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啟削的偷襲

  谷底深處，山壁前，許多尺許見方的孔洞出現在其上，看著密密麻麻，布滿整個萬陰洞底部，使之看起來如同蜂巢。

  其間設有香爐，石孔，或正立，或斜插，多數都供著靈香。

  幽秘的靈蘊從中散發出來，使得四周的天地元氣更加活躍，更容易為新生的鬼靈所吸收。

  此前的萬靈宗修士帶著隨從和新收的鬼靈進來，一邊走一邊交代各種注意事項。

  “我等鬼類修煉，真正難關其實並不在於其他，而是這前期的供養和保護。

  畢竟只有魂靈強大，抑或持有執念，才能在死後保留陰魂，結合陰煞煉得形體。

  絕大多數同類都是在初生之時就遭太陽暴曬，亦或天雷地火之災而消亡。

  但這萬陰洞原本就是適合鬼類休養的風水寶地，整個冥界也沒有太陽照射，無需擔心那些意外。

  這地方的靈香每隔三五日燒上一柱，你們當值弟子記得輪流更換，持續供養個三五月即可，新弟子一般都能夠在這段時間成長至初具形體的程度，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太陰煉形，凝聚鬼軀。

  這一步對應著仙道修士的煉氣後期，有著仙尊所賜的各種靈香秘方，我宗弟子應該都能達到，如今你們也差不多到了這一階段，接下來就是蓄養陽氣，重鑄道基了。

  這一步的難度和凡人想要從煉氣境界修煉至築基相比不遑多讓，宗門在這方面的研究也剛起步，只能是看各自緣法了，但無論如何，也比在外的那些孤魂野鬼好上不知多少倍。”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但願這批弟子當中能夠出那麽幾個天才，早日達到這一步，這也有助於我們破解冥宗的鬼仙之法，修成香道正果呀！”

  萬靈宗作為新生的宗門，所承道統乃是李柃的靈慧之道，奉李柃為老祖，謝娋靜為世祖，其他幾位同撰真經的鬼道前輩俱為祖師。

  萬靈宗此番招納新弟子，很短的時間內便完成了遴選，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不要看好些異類天賦異稟，低階境界就擁有著類似法則之力的能力，實際上，即便是通靈化形這一步，也往往走得異常艱難。

  在看起來格外強大的異類高手之外，更多的是連修煉資格都沒有的底層異類，幾乎注定了就無法踏上這條修仙問道之途。

  比方說，那些未能拜入萬靈宗的鬼靈，最後也只能是逐漸化為聻靈，消失於天地之間。

  不過對於僥幸通過這一關的鬼靈而言，等待著他們的，卻是宗門的悉心栽培。

  以謝娋靜為首的一批鬼修高人自己也是這樣過來，引導他們踏上正途，那是綽綽有余。

  ……

  “宗主，新一批的弟子已經就位，宗門下院傳來谘文，問我等是否已經準備好需要傳授的功法名錄。”

  萬陰洞，靈窟深處，宗門內的鬼修前往裡面，向正閉關潛修的謝娋靜稟報宗門事務。

  招納新弟子是宗門發展的重中之重，每一年，謝娋靜都要親自過問，這已然成為定例。

  她如今把宗門權力分割成為多個部分，但編撰真經，傳功授法和賞罰之事，都是親自掌管的。

  這種草莽江湖裡面自然晉升上來的散修強者，就算不擅長這些東西，幾百上千年耳濡目染下來，也都學會了，更何況，修士之間修為差距極大，實力帶來的就是權柄。

  宗內上下也是新立，暫時還沒有那麽多積弊，管事效率極高。

  “好，你們按照往日的準備就行了，不過最近前線戰事吃緊，天庭那邊有可能需要我宗弟子的支援，傳授他們一些必要的防身保命手段吧。”

  謝娋靜說道。

  “是！”

  宗門長老領命而去。

  這些年來，天庭的攻伐從未停止。

  自從萬方鬼國被拔掉之後，冥世淨土之中的其他各方已經很難抵擋天庭兵鋒，冥宗那邊也正籌劃著在冥土之中進行抵抗，並未再把強者高手投入到此間。

  只是由於冥世淨土這邊情況複雜，各路修士多有異類，而非陽世人間的血肉之軀，許多事情都要花費一定代價才能推展。

  她考慮到本宗的煉氣境鬼修可能需要參戰，特別予以一些優待。

  不久之後，又有另外一位宗門長老前來把統計所得的財報送至謝娋靜面前。

  這些都是經過專門的人審校的，謝娋靜其實並不是太精擅於這些，但在麾下人才的輔佐之下，還是把宗門管理得欣欣向榮。

  她又再看了一番宗門帳目，默然點頭。

  “很好，經過百余年間的發展，宗門終於開始有了一些積蓄。”

  萬靈宗長老感慨道:“這都是多虧了仙尊把萬陰洞撥給我們代管啊，若非有這座仙山福地級別的山門作為立足之地，還真未必能夠如此順利。”

  萬方鬼國其實是有不少礦脈出產的，萬靈宗佔據其中精華部分的萬陰洞，享有許多礦脈的開采之權。

  這些權利雖然並非獨享，也要向積香宗交納一定的賦稅，但那些鬼修之流能夠用上的太陰石，夜光石等寶物，依然還是他們佔據了大頭。

  這些都是封建制度下所能得到的極限。

  不過宗門長老提及另外一件事情，卻是讓謝娋靜眉頭微皺。

  “對了，宗主，天庭此前所倡之事，不知您是否已經有了決斷，無論支持還是不支持，我宗財庫怕是都得預備一筆款項……”

  謝娋靜道:“那籌建地府之事?”

  “不錯，若是我們加入其中，自然免不了交納一筆讚助，不加入，恐怕得出更多。”

  原來，此前的數年，天庭見冥世淨土半壁江山已然落入自己之手，便開始根據道天地人之格局，試圖建立地府，管轄神人妖鬼諸般有情眾生之屬。

  它將成為實際掌控此間的實權部門。

  謝娋靜沉吟道:“不加入的話，恐怕是不行的，仙尊那邊早已要求我們代表香道加入其中，執掌陰窟地獄。

  這實際上就是要我們成為管轄淨土鬼靈和諸多罪犯的獄卒……

  而且，這大小也算是個實權。”

  “但……這有可能會斷絕我等成就鬼仙，上天封神的前程……”

  長老略帶幾分憂慮道。

  人之際遇，各不相同，修士們所求者也多有清濁優劣之別。

  在一些人看來，較為低端的神道竟然是不少鬼修期盼的夢想。

  因為他們身處冥世淨土，久受荒涼和貪嗔癡怨擾亂之苦，更希望的是能夠成為天庭冊封的神靈，享有人間香火。

  這大大小小也算是一個旱澇保收的職位了。

  鬼仙之流雖然是神仙之中的末流，但對許多人來說，也算是墮入鬼道之後出路保障。

  他們的的確確有著上進的夙願。

  而若是答應了加入地府，那就算將來結丹成嬰，有望凝煉陽性，修成鬼仙，也不大可能走上那一條道路了。

  跨部門跨系統的調度，其實是非常難的，就好比世俗王朝之中的清濁分流，官吏之別，又像是科舉正途和勳貴之路。

  落在了地府，可能要包乾冥界事物，權利沒有神仙大且不說，諸多案牘勞形，上官攤派的事務怕是避免不了的。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陰神也是神……但問題是，他上不了天啊！

  這就是同一陣營之內的利益爭端。

  如若有得選的話，誰不想成為仙尊之流的大人物，享有極大權力的同時，還能保持逍遙自在。

  退而求其次也是仙尊門下的那些嫡傳弟子，正道弟子，天庭同樣得給予極大的尊重。

  再次之，就是神仙，散修之流了，野路子出身，若是能力出眾，或有幾分升遷的希望。

  加入地府的前程未可而知，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機構究竟是幹什麽用的，以後還有沒有前程未來，是以有所疑慮。

  ……

  正當謝娋靜這邊討論著地府籌建之事的時候，另外一邊，無風坊內，李柃的化身也正修煉到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境地。

  只見大陣保護起來的坊市深處，一座位於地下的密室之中，李柃的化身氣機收斂多年，早已積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看起來整個形象也化作灰褐，竟似有了幾分泥塑木雕的質感。

  靈性智慧的氣息，不知從何起，已然從這座“雕像”之中消失，仿佛這具化身從靈動的大能分身變成了無情之物。

  “忽……”

  突然，泥土湧動，不遠處的牆角下，一道褐黃色的光芒悄無聲息潛藏進來，竟是把密布此間的諸多法陣禁製視若無物，輕輕松松穿透至“雕像”面前。

  緊接著，這股光芒扭曲變化，竟是化為一個中年男子的形象，站在了面前。

  這個中年男子，赫然正是啟削！
  “嘿嘿，當真是好際遇呀，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已參悟太上忘情之法，斬斷了自己的善惡之念……”

  啟削抬頭看著坐在上首石台處的李柃，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說道。

  “大凡能夠修煉至這一地步者，都已擁有合道煉真之資格，此子當真恐怖如斯，難怪冥宗那邊總是在後悔，此前未能及時將伱鏟除！

  不過貿然踏入這一境地，可不是那麽容易掌控的，無善無惡，心之本體就會像如今這邊把自己煉成泥塑木雕。

  果然如同他人所言，智慧與情感，矛盾相依啊！

  但你的失誤，恰恰正是本座的機會，本座在這附近的地脈潛藏了上百年，隻為等到合適的機會，擊殺你這一化身，便能奪回萬陰洞，重新把此間的國度納入掌控！”

  原來，此前啟削一直銷聲匿跡，竟是沒有離開，而是深藏於這方地界的地底深處，隨時準備反攻！
  他擁有著土遁的天賦神通，效果絕不遜色於李柃的神魂出竅，因而往來出入，無人能製。

  就算是山門大陣級別的防禦禁製，也同樣無法阻擋其分毫。

  或許在此前的戰鬥之中，眾人見他手段單一，實力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強勁，或多或少有所輕視，但要知道，這可是不死境界的化神後期大能啊，能夠修煉到這一地步，不管是天生稟賦強大，不用怎麽努力奮鬥就能做到的，還是經歷千辛萬苦，不斷修持，最終才摘取這一道果的，又有哪一個會是簡單角色?
  足足上百年的潛伏，忍耐，更是常人所不能及。

  這也是啟削擁有一種利用地脈隱藏和恢復自身的手段，把自己深埋地底，某種程度上，也能屏蔽思緒，斷絕思感。

  其實，嚴格說來，這和李柃如今陷入的狀態有些相似，都是斬斷了自己思緒和情感，摒棄善惡對錯，各種思念，變得如同機器，或者說無情眾生那樣漠然，才能把千百年光陰一晃而過，無視其影響。

  高明者甚至能夠做到洞中方幾日，世上已千年，最大限度保留自身靈性與智慧不受光陰歲月的影響。

  如此一來，只要元神尚存，真靈不滅，這份靈性與智慧就能長久依存於其上。

  這也是不死不滅的核心秘密之一！

  至於那些合道煉真者，更是連自己的形體，物質世界上的寄托憑依都斬斷了。

  祂們能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遊走於多個紀元的歷史，遍歷光陰長河，遨遊混沌虛空。

  啟削深知此刻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要在其他大能高手修煉之時潛藏在其面前， 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也就是這邊的萬方鬼國地脈曾經被他祭煉，兩者之間幾乎就是血海和血海魔尊的關系，才能做到如此。

  這是他合道煉真的演練，不死不滅，就是在模擬合道煉真所得的果位！

  當下，他在掌間凝聚一抹褐色光芒，鋒銳之意流轉，土槍突刺，瞬間把身前的“雕像”擊穿。

  頓時間，“雕像”應聲而裂。

  “成功了！”

  啟削大為興奮，他身為化神後期的大能，自然不難感應到，這是李柃的真身。

  至少，是這一具化身的真身。

  但讓啟削有些錯愕的是，隨著灰塵飛揚，此身形散如煙，直接就化為齏粉，消失不見。

  裡面並沒有顯出所謂的本體或者實質，就仿佛李柃這個人從來不存在於此方地界一般。

  “他沒有本體?”

  啟削悚然而驚，難以置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