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對凡客的事有點失望。

　本來他還想去凡客的倉庫看一看呢，考察一下細節，給出一些關於庫存周轉的建議。可現在不用了，雙方連大方向上都背道而馳，就沒什麽細節可談了。

　不過，對關於凡客和校內團購合作的提議，周不器沒有拒絕。

　其實雷俊想要拉來紫微星投資凡客，主要就是看上了校內團購，希望借用這個頻道為凡客的滯銷庫存來出貨。

　這就是周不器早年間對校內團購這個產品定位上的特殊性了。

　校內網可以面向所有在校大學生，以及畢業的大學生。

　可是校內團購隻對在校生開放。

　畢業了，就不能使用校內團購了。

　這樣的產品定位，就注定了校內團購不是一個真正的公眾性平台。不是公眾性平台，就不是公眾性的價格標準。

　比如一款手機，A商場賣2000元，B商場賣1800元，雙方同等競爭，A商場就沒有競爭力，就只能把價格降低到1800元。

　這就是市場的調節性。

　可校內團購不同。

　A商場的手機賣2000元，校內團購賣1800元……因為校內團購不是真正的公眾性平台，跟A商場不是同等的市場化競爭。

　所以A商場不需要降價，最多就是損失一些大學生用戶。

　商品在校內團購上出貨，價格可以比市場價更低，而不會對品牌產品的整體價格造成過大的傷害。

　當天晚上，周不器就打了兩個電話。

　先給石婧琳。

　“校內團購賣服裝，做不下去的原因是什麽?”

　“很多。”

　“挑重點的說說。”

　石婧琳想了一下，輕聲道:“消費力啊，大學生的消費能力差了點，賣一件衣服一兩百塊錢，銷量很難形成規模。還不如去淘寶，花幾十塊錢賣衣服。”

　“校內網什麽不能做低價產品?”

　“利潤啊，淘寶只是個平台，店鋪都是個人的，賣出去的衣服，是好是壞都由個人店鋪承擔。校內網不一樣，校內網不能賣質量差的商品砸了自己的品牌。還有稅。淘寶上的個人店鋪都不用交稅，校內網做電商……就算沒有所得稅，也一定要繳納增值稅。”

　周不器點了點頭，“嗯，加稅了要推高成本。”

　石婧琳道:“淘寶上可以賣假冒偽劣，所以他們的衣服價格都極低，一件100塊錢的T恤，成本也就5塊錢。我們不能賣這種商品。校內團購是B2B、B2C型的生意，品控要過關，高質量的商品進貨價就會非常高。加上運費和稅，我們的產品就沒有競爭力。”

　“嗯，還有嗎?”

　“有，服裝要展現個性，這跟賣手機、賣電腦、賣化妝品不一樣。手機、化妝品什麽的，大家都用一模一樣的商品，這沒什麽。可如果是衣服，走在校園裡發現大家都穿一樣的，就很尷尬。淘寶的品牌多全啊，可校內團購是波段性質的，一個波段賣幾款、十幾款特定的產品，就很容易撞衫。”

　“是啊。”

　周不器這兩年都沒怎麽過問運營上的細節，沒想到，服裝的團購裡還有這麽多的講究。

　石婧琳接著說:“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想過要出售內衣系列，睡衣、文胸、襪子什麽的。可又有新的問題，這種貼身的衣服……尤其是女孩子的內衣褲，女孩子的皮膚那麽嬌嫩，很多低價貨的許多指標都不過關，穿上後可能引起皮膚過敏。反正問題一大堆，後來就不做了。”

　“嗯，我知道了。”

　“不過服裝的團購在未來一定大有趨勢，要把握好機會。一定可以有物美價廉又不怎麽需要追求個性化的衣服向大學生推薦。他們有滯銷的庫存賣不出去，就有可能低價賣給校內網。但一定要有質量保證。”

　“我知道，我跟凡客研究一下。”

　周不器笑笑，心說這個石婧琳眼光還挺獨到的。

　這的確是個大趨勢。

　前世沒有校內團購，出現了很多別的主打折扣的電商平台，以及直播帶貨。在沒有互聯網的時候，廠家為了甩貨，都要“清倉大減價”、“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了”、“跳樓大甩賣”。有了直播帶貨，直接變成了給家人的福利。

　校內網就是周不器為全國大學生創造的一個福利平台。

　不過，在選貨品控上一定要有保證，不能跟後來的直播帶貨那樣，只要給錢，什麽破爛玩意都賣。

　然後，又給季子安打了一個電話，說了校內團購的事。

　因為涉及雷俊，以及互聯網的前輩陳念，季子安表示明天會來一趟魔都，親自跟他們見一面，談一談合作的事。

　周不器表示同意。

　過去這幾年，雷俊在方方面面都幫了不少忙，包括紫微星對YY的控股，雷俊也從未設置障礙，拿到一筆錢就退出了。

　這次雷俊有事相求，想讓紫微星給凡客融資。周不器沒答應，這還挺不好意思的，加深校內網和凡客的合作，也算是一種彌補。

　凡客的商品就是石婧琳說的那種物美價廉。

　這可不是中小企業，這是大公司。

　“凡客”的品牌很重要，在商品質量方面可以信賴。

　電話裡，周不器又提醒了一句，“有一點你要注意下，凡客是個新品牌，和過去咱們賣聯想電腦、諾基亞手機、歐萊雅洗面奶什麽的不一樣。”

　季子安笑著說:“我知道，要有廣告費和推廣費。校內網面向全國的大學生，每一次的校內團購，都相當於為品牌做的一波宣傳廣告。”

　周不器道:“對，明天見面的時候，你別客氣。凡客不缺錢，正在狂砸錢做市場呢。紫微星現在要取消頁面廣告，校內網廣告收入的新贏利點，不妨依靠著校內團購的品牌推廣費，嗯……可以叫做坑位費。”

　季子安很高興地說:“如果是前期的推廣，我認為凡客在前幾波的校內團購裡，未必會拿出庫存貨，可能會拿出新款產品來吸引用戶。”

　周不器道:“這不重要，對大學生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物美價廉，校內網要服務大學生中的大多數。價格一定低，嗯，全網最低。”

　季子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比較商業的話:“服裝行業的利潤率挺高的，遠遠超過電子產品，這個領域有很深的耕耘空間。”

　“嗯，淨利率普遍能達到30%，凡客更高，可能是50%。”

　周不器今天聽高健立講過了，所以他知情。

　一件10元的體恤，市場價100元。

　消費者花的這100元裡，30元交稅，40元進入各個渠道商的口袋，還有10元是運輸費、倉儲費和減損費，剩下的20元落入服裝廠的口袋。

　也就是說，一件成本價10元的體恤，服裝廠的出廠價是20元。這20元裡，扣除人工、水電、貸款利息、稅費等等，可以剩下大約16元，也就是說淨利潤是6元，淨利潤率是30%。

　凡客不一樣，一件10元的T恤，凡客隻賣59元。

　可凡客沒有中間商的稅費和利潤，只是增加了電商平台的開支、倉庫費和快遞費。最終的淨利潤可能達到30元，淨利潤率50%，成本利潤率則是高達300%。

　由此可見，凡客的商業模式的確要勝過傳統的服裝企業。

　售價大幅度降低，利潤也還能大幅度提高。

　如果凡客隻做衣服，打造成一款互聯網品牌服裝，自己不做電商，而是通過第三方的諸多電商平台去銷售。這樣一來，凡客必然可以獲得巨大的成功。

　死就死在了電商上。

　為了自營電商，就要全品類地生產許許多多的產品，造成了庫存滯壓嚴重，供應商催款，現金流崩潰。

　不過，周不器已經把觀點闡述清楚了，對方不聽他的，那就沒辦法了。凡客的服裝利潤率這麽高，在清庫存的時候，就可以有更大的讓利空間，更符合校內網為大學生服務的理念。

　這時，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小丫頭寧欣欣晃晃悠悠地走進來，奶聲奶氣地說:“媽媽吐，吐了。”

　周不器這邊就跟季子安結束了通話，笑哈哈的過去把她抱在懷裡舉高高，“媽媽又吐了?”

　“嗯。”

　欣欣比念念大三歲，已經可以比較正常地溝通了。

　周不器抱她去找寧雅嫻，她的孕肚反應比較強烈，一邊走一邊問:“媽媽為什麽會吐啊?”

　“因為有妹妹。”

　“嗯?”

　“誰說的?”

　“姨姨說的。”

　“呃……”

　周不器心下不妙。

　不管是哪個姨，這種話都不會亂說。誰不知道周家現在缺男孩兒啊?圖個吉利，也要說懷的是弟弟才對。

　唯一的可能，就是去醫院檢查過了。

　周不器抱著欣欣去了寧雅嫻的房間，就見她臉色發白，躺在床上，很難受的樣子，“怎麽了，這麽嚴重?”

　寧雅夢坐在床邊，一臉無辜的樣子，“我剛才吃了點榴蓮，我姐受不了那味兒，就去吐了。”

　“你呢?你沒事?”

　“我沒有啊。”

　“嗯……”周不器想了一下，還是直接問，“雅嫻，你去醫院查過了?”

　寧雅嫻有點失望的樣子，“嗯，是女孩兒。”

　周不器笑著說:“女孩兒好啊， 難怪這麽嬌貴，這是千金小姐嘛。你看雅夢，連榴蓮都能吃，一看就是個皮實的小子。”

　寧雅夢抿抿嘴，白皙的下巴微微揚起，“姐夫，我也查過了呢。”

　“哦?”

　“男孩女孩?”

　“你猜。”

　周不器通過她這掩飾不住喜意的表情就看出來了，“不用說，肯定是個帶把的！”

　呼！

　終於要有兒子了，也沒辜負我這麽多年來廣撒雨露奮力耕耘的努力了。

　周不器在雅夢臉上親了一口，又過去在雅嫻臉蛋兒親了兩口，笑哈哈地說:“你倆是親姐妹，誰生小子不是生啊?都一樣，你倆我都一樣寵。”

　寧雅嫻臉色好看了許多，嘴角流露出了幾分笑意，“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