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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唐朝》第96章 3停與3問
  從村裡逃出來,在山中迷失道路,不知道該怎麽求生的時候,李南想著,自己的手機要是還在就好了。

  初到醴陵城,不知道該怎麽跟唐人交談參見宴會的時候,李南想著,自己的手機要是還在就好了。

  給小姐姐們排練舞蹈的時候,李南想著,要是自己的手機還在就好了。

  在無數個無眠的夜晚裡,李南想著,要是自己的手機還在就好了。

  可是當李南的終於看到自己手機的時候,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自己的手機趕緊消失就好了。

  有句俗話叫做在最猛的年紀遇到最猛的你,而李南則是在最可怕的人面前遇到了最不想出現的東西。

  在內衛最可怕的智者面前,他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於是他看了一眼,緩緩合上了盒子,反正都沒電了,這玩意兒當鏡子都勉強,還能做什麽?

  話說,自己在有生之年讓做出穩定的電源和導線讓它開機麽?驚喜過後的李南,開始深深地懷疑起來,先別說獲得穩定的6v直流電源,拆下充電口接好正負極,就是卸下背部螺絲和各種排線的工具,李南都要弄好久。

  李南合上木匣之後,雖然努力做出鎮定的樣子來,但是腦中飛速轉動,設想趙蕤會怎麽問自己,自己要怎麽應答。

  殊不知,他這副故作鎮定的模樣,在精通識人的趙蕤眼裡早就是渾身是破綻。

  “主事覺得鎮國公主如何?”

  “啊?”還以為趙蕤要問這件東西出自哪裡,主事從何而來等等問題,已經開始編造無數的理由的李南被問得一驚。

  “國之柱石也。”看著對方平靜如深潭的面容,李南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懸起的心不僅沒有放下,反而更加緊張。

  他怎麽不問我這是什麽東西?出自何處?問我是什麽來歷?或者........他已經知道了什麽??李南此時滿腦子就是如何向唐人解釋手機的事情,心中更加忐忑不已,但是趙蕤就是不問。

  對於死囚來說,最難受的不是最後那一刀,而是行刑前的最後一夜。

  “石安先生覺得當今天下如何?”主座上的趙蕤,好整以暇地換了一個問題。

  “自是太平盛世。”李南抬起頭,慢慢說到。

  他不是沒被人叫過石安,也不是沒被人叫過先生,但是有人在他的字之後加上先生二字還是第一次。

  這是屬於一種新的稱呼體驗,他沒有這麽一刻,想要把那個“石”字改成“祖”字。

  祖安大舞台,有馬你就來。

  李南甚至能從對方古井無波的臉上讀出一種貓戲老鼠的殘忍惡趣味——你想不想知道關於此物還有你的來歷我知道些什麽?你擔心這個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偏要吊著你,就是喜歡看到你一臉鬱悶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石安先生果非常人也!”趙蕤大聲讚歎著,“仆以茶代酒,且敬先生一盞。”

  這尼瑪,老陰陽了啊,不愧是“先生”啊,李南甚至有種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當今這個形式,哪怕是平頭百姓,所謂的黔首們,他們都知道國家有些風雨飄搖,李南來一句太平盛世,本來就是揶揄,沒想到趙蕤反而讚歎起來,這讓李南的有種一拳打出,被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感覺。

  蕤斧天高遼,斧高不及毛——自己想要在趙蕤身上討得便宜就像是往天空扔斧子,斧子扔得再高也傷不到他的皮毛,還容易砸到自己。

  “先生謬讚。”李南現在算是知道了這位趙蕤的厲害,老老實實放棄了和他對抗的心思,有些泄氣地回答道。

  “仆鬥膽今日請石安先生到此,乃是欲觀先生其人其才,今日得見,先生果非常人,乃天下奇士,體察入微,眼光過人,管中窺豹,可見先生驚世之才。”

  “先生過讚爾,仆本一無用書生,何德何能擔先生如此謬讚,況且今日天色已晚,仆有些頭疼,還乞離去。”李南站起身,對著趙蕤深深一躬。

  今天的場景太過詭異,匣子裡的手機一出現,就讓他心態徹底崩了,面對趙蕤這種可怕到極點的人物,李南覺得先回去調整好心態才正事。

  “倒是仆不是,這便著人送先生回家。”趙蕤笑著說道,像極了一個善解人意的主人。

  “告辭,九兄,司徒娘子,梁主事。”李南對著眾人作別,眾人一一還禮。“九兄與先生若是無事,可至小弟家中坐坐。”最後,李南對李九和趙蕤做出邀請。

  “自當上門與南兄共謀一醉!”李九拱手,笑著對李南作別。

  “那愚自當掃榻相迎。”李南拿起桌上的匣子,隨即在那位老仆的帶領下,就往堂外走去。

  “十五日前,武三思之子武崇烈,聽聞南海天女有妙舞,聽其言、聞其狀,喜不自勝,心甚慕之,借其父武三思之名,派人下書,前往蜀中請天女團入長安,怕其信使已然抵蜀爾。”剛剛走到門口,李南就聽到梁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呵呵,那武家父子乃色中惡鬼,怕是其目的不純。”司徒靈雪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恐,如同伸出肉墊的貓爪一樣,狠狠地撓在了李南的心頭。

  李南的腳步為之一滯,繼續往前走。

  緊接著,李九溫和的聲音在李南背後響起:“宗楚客新得一門客,極言南海天女容貌之綺麗,其舞之曼妙,宗楚客為其子求官,於宴會之時告知武崇烈,武崇烈見獵心喜,借其父之名,派人前往蜀中,取天女回京。”

  李南的腳步又為之一滯,心中泛起苦澀,顯然極為不願意聯系到某個人身上。

  但是接下來,李九的話打破了李南的幻想。

  “那宗楚客新門客姓崔,名哲——哎”李九拖長的聲音充滿了悲憫之感,不知是為了小姐姐們還是為了崔哲在悲歎。

  李南抱著手裡的匣子,甚至加快了腳步。

  “主賢仆善,主惡則仆不端,武崇烈好色,其仆亦是如此,這送信之人放到蜀中不過兩日,前幾日才見過大慈寺千奇禪師,有人見其與蒲江縣尉張應之妻崔氏交往過密,似有奸情。”

  李南腳步徹底停住了。

  此時,一身玄色長袍的李南此時立在漆黑庭院中,似乎與整個黑夜混成了一體。

  於是他轉身、整理頭上的襆頭,隨即回頭,往漆黑庭院中唯一的光源走去。

  “石安先生不是頭痛?為何去而複返也?”主位上的人依然沒變,趙蕤和旁邊的李九正在飲茶,而司徒靈雪和梁櫧已然不見,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蓋因南找到治療頭疾之法爾”李南將手中的木匣隨意放到桌上,看著主位上那位從容的先生,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反而平靜下來。

  都tm這樣了,生死看淡,不服就乾吧。雖然不知道之前他們給出的消息的真假,但是李南憑直覺覺得他們不會騙他,而且對方查的如此清楚,今日設局前來,就是為了讓自己入轂。

  既然已經躲不開,那就面對吧。李南重新入座,如同一刻鍾前一樣。

  “哦?仆頗好醫術,不知是何妙方,能須臾之間治療頭疾?”趙蕤好奇地問道。

  “呵呵呵,酒來!”李南不回答,而是高呼要酒。

  隨著一陣香風吹過,一朵紅雲飄到了李南面前,纖細白嫩的手指握著銀杓,從酒釜中舀出黃澄澄清亮的美酒倒入白瓷盞中。

  “主事請酒!”司徒靈雪一雙玉手端著倒得滿滿的酒盞,娉娉婷婷地站在李南面前,隨著她一個旋身,她如同最柔媚的侍女一般坐到李南的身邊。更讓人驚歎的是,她手中的滿滿的酒液,竟然一滴都沒有灑出。

  或是為了取信於李南這個謹慎的藥部主事,或是此女天生極為撩人,司徒靈雪做出了一個讓李南都想不到的舉動。

  夜風若不來,輕薄的罩紗不開,美酒若不滿,身邊的佳人不啟唇。

  只見司徒靈雪輕輕撩開罩紗,露出了光潔美好的脖頸和嬌嫩的紅唇,輕輕啜飲了一口之後,隨即遞給了李南。

  “還請先生飲酒。”司徒靈雪的聲音如同四月盛放的海棠一般柔媚,酥酥麻麻地,聽得人都化了。

  “呵呵。”李南笑著接過她遞過的酒盞,仰脖一飲而盡,動作之大,驚得司徒靈雪嬌呼一聲,酒液都沿著他的蠕動的喉結滑落到了脖子上。

  一盞飲罷,李南也不多話,接過身旁佳人遞過的絲巾擦脖子,隨即徑直將酒盞遞給了坐在他身邊的司徒靈雪。

  “還請郎君飲酒。”司徒靈雪的聲音愈發滴出水來,又默默地的給他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遞給了李南,這次她甚至用口紅在白瓷盞上印了一個唇印!

  李南當然沒有像青春期男生一樣,做出間接接吻的事情,他又不是沒有聽過女間諜口紅塗毒的故事,他只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看到李南不作答只是飲酒,主位上的趙蕤就這麽看著他,似乎看到很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知道,這個敏銳得異常的男人是在借酒壯膽。

  因為很多話只有在微醺之際,才能宣之於人。

  一杯,兩杯,三杯,李南連飲了七杯酒之後,端著手中的白瓷杯,看著罩紗下脖子已經爬起紅暈的司徒靈雪,這才緩緩地開口了。

  “飲不盡之杯中酒,割不完之仇人頭!”

  “哈哈哈哈哈——”主位上的趙蕤朗聲長笑,看著李南望著他的散發堅定光芒的眼神,輕掃塵尾,隨著笑著問道。

  “君觀鎮國公主如何?”

  “國——之——柱——石。”李南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是他第三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他當然也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回答。

  “哈哈哈,上古之時有天柱不周,共工一怒而觸斷,天柱斷,地維缺,天傾西北,地陷東南,遂生大水,龍氣自昆侖而東泄,而後聖王出,禹王治水而家天下。”不顧李南李九還有司徒靈雪驚詫的眼神,趙蕤飲了一杯茶,大聲的說著,似乎他有些醉了。

  喝酒的眼神越發清亮,喝茶的卻仿佛醉了,這也是奇事一樁。

  “昔日前隋有八柱國,國勢一時無兩,隋煬帝遠征高句麗之時,上柱國楊玄感起兵,大隋自此敗亡,時有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煙塵並起,柱國皆反,自此山河破碎,流血漂杵,後有聖人自龍首原起兵,定鼎天下,乃有大唐。”趙蕤一邊說著,眼睛死死盯著李南。

  “古往今來,國之柱石者,皆崩碎而亡,殘軀為帝業之基石,不知主事以為然否?”

  此話一出,一座皆驚!

  哪怕隔著面紗,李南都感覺到司徒靈雪在驚奇地盯著他,似乎在說原來你的國之柱石是這個意思啊。

  李南也是吃驚,原來這位“先生”果然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位可以說掌握了一半朝廷政令的太平鎮國公主。

  “然也——”李南將端在唇邊的冰冷酒液飲下,心中一片火熱。

  “不知石安先生觀天下大勢如何?”主位上的趙蕤看著李南,又飲下了一杯茶。

  他已經過了需要喝酒才能讓自己保持勇氣和冷靜的年紀了,對於內心好似業火燒的趙蕤來說,敏感地嗅到了亂世味道的他,哪怕飲清茶,也如喝下烈酒一般。

  而且他也實在需要飲些苦茶來壓下他自己心中奔突的野火。

  畢竟,他這一身縱橫長短之術,要逢亂世才有一展全才之機。

  有曳影之劍,騰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劍則飛起指其方,則克伐;未用之時,常於匣裡,如龍虎之吟。

  他就如同君王手中那柄看不見的曳影劍,平日裡隻得在匣中做劍鳴,只要敏感地嗅到亂局之氣,就會抑製不住想要出鞘的欲望。

  誰讓他是亂世的攪局者——縱橫家之人呢?

  “看汝才具與格局如何罷,畢竟汝乃引起愚興趣之人。”趙蕤如同飲酒過多的狂士一般,斜靠在面前的矮幾上,一手扶額,一手端著茶杯。

  而下面飲了酒的李南,確是正襟危坐,規規矩矩如品茶一般,接過司徒靈雪遞來的酒杯,帶著某種儀式感一飲而盡。

  “自是太平盛世!”李南加重了太平和世的讀音。

  本來他官話都說得不倫不類,這下更加讓人聽著奇怪了。

  “咦?怎麽還是這麽說?”在座的李九和司徒靈雪都以奇怪地眼光看著李南,心道這位主事到了此時還心存戒心麽?如此的謹慎,不肯吐露真實想法?

  主座上的趙蕤也愣了一下, 隨即哈哈大笑,聲震屋宇。

  “太平盛世,太平,盛(勝),世(思)?哈哈哈,好個太平勝思!先生果然大才,仆今日得遇先生,實乃三生有幸,請受仆一拜。”趙蕤連著念了幾遍,先是對著李南拜了一拜,隨即哈哈哈大笑。

  “先生不是早有定見麽?不然為何有此三問?”李南笑著說道。

  “蜀中能看清此一局者,不過一掌之數,未曾想今日又得見先生,可謂吾內衛之幸也。”趙蕤大笑,仿佛山間奔湧的洪流。

  漆黑的寂靜夜中,只有一處大屋子燈火通明,裡面傳來肆無忌憚地笑聲和嬌媚的女子之聲,還有美酒與清茶,不遠處便是令人作嘔的恐怖屍骸,這個場景像極了傳聞中妖魔的宴飲。

  亂世人鬼雜居,嘗有百鬼夜行,宴飲達旦,而李南,便是誤入這前朝妖魔宴飲的凡人,此刻他除了與妖共舞以外,已經別無他法。

  於是他真的跳起舞來——

  喝多了的李南哼著奇怪的調子,開始跳起舞來,隨著他的帶動,李九和司徒靈見狀,有感於此曲清麗激昂,也紛紛下場與之共舞。

  很快,隱隱有聲音從場中央的傳來。

  颯風沾、問途寒,誰與共飲,誰敢當關?吳鉤歸命人不還!

  “此曲何名?”主座上的男人朗聲問到。

  “禦清絕武曲!”

  “此歌何意?”

  場中央的李南做出拔劍的姿勢,對著長安的方向,狠狠一斬。

  “劍出——誓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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