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果然動心了，可她又不想叫黃老鴇為師父。

　　這時黃老鴇一笑道:“姐姐，我突然想起一個辦法來，這樣一來，你既不用叫我師父，我也不用破壞誓言。我想，這個辦法或許你也是聽說過的。”

　　趙夫人慧黠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你這妮子鬼機靈的，竟是套我話的，最後才亮出底兒來哄我開心。”

　　黃老鴇笑道:“這法子雖然好使，卻也需要姐姐破費。本來錢的事兒妹妹可以幫忙，只是姐姐不親自拿錢，恐怕心意不誠，影響了道心，便很難練成了。”

　　趙夫人道:“錢的事兒都是小事兒，你盡管說來聽聽。”

　　黃老鴇道:“姐姐是京城來的，肯定見識過戲班子吧。”

　　趙夫人臉色一沉，扭著腰道:“雖然姐姐家在京城不是什麽一品二品的府邸，可也是正三品的詹事府門，平常要想聽個什麽曲兒戲兒的倒也不難，只要給梨園捎個口信兒，倒是都會給些面子。”

　　黃老鴇笑道:“姐姐說得好是謙虛了，什麽叫給些面子，姐姐家老爺能喊他們，便是給他們臉面，他們哪敢不來?”

　　趙夫人笑道:“妹妹就是個會說話的，我可說不過你，哎呦，真是急死我了，你倒是先跟我說那駐顏之術如何修行。”

　　黃老鴇覺得情緒到位了，於是開口道:“有兩個辦法，可以說是一貴一賤。那貴的，就是在城東找片空地兒，建個道觀，然後把我家恩師法相供奉在那裡，回頭再讓縣令大人以官府之名封個土地神或者城隍神之類，再在道觀前做上三天法式，讓眾人皆知，也便成了。隨後呢，我們去那道觀，由我引薦，代替師父收你為徒。按照入門順序，人家收的都是師妹，我收的卻是師姐。這也是百年不遇的新鮮事兒了。”

　　這種代替師父收徒的規矩，在梨園行裡並不少見，趙夫人還真就聽說過，現在被黃老鴇一點，立刻通透。

　　趙夫人笑道:“哎呦，如若當真如此，花點錢也不算什麽。只是委屈妹妹當我的師妹了。”

　　壞了。

　　黃老鴇本意可不是這樣的，於是她連忙道:“姐姐，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麽哩。”

　　“就要修煉駐顏之術了，怎能不急?快，快讓人去修廟，多少錢我來出。”

　　“哎呦姐姐，再著急也不差這說話的功夫了。你聽我說，還有一個更快的法子，只是……”

　　趙夫人嗔怪道:“別總賣關子，有話直說。”

　　黃老鴇嫵媚一笑道:“其實城南有一座現成的城隍廟，只要稍加修改，重塑金身，也就成了。那可節省不少錢財，更關鍵的是節省時間。”

　　聞言，趙夫人一皺眉。

　　這趙夫人雖然久居府中，不怎麽出門，但她可不傻，她自然知道本地城隍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若輕易動了金身，搞不好會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更甚者有人向上狀告縣令毀僧滅道侮辱先賢，要知道每個城隍廟裡供奉的都是道德高尚之人，突然對這城隍廟玩硬的，豈不是給夫君找麻煩呢?

　　見趙夫人皺眉，黃老鴇低聲道:“毀金身的事我來辦，重塑金身的事，姐姐來辦，保證不會讓姐姐惹禍上身。反而會讓姐姐和姐夫民心積德。”

　　聞言，趙夫人大喜，誇讚黃老鴇會辦事。

　　——

　　離開縣令府邸，黃老鴇扭著腰回到家中，安排手下人明目張膽去毀城隍廟法身。

　　作為一隻妖，黃老鴇當然知道住在城南城隍廟的劉擘已經消失了，否則她也未必敢輕易招惹。誰知道劉擘到底有什麽後台，突然冒出來毀滅人家的金身，人家不跟你玩命才怪。妖界有一句俗語，十妖九有根。

　　沒個後台撐腰，豈能站得穩?

　　早就被那些閑雲野鶴般的道士給做掉了，還想修煉千年百年，門也沒有。

　　當然，這裡也有些許意外。靜悄悄隱蔽深山老林，潛心修煉千年。

　　可只要它們沒有後台，結果又如何呢?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總會有人出來滅了你，就好比龍門客棧的唐小魚，千年老樹妖，那又如何?還不是做了轉世靈童，現在成天像個小傻子似的，跟著唐小米*股後面跑?

　　一天到晚站在一家破客棧的門口，當迎賓小童子，想吃什麽，還要向姐姐要錢，如果姐姐不給，就可憐兮兮地坐在小板凳上慪氣。

　　我的老天爺，如若我黃鶯鶯活成那樣，乾脆一頭撞死算了。我才不要那樣活。

　　“冷一刀，你發什麽呆呢?快去，快去。”

　　——

　　冷一刀領著一群惡奴大搖大擺來到城南三裡亭十字街道，左拐，直接去了城隍廟。當時廟裡還有香客，正在給這無主的泥身磕頭上香。結果磕頭的人還沒禱告完畢，一顆大錘從門外飛了進來，“咣”的一聲，把水神老爺的腦袋砸得細碎。

　　這可是峨嵋道士青雲仙子開過光的， 貼著金箔紙的泥坯法相，被打碎的一刹那，竟然還冒起一陣白煙來。

　　這一幕，可把香客嚇了個半死，扭回頭，指著冷一刀一陣大罵，冷一刀也不多說話，掏出一兩銀子拋給那香客，香客見到錢，突然不罵人了，嘟囔兩句，撒腿跑了。

　　“給我砸！”

　　冷一刀一聲令下，那水神老爺的法相可就呆不住了，三下五除二，泥坯法相成了一堆爛泥，隨後用木鍁全都鏟出去，丟到外面曬太陽去了。

　　冷一刀的行為引來無數觀者，指著冷一刀脊梁骨就是一頓咒罵。

　　冷一刀昂首闊步走出來，掏出一大把銅錢，向著空中拋灑，結果那些罵人的家夥立刻就不罵人了，趴在地上瘋搶。

　　冷一刀再拋一把，罵人者滾在地上搶。

　　冷一刀再拋一把，罵人者已經為爭搶銅錢而互相爭執。

　　冷一刀再拋一把，罵人者已經毆鬥在一起，有的慘叫，有的哭喊，有的坐地上罵娘，真是醜態百出。

　　冷一刀冷笑一聲道:“一群嘴欠的，就是罵人能耐，見到些許小錢，就露出卑劣本性了。”

　　說罷，冷一刀扭頭要走，可這時一名書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指著冷一刀的鼻子罵道:“無恥無知之徒，你可知這城隍廟裡供奉的是什麽人的英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