿著單薄衣袍的莎莎，心中感歎一聲，隨即讓仆婦給她做了幾身唐人女子的衣服。

　　這名胡姬雖然來的時候帶了兩口箱子，裡面全是些樂器和露臍裝胡旋舞服，屬於自己的行禮根本少得可憐，她又是來自炎熱乾燥的西域，陰寒濕冷的蜀中對於她來說，自然有些遭不住。

　　雖然在後世的描述中，盛唐的胡姬是裝點盛唐氣象的美麗花朵，但其實也不過是名為奴隸制度的汙泥中盛開出的曼陀羅罷了。

　　被無數文人歌頌的酒肆胡姬胡旋舞，其實大多是被士族玩膩了丟出來謀生的可憐人，或者根本就是開店的大食商人的奴隸——她們從小就被販賣給奴隸販子，受到堪稱嚴苛的聲樂訓練，習漢話學歌舞，穿越過重重風沙，歷經盜匪，當地豪族的盤剝來到長安，被當做奇貨可居的貨物賣給富有的唐人的。

　　運氣好的，被收入大家族當歌舞伎，還能被主人收了房，生下一兒半女，當然也不配擁有姓名。

　　如果家主玩膩了或者更愛錢，就把買來的胡姬送到他跟胡人開的酒肆裡面去“當壚賣酒”，其實就是表演歌舞兼營皮肉生意，等到天黑還會要求她們到別處“出台”，這個也是不能拒絕的，哪怕對方要求在無禮，他們身體再不適，甚至是多人運動，她們都不得拒絕。

　　如果她們其中有人運氣特別特別好，會有“恩客”買她們回家當妾侍，雖然依然過著不如人的生活，但是已經是胡姬們最好的出路了。等待她們的，一般都是年老色衰之後被趕出去自生自滅，餓死或者被流氓們撿回去不當人一樣苛待一段時間後死去。

　　如果她們信佛且身上還有錢的話，能夠在年老色衰出家時候出家，也是比較好的選擇之一，當然這也基本不可能，別說她們湊不夠度牒的錢，就是湊夠了，一般信仰拜火教的她們也不會選擇佛教。

　　“姐們兒，外國的月亮往往不是那樣圓啊。”李南不僅有些感慨，想起了後世的某些事情。

　　曾經聽過李九崔哲等講過胡姬事情的李南，很想對這位身材火辣，細腰大長腿的胡姬勸一句，要不回去吧，長安不是天堂，哪裡的黃土不埋人?

　　但是李南也知道這也是扯淡。胡姬一般都是在他們那個拿女子更加不當人的國度，被父兄或者領主賣出來的，她們也不是自願的。胡人多貪財且女子地位更低，為了東方的美麗絲綢，當地領主或者富戶甚至會把自己女兒或者妻子給賣了。

　　如果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去當奴隸到異鄉去服侍人呢?看著美麗得好似手辦的胡姬，李南不僅長歎一聲。

　　所以，懷著國際人道主意精神，李南就一直把這位莎莎當演員養著，待遇跟當年女團的小姐姐差不多，也不讓她乾活，連飯都是讓人給送進去的。

　　畢竟若不是人家到來，那個七品朝散郎的官位也到不了李南手上不是?對她好一點不過分呀。李南如是想著。但是他也有讓她少在園裡走動，少跟園中的人接觸，免得她看出什麽報告長安的意思在。

　　李南精通歌舞，這在地府和內衛等都不是什麽秘密，所以他們特意選了一個最精通歌舞的胡姬送來，意思就是李南見獵心喜之下將其收房，達到監視的目的。

　　但是李南自家事自家知，自己那些“精妙絕倫”的編排全是抄的後世，還抄了個四不像，作為一個直男，他對於歌舞的喜好還不如他對於相聲的愛好呢！所以他也一直沒有跟莎莎有過什麽交流，倒是他看著南雀日日在莊內悶得無聊，讓她去找莎莎玩。

　　李南原本以為南雀和莎莎都是跳舞的，應該有共同話題，結果沒想到同行是冤家，南雀去了一天回來就不爽了，滿嘴都是“蠻夷女子，傷風敗俗”什麽的，簡直一臉的不屑。

　　不是，你這才穿上襦裙幾天啊，你忘了你之前的裝束和舞蹈了，李南雖然有心教育她說孩子你忘本了，但是發覺無論自己庭前打架還是妖精打架，自己都不是南雀的對手，於是也就恨恨作罷！

　　講道理，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對方武功這麽高，認慫不丟人呀。作為吊絲，李南總是這麽善於自我安慰，這幾天都讓廚下烤羊腰子補身體。

　　莎莎在南音莊園呆了這幾天，發覺這裡簡直沒有什麽規矩，也沒有讓她恐懼、拿著皮鞭的管家嬤嬤，莊內都對她比較和善之後，這位胡姬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前幾天莎莎總是有意無意地往李南眼前混，大冬天衣服也穿得不多，高開叉和崩的緊緊的上衣簡直讓人沒眼看。結果她這個行為被領地意識極強的南雀給發現了，當著她的面表演了一下刀術，意圖嚇走這個看起來花兒一樣柔弱，心懷叵測的狐媚子！

　　結果南雀的行為，反而激起了這位胡姬極大的工作熱情！

　　莎莎是知道這位“主母”以前的身份的，跟她現在差不多，不小心被這位好心的“唐朝人”給收了房，所以大屋子住著也不用做事，也不用被人逼著跳舞。

　　憑什麽你作為舞女可以上位我就不能，我比你腿短還是跳舞不如你什麽的?刀術，妾也會！

　　我擦，圓月彎刀！這位胡姬竟然也會武功！！當李南看著莎莎以表演為名，手持一把雪亮的彎刀，將木樁劈成大小等份的乾柴之後，李南再次震精了！

　　拜火教，彎刀，你莫不是沃教的聖女麽?

　　看到莎莎也會刀術，南雀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立刻拉著莎莎比試刀術，並且豪邁地拒絕了李南給她們打造木刀比試的要求，並且表示只有男子和小孩兒才用一用力就碎的木刀呢，是女人就要用真刀！

　　這份極為“女蠻國”式的發言，聽得李南大囧，看著一臉惶恐跪在地上不敢抬起頭，細細地聲音表示不敢跟主母動手的莎莎，李南終於怒了！

　　李南出手了！

　　他當然沒法阻止南雀跟莎莎比武，他只是花重金找風部要了兩根極為結實的陰沉木，讓人削製成了南雀常用的狹長細刀和莎莎用的彎刀，責令她們以後必須用這個比試而已，倒也自認為狠狠地展現了一把家主的威嚴。

　　至於他怎麽被南雀在房中展現她家主威嚴的，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了，反正李南最近特別愛吃烤羊腰。

　　於是，同樣作為舞女，同樣擅長刀術，一個前“蠻夷”和現“蠻夷”女人的戰爭就這麽開始了。兩人幾乎每天李南的後院打得不可開交，竟然互有勝負，看得飛飛和精精兒都忍不住皺眉。

　　“如何?”李南曾經問過飛飛。

　　“外道也！”飛飛說完，一臉高冷的就拉著精精兒去比武了。

　　飛飛的武功是打不過團裡刀術最高的春十三娘的，但是勝過南雀為代表的女蠻國帶刀巫女，結果這幾日看下來，發覺南雀和莎莎在比試中竟然刀術又有精進，互相吸收了對方的刀法，刀術都變得更加凌厲和詭異起來。

　　快要被兩名女子超過了，還是他很不屑曾經敗過一次的外邦刀術，這讓心高氣傲的飛飛怎麽受得了，於是拉著精精兒練劍去了。

　　李南沒有想到，自己的無意之舉竟然促成了南音莊園的冬日大比武，手下的戰力都開始刷武功熟練度，想到每天一聲大汗的南雀這幾天沒有拉著他沒日沒夜做沒羞沒臊的事情，他也正好樂得清閑，開始鼓搗起過年的諸般事宜起來。

　　那啥，還是古話說得好，婚前姨媽攔路虎，婚後姨媽救世主。比武也是........

　　泰煞諒事宗天宮的那幫算學先生，李南已經準備給他們放假了，路遠不願回家的正旦輪休，三倍工資，李南還給他們準備了豐厚的儀程，據說那幾位平日裡不受士人待見的算學先生都感動壞了，紛紛表示這個春節也要堅守崗位，才對得起黑簿之主的大恩。

　　不是，你們回家過年好不好，你們匯總的數據是要交給我做數學建模分析的啊，你們不想過年我還想過年呢。看著手下如此勤奮的員工，李南恨不得他們日日摸魚。

　　特別是胡釘鉸，這幾日莊內莊外工作都要抓，忙得更加不可開交。而且數次勸諫李南說讓他不要如此懈怠，李南哪裡肯聽，不過感動之下又私下送了胡釘鉸不少金子，表示可以幫他讓人帶回村去，結果胡釘鉸表示自己孤身一人，謝過了李南的好意，弄得李南有些鬱悶。

　　“歲末已至，汝竟還勤於任事！須知身體乃大業之本矣，令能當愛惜自身才是也！”李南已經不止一次地批評胡釘鉸了，表示都要過年了你竟然還要工作，這不是反了麽?

　　結果迎來的是對方無可奈何的微笑和勸誡。

　　好吧，我管不了你。有了這麽勤奮的員工，李南也表示雖胡釘鉸去——自從李南扔了兩顆不知道什麽藥丸給飛飛和胡釘鉸，說是三屍腦神丹的解藥之後，這位從藥隱村就跟隨李南的胡釘鉸，對於李南更加恭敬起來，儼然就是一副家臣的模樣了。

　　今天胡釘鉸從成都府采買回來，就要去山中的基地工作，李南好說歹說才把他攔住了，說是觀雲僧派人送來了甘蔗，一起啃幾根哇?

　　於是才有了幾人在堂中啃甘蔗的景象。

　　按照李南的吩咐，胡釘鉸買了不少過年要用的東西，包括各種雞鴨，羊肉，烏鬼、糯米，豆子，還有屠蘇酒，紅糖、五辛料、香燭、紅紙等物。

　　李南養的那些雞鴨和羊，除了沒有長成的，基本上都被吃光了，弄得之前誇下豪言壯語說是養羊和雞鴨致富的李南，有些不好意思。

　　李南的果基魚塘方案，除了裡面的魚養得還算可以之外，果樹還沒有長成，河邊的西瓜試驗田不出所料全部凍死了，花了大錢種的大棚蔬菜成本比菜價還高，蚯蚓倒是繁殖了很多，但是雞鴨都被吃了，沒人管的蚯蚓幾乎泛濫成災，隻好每日讓莊內孩童捉了，扔到池塘中喂魚。而且莊內羊也被殺得沒有幾口了，養的馬還日日耗費各種草料。

　　總之來說，如果不是香皂賺了大錢，穿越客這幾個月的莊園經營，其實是賠的。這讓穿越客覺得自己給前輩丟臉。

　　說好的養殖業賺大錢，然後遂至巨富呢???後世的優秀經驗怎麽完全沒用???

　　如果我買的夠快，就可以當做沒有損失過。李南趕緊讓胡釘鉸買了更多的羊和雞鴨回來，假裝自己莊園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李南之所以這樣大氣，除了緣之宮源源不斷送來的金銀和香皂鋪子的分紅讓他底氣很足以外，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唐朝的雞鴨其實很便宜！

　　在唐朝，雞鴨肉甚至不算肉！

　　在唐朝，所說的肉一般是牛羊肉，但是牛因為是重要生產資料，所以一般說吃肉就是指羊肉，豬肉因為太柴太腥臊貴人除了祭祀以外，也是不被唐人所喜，豬又叫黑面郎，因為叫聲聽著像“烏鬼”，所以蜀人叫豬名為烏鬼，李南還讓胡釘鉸買了幾口準備做臘肉灌香腸。

　　而其他肉，狗肉只有乞丐和奴仆才吃，跟後世一樣，你吃狗肉也會被“文明人”所鄙視的，魚肉倒是精貴，但是也不算畜類。

　　但是他們的地位都比雞鵝好點，雞和鵝在唐朝不算肉類，甚至不算葷菜，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和尚吃雞也不算破戒！

　　在此時，母雞都作為雞蛋的生產者被民眾養殖，但是此時喂養雞鴨是要用糧食，所以養的也不多，公雞也就是一個村富戶養個兩三隻孵化雞雛，然後全村人靠這一兩隻雞打鳴而已。

　　當然，這是對富庶的“城市人”來說的，對於沒有油水的最底層的貧戶來說，連豬內髒他們都喜歡，更何況雞鴨乎?不過他們也就買不起也就是了。

　　所以才有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因為對於此時農戶來說，殺了家裡生蛋的老母雞待客，已經是極為高規格的招待啦，雖然在士人眼中也是農家素菜罷了(古代最底層農戶之貧，不是諸君可以想象的，家裡老爺子給老失講過一件事，七十年代的時候，他隔壁家庭困難的鄰居，煮一鍋加了豬油的稠稀飯就算過年了，那時尚且如此，何況唐朝乎)。

　　李南吩咐莊內的小孩將羊趕回有些空蕩的羊圈中，將買來的黑面郎放在修好的豬圈喂幾天，又將雞鴨關好，這才讓跟胡釘鉸等人討論起明年要不要種甘蔗的問題。

　　不是！主人你雖然當了七品朝散郎， 不用向國家交稅了，但是也不能這麽造啊，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諾大的莊園不種糧食改種花就算了，種了不少不能吃的果樹不說，養的羊和雞鴨魚都快被吃光了，今年莊內一無所出。胡釘鉸在心中暗暗腹誹李南的不懂經營和異想天開。

　　這簡直就是賠錢他姥姥給賠錢開門，賠錢到姥姥家了！

　　聽著自家主人口若懸河地講述種甘蔗的大好“錢景”，掌握著莊內帳目和負責采買的胡釘鉸，臉色不由得暗暗發苦起來。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以一種極為嚴肅的姿態，勸誡自家這位有些乖戾的可怕主人，明年還是種糧食穩妥點。

　　不是，你們就這麽不相信我嗎?李南看著座下幾名“家臣”聽到他的想法之後，各自露出或是尷尬或是無所謂的神色，李南不由得鬱悶起來。

　　我叫李南，字石安。

　　我是個穿越客，目前是七品散官，在唐朝有一座莊園。

　　很不幸，莊園今年幾乎全賠了，聽著我明年的計劃，手下們都懷疑地看著我。

　　怎麽辦，我感覺自己真的給穿越前輩丟臉。

　　我真是太難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