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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唐朝》第97章 穿越客如何克服乾嘔
  不管崔哲是不是出於好心還是出於其他的目的告訴了他現在的主人宗楚客,關於天女團的事情,李南覺得都不怪他。

  生在這個人吃人的時代,還帶著一支地位低下的女團,他其實心裡早就做好了類似的準備,沒有崔哲和武崇烈,也會有張哲,王崇烈等等權貴來覬覦小姐姐們的美色和使團的財寶。

  只不過突然被熟悉的人這麽一搞,李南還是覺得有些鬱悶。

  或許在唐朝的男人眼裡,些許“音聲人”,哪怕跟他關系再好。他再喜歡,在仕途前程面前,也許是不值一提的吧。別說幾個路上認識的小姐姐,有人為了求官,自家的姐妹和妻子都能拱手相送,還會傳為美談。

  “這個該死的時代!”黃酒上頭,後勁極足的郢州富水李南連幹了九杯,而且幾乎沒有怎麽吃東西和睡覺的他,在醉倒之前,恨恨地說出了這番話。

  然後當李南醒來之時,他已經是在自家竹堂裡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會來的。

  “李南此君,仁人也,輕名利,目光深遠且身懷智術,但膽薄而慎行,故此君平日行事多逃避之舉,直至避無可避。”

  這是李南醉倒之後,趙蕤對著眾人說的話。李九等人聽過之後,皆點頭稱是,唯有一人面色有些凝重。

  “靈雪可是覺得吾所言有何不妥之處?”趙蕤笑著問道。

  “靈雪不敢!”司徒靈雪趕緊大禮參拜。

  “呵呵呵。”趙蕤飲下一杯清茶,心知司徒靈雪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對,笑著解釋道:“此人經歷,想必汝等亦盡知,若是汝等與其易地而處,汝等可願意放過那村民與到觀剩余少年與婦孺?須知人性之惡,此身入賊窟,便如白染皂,養賊之子且反噬其身之事,怕是不少見。”

  此言一出,眾皆歎服。

  先前在說到李南仁慈而且遇事喜歡逃避的時候,看過李南完整卷宗的眾人,雖然面上都稱是,心中各自都還有些不信,這種毒手的人也能算“仁”?直到此時,眾人才有些悟了,直感歎先生識人之明。

  李南在青寧村的遭遇和到觀遇到的情況,他們都是知道的,平心而論,如果一個“士”被黔首這般羞辱,或者有機會全殲盜匪,如果是他們,是絕不會留手的,更何況那些人還可能暴露了李南的行蹤和過去。

  士可殺不可辱,被賤民和盜匪這樣的“羞辱”,只有用他們全家的血才能清洗到自身的恥辱,這是此時士族的一條顛簸不破的潛規則。

  更何況,作為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眾人,他們深刻知道掩藏自己來歷的重要性,若是易地而處,還是那種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他們的選擇絕對是一個不留。絕對還不會將仇人之妻子兒女帶在身邊,還給他們活路。甚至他都將對自己親生嬰兒下手的針娘都放過了!

  簡直可以說是“婦人之仁”了!雖然司徒靈雪是個女子,但是她是最討厭婦人之仁的。

  要知道,雖然是被賊所擄被迫生子,但對於這個時代的婦孺來說,李南的行為就是殺父之仇,滅家之恨,現在又是孝道大過天的時代,以後這幫賊人的兒子就算殺了李南,也會被傳頌成為父報仇的孝子。

  如果殺完李南再自盡,那就是忠孝兩全的義士和奇俠啦。

  “南兄,仁人也。”李九長歎一聲,歎息不已,這次眾人都是點頭,打心底認同這一點。

  他是個好人,對於名和利,他都看得很輕很輕,因為他太膽小,太怕事,

所以一直在逃避。  在醴陵也是,在劍門關也是,在成都府也是,還有這次武崇烈也是,如果不是事到臨頭避無可避,自己這位南兄空有大才,根本不敢涉足這個名利場,李九心中暗想,覺得趙蕤簡直無愧於“先生”之名,果然一眼洞悉此人本性。

  “此人精通各種手段,出手不容情,目光甚遠,又極其膽小,所行之事皆為保身,賈文和年幼之時,怕是不過如此也。”趙蕤談興正濃,立刻又說道。

  “先生此言,怕不是有些過?”說話的依然是司徒靈雪,“此人心智雖高,頗有些小術,怕是與賈文和……”司徒靈雪欲言又止,但是出於對於“先生”的尊敬,她也沒有說下去。

  “此子心術手腕,自然與賈文和相距甚遠,但兩人相似者有二。”趙蕤似乎覺得這件事極為有趣,此時也起了談興。

  “敢問先生,是何相似之處?”說話的竟然是梁櫧,此時的他敬陪末座,昏暗的燭光倒映著他閃動著火光的眸子,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狼。

  “哈哈哈。”趙蕤微笑著,他也看出了梁櫧對於自己如此高看李南有些不服,但是看著覺得有趣的他,隨即又添了一把火:“梁郎君此言謬矣——”看著梁櫧悄悄改變了坐姿,一副狼顧鷹視之像,心中更是輕笑。

  鬥吧,鬥吧,這個天下,這個時代,只有爭鬥才更有意思。

  就讓趙某看看,汝等兩人誰為誰礪石罷,最粗糲的礪石,才能磨出最可怕的殺人刀。趙蕤塵尾揮動,繼續開口了:

  “其一,兩人皆目光深遠之輩,天下局勢俱在其胸中。賈文和先事董卓,後事張繡而後歸曹,享年七十又七,諡曰肅侯,可謂亂世之中善終者,蓋因其眼光深遠爾。所謂‘毒士’者,眼毒過於心毒爾!”

  “而這位石安先生,諸君以為,以此人手腕,若往長安求官,比崔牛兩位如何?”

  “以此人手段,怕是朝散郎唾手可得。”李九略微沉吟,隨即開口,司徒靈雪和梁櫧也露出讚同的神色。

  朝散郎是唐朝散官,從七品上,雖然看著比那些電視劇裡面動輒三四品的官員小很多,其實比起很多求官而不得的士子來說,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

  要知道,那位文才好到讓武則天看到罵她的檄文都很難生氣的駱賓王,最開始踏入朝堂的起點也不過是朝散郎而已。

  “那為何此人從一開始便定下隱居蜀中之策,並無半分入長安之想法?須知亂世出英雄,天下紛紛向長安乎?”此時趙蕤看著屋中眾人,已有幾分考校的意味。

  看著眾人的神色,精通識人的趙蕤,對於眾人的高低,立刻一目了然。

  “難道,此人當日也察覺此間各種情勢,於是蟄伏蜀中,靜待時機?”司徒靈雪反而最先反應過來,帶著不可置信的口吻說道。

  “雖然前往蜀中安居,亦可說明此人胸無大志貪圖安逸,但是那太平勝思四字一出,可見此人絕非等閑之輩!”趙蕤突然提高了聲調,眾人皆是一驚!

  “難道先生也……”李九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趙蕤隨即點了點頭,李九心中大定。

  “此子在一無消息二非朝廷之人情況下,僅憑所見所聞便與愚心中所見相同,足以見此人眼光之深遠,與那賈文和相似。”

  “噝——”李九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似乎很吃驚的樣子。

  李九吃驚不是因為李南的言論跟這位可怕的“先生”相同,而是因為他想起了一路上三人聊天的某系內容——

  這位李南在最開始的某些很篤定的“言論”,雖然看來只有隻言片語,而且大多出自酒後,但是現在仔細想起來,不少都應驗了,而且很多看起來也要即將應驗。

  若是吾等得此人相助……想起長安的那位,李九的心突然火熱起來。

  廢話!老子可是看過迅哥兒大明宮詞的男人,別說這幾年的局勢,以後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走向老子都知道。如果李南在此的話,肯定會蹦出這麽一句,

  趙蕤看著李九的異狀,當即就發覺,這位與李南同行過一段路的李九應該是想起了什麽,但是他也不點破,繼續開口道。

  “其二,若為求存,兩人手段果決且狠毒,若發覺自身身處險境,兩人皆施辣手!到觀青玄子為禍蜀中多年,以常人度之,恨不得肋生雙翅,早些離開,而這位石安先生,從一開始便心存全滅其之心,哪怕青玄子義釋汝等,此人也欲將其殺之後快!還有千奇禪師,察覺其心之後,果斷出手,攻其必救,一擊不死,遠遁眉縣,汝可記得此人對汝所言?”趙蕤看著已經有些呆了的司徒靈雪。

  “李主事所言,欲‘斬斷’而非與之‘和解’。”司徒靈雪喃喃說道。

  “眼毒心亦毒,雖不及賈文和熟稔,但此非賈文和行事手段乎?”趙蕤又倒了一杯茶,輕輕地吹著依然滾燙的茶水,眾人此時這才盡皆歎服。

  “如某所料不差,此人心中現在所想,便是如何滅武氏爾。”看著李南離去的方向,趙蕤喃喃地說道。

  一語滿座驚!

  李南不知道,自那夜之後,他在內衛僅有的幾人之間,有了一個“幼文和”的外號,他現在枯坐在竹堂前,眼睛望著天,就連南雀在他面前走了幾圈都沒有看到。

  雖然看似呆滯,但是李南心中已經開始閃過了無數計劃,甚至連計劃不成,逃出唐朝出海去哪個島殖民都想好了。

  剛想到第二十六個計劃B備案,用腦過度一天沒有吃飯的他突然乾嘔起來。

  這已經是這個月來的第六次了,他甚至都有些習以為常。

  真是個令人作嘔的時代,吐了不少酸水,把南雀和藥娘都嚇壞了的李南用後世的口音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當然,令人作嘔的不止這個時代,還有這個時代扭曲的人。

  距離李南從蒲江回來已經一個月了,一個月前,蒲江縣尉張生被判殺妻,證據確鑿,將要上報成都後再上報長安。

  消息傳出第二天,有一人名馮燕,前往縣衙自首,自承張生有冤,自己乃殺人者。

  問其緣由,此人自承與張妻崔氏有染,那日兩人苟且之後,張生酒醉歸家,馮燕躲閃不及,襆頭遺落房中,張生酒醉熟睡,燕指襆頭令其妻取,妻即刀授燕,燕熟視,斷其妻頸,遂取襆頭而去。

  “某誤與毒婦有染,此毒婦欲夥同某殺其夫,某一怒而殺之,且無令不辜死者。吾竊其妻,而又殺之,當斬吾。”馮燕自縛,前往府衙認罪。

  然後高潮來了,司法官與俱見縣令劉公,盡以狀對。劉公以狀聞,請歸其印,以贖燕死。上誼之。下詔,凡蒲江死罪皆免。

  一個人殺死了與自己有染的婦人,可謂犯下了雙重罪惡,而只因為他殺的女人“心如蛇蠍”,竟讓下至地方官、上至皇帝一起產生了“義薄雲天”的感覺,不惜留下自己的官印來上書,皇帝也下詔免了這一地的死罪,這個扭曲的三觀簡直讓李南作嘔。

  雖然整個故事中除了張生,誰也不無辜,但是這個判決簡直讓李南生理不適。

  當然,這也跟這個馮燕是武三思的人有關系,整個過程迅速而高效,從上報到皇帝下詔免罪傳到蜀中,整個不超過一個月,若是此人不是武三思家的門客,早就活罪難逃了。

  李南也知道這是那位“先生”和內衛手筆,讓這位馮燕成為典型,一言一行都讓人關注,此時武三思和張柬之還在角力博弈,於是他也很難再做什麽,不然就會被政敵抓住把柄延燒他主人身上。

  雖然李南不是一個拳師,也知道這種春風化雨的手段是最妙的方法,但是李南覺得這種“獵巫”式的蕩女彐審判,還是讓他覺得不舒服,讓他有些隱隱作嘔的感覺。

  沒有人覺得這件事不妥,罵的最凶的還是那些女子,這才是這個時代最不妥之處。

  全程參與這個誰也不無辜事件的李南,此刻像是吃了shi味巧克力一樣難受——雖然感覺三觀受到了強叉, 偏偏這個結果對於自己來說反而是最好的!

  這就很讓人鬱悶了,於是他連續好幾天都吃不下去飯,給那具女屍驗屍的可怕場景總是浮現在他眼前,久久揮散不去。

  直到故人來訪,帶來了新的消息之後,李南的乾嘔才算是徹底好了。

  “多日未見,一向可好?”李南看著面前千奇禪師的舍利子,言語溫和,如見老友。

  抬起頭,對面就是一臉溫和笑容的李九和蒙著臉依然很誘人的司徒靈雪。

  哇——李南突然吐得更厲害了。

  李南足足乾嘔了一刻鍾,吐出不少酸水之後,這才感覺好上了不少。

  “我想,我可能以後很難再吐了吧。”抬起頭說著自己無礙的李南,此刻重新換了衣服,臉上也掛起了笑容,他悄悄對自己說道。

  畢竟,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唐人了,在這個扭曲地令人作嘔的時代活得越來越滋潤。笑著摩挲著光潔的舍利子,李南笑得極為開心,很高興地收下了兩人送來的禮物。

  再怎麽吐,我目前也沒法改變這個時代的觀念。關於這個時代,吐啊吐啊也就習慣了。

  既然都來了這個時代,如果還抱著後是心態不嘗試著放下身段的話,會死得很慘。

  只有先面對黑暗,然後才能戰勝它,你不去凝視黑暗,並不代表它不存在,不會過來找上你。

  千奇終於死了,我其實還很開心。

  ——《關於如何成為一個毫無破綻的唐人·克服乾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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