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莫雷覺得那個叫卡洛斯的史蒂文森家的小少爺,是真的去搬救兵了。
他不覺得可笑,只在想,明明自己只是來調查一下有人冒充自己行凶傷人的案件真相,還沒開始盤問,那少年似乎就不打自招,然後就莫名其妙的當著自己的面,逃跑了。
安德森想說這也太幼稚了,可事情真就這麽離譜。
卡洛斯一邊往橋對岸跑,一邊大聲的囔道:“救命啊!有人打上門來了。”
他聲音其實並不大,只是音色十分嘹亮。
在平靜的午後裡極具穿透力。
頓時就驚動了,橋對岸幾個在陽光明媚午後休憩中的巡夜者。
很快,便有幾個人快速迎上橋上奔跑的卡洛斯。
安德森看見這一幕,一時間臉都漲成豬肝色。
木狗熊橋那頭的幾人,與卡洛斯短暫的交流後,有人朝橋這頭指指點點,並匯集起四五人開始往這邊趕,另有兩人繼續領著卡洛斯,朝橋對面的宅院裡跑去。
安德森陰沉著臉,冷靜下來。
對擋在對面的格蘭特緩緩道:“一個任意丟棄仆人的紈絝,不值得丟掉性命,收起你藏在袖子裡的武器。這並非是什麽威脅,而是離別之際,一個善意的提醒。現在讓開路,或者死。”
劍閣出身的安德森擁有無比的自信。
哪怕只是劍閣信徒,對於尋常劍客來說,也是高山仰止的對象。對方既然知道自己出自劍閣,便也應該知道二人之間身份的天壤之別。
知難而退是聰明的選擇。
安德森給格蘭特最後劃下道,並不是因為仁慈,而是不想浪費時間。
格蘭特黝黑的臉上面無表情,似乎並不領情,甚至談不上是不卑不亢,就如聽老王八念經,也不懂也不問,更多的是不想聽。
他做的僅僅是守住橋口,保持戒備。
作為一個曾經的優秀刺客,面對劍閣信徒從來不會存在任何心理障礙。
特別是對一個曾經有過刺殺黑魔法師光輝履歷的格蘭特而言。
格蘭特吹噓過往的時候,卡洛斯曾經用一句話很臭屁的概括了他的前半生。
“毀滅你,與你何乾。”
現如今是刷馬匠與馬夫的格蘭特,內心悄悄的覺得,這話太特娘有味道了。
格蘭特想起這些就覺得很開心,咧開嘴露出滿口的黃牙,似笑非笑。
安德森突然覺得事情很詭異,不知何時,對面剛才還是尋常模樣的憨厚仆人,此時竟然渾身散發出一抹凌厲的氣勢。
他對自己的敏銳感知一向有著強大的自信。
而現在,他感受到的就是危險與陰謀。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如同置身於一方泥澇之中,他的四肢特別是腿腳竟然有些發沉。
安德森不敢大意。
他看了眼肩頭的黑貓,從後背緩緩抽出一柄既寬大又輕薄的大劍,警惕四周。
大劍通體灰黑,表面泛著光澤。一抹氣息浮現其上,流光溢彩。黑曜石鋼武,這便是五星劍客的家底。
格蘭特看著黑曜石大劍,微微有些詫異,只是很快就恢復淡漠的麻木模樣。
安德森不再猶豫,朝前踏出一步。
手中揮舞起黑曜石大劍,鋒利無比的劍刃朝對方頭頂當空斬下。
格蘭特手上的三角刺刃並不是什麽名貴的貨色,只是這對刺殺匕首經歷過太多殺戮,不特殊卻格外順手。
當然,
和流光轉動的黑曜石大劍比,確實遜色許多,但是,如果裹上了一層黑色的氣息,那就大不一樣的了。 “鐺!”
變得漆黑的匕首,一柄傾斜朝上,頂住大劍斬下的巨大威力。
發出金屬碰撞的刺耳聲。
另一柄隨著格蘭特輕微的橫撤步,敏捷直接朝著安德森的手臂關節刺了下去。
面對與強敵纏鬥,格蘭特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意圖,這一匕首下去,只為了讓安德森的一隻手馬上就會失去行動能力。
“哼!”
安德森洞察了這狡詐的一擊,一聲大喝,被格蘭特單匕首頂住的黑曜石大劍,霎時間泛起一陣黃光,聲勢力道頓時又大了許多。
格蘭特臉色發苦,頓覺右手手臂一麻。
再無法單手支撐大劍威勢。
收回左手的前刺動作,轉而同時抵住大劍,將大劍朝上奮力一頂,抓住機會敏捷的翻身退到一旁。
“哼!”
安德森得勢不饒人,冷笑一聲。
大劍揮舞間,直追格蘭特的後背而去,同時劍身大亮間,上面已經裹上了一層銀灰色劍氣。失去耐心的安德森顯然動了殺機。
詭異的是。
眼見大劍強勢刺殺來,劍尖近在咫尺,馬夫卻愣在原地,不閃不躲,黝黑憨厚的臉上,甚至展露出譏笑的表情。
安德森來不及細想,便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因為他手中的劍終究沒能再往前遞出去半分,無法刺入正一臉譏諷表情的格蘭特胸透。
安德森腳下沉重得如灌了鉛,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腳下的厚實泥土地面,憑空生出一灘淤泥來。
一雙從泥潭裡伸出的墨黑色淤泥手掌,緊緊包裹住他的雙腳。
“泥澇卷軸!”
安德森臉色難堪,無法前刺的大劍被他勢大力沉的一擺手,直接砸在地上,大劍刺入地面,一股澎湃的氣浪油然而生,像是疾風一樣掃過周圍的荒地,一時間之間木狗熊橋口塵土飛揚。
他實在想不通,這麽邊遠的小鎮裡,怎麽可能擁有這麽高階的陷阱卷軸。
淤泥仿佛千斤重,緊緊裹挾他的雙腿,這是高等陷阱卷軸的傑作。
沒有一位可以驅散泥澇的騎士相伴,再掙扎也是徒勞。
格蘭特憨憨的笑著,“嘿嘿,我說過我家小少爺私房錢很多,你剛才大可以將價格喊的高些,我想他會同意的,畢竟小少爺一向很善良。”
“無恥!”
安德森低著頭漲紅著臉,大劍插在他的身邊,被他緊緊握住。
他敗了,卻心有不甘。
對方的實力盡管不弱,卻遠不如他,無論力量與戰鬥技巧都是,可是,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布置下的泥澇卷軸,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
該死,難道是那個少年逃跑的一刹那,只是片刻的回頭而已啊?
這怎麽可能?
安德森正暗自想著。
一個爽朗的少年聲音從背後的橋上傳來。
“大叔,這就成了?”
卡洛斯呲牙咧嘴的笑著,朝這邊伸頭伸腦的張望。
幾個緊張兮兮的夜巡者舉著各式長短長劍長矛,甚至是霰彈短火銃,將他護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