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連三天三夜,那人沒離開過鐵缸,院子外,那個密衛也來查看過,能看得出密衛對鐵缸裡解毒的家夥很關心,估計鐵缸裡的家夥比他級別高出許多。
三天之後,那人從缸裡爬出來,似乎沒有了水的浮力,自己走路和平衡都無法控制了,搖擺著身子,墨跡了許久回到了木榻上。
“大叔,三天第一療程過去了,休息一日,後天繼續泡!”梁水也很累了,最近這兩天,雖然護衛輪流替他,但藥材的搭配,必須他自己根據那人氣色來掌握,所以這三日,可把梁水熬壞了。
剛想離開回去好好睡一覺,那人有氣無力的說道:“啥情況,三天三夜了,只是一個療程,那...總共要幾個療程?”
“泡滿半年!幾個療程你自己算!”說完梁水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人吃癟,眼神裡流露出無限的絕望,呆呆的看著梁水離開的身影。
次日清晨,梁水照常起來打坐,而西偏院的那個家夥,似乎有了力氣出來溜達,見到梁水在院子裡打坐,好奇的坐在旁邊看著。
又過了一會兒,梁水退出打坐,早就感知到那人來到身邊,所以當下也沒驚訝,“大叔,感覺有力氣了?”
“嗯!一年多了,此前我都感覺到了絕望,最後咬緊牙,來你這裡賭一賭運氣,若是天該讓我死,那我也無話可說!”那人說話時,總是仰頭看著天,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麽沒禮貌。
“你的主子是誰?”梁水也不想和他墨跡,海島上還有多東西等著他去弄呢,還有京城那邊的情況也要打聽清楚,若是有什麽情況,他也要早早安排人,將梁王一家都接過來。
“我的主子,你...你應該和他通過信函,只不過,此時此刻想必已經被毒害了!”那人說著又特麽看向地面,從頭到尾沒有看過梁水一眼,好像自言自語的節奏。
梁水皺眉,雖然之前猜到了是皇帝,但怎麽著也希望落實一下,其中那麽多不合理的地方,他是推敲不出什麽門道,“你的意思是皇帝死了?而你,要回皇宮為皇帝報仇?呵呵,自古數千年風雨,可沒你這一股來的壯哉!”
“壯哉?我們密衛一代代跟著皇帝,從未有叛逃的心思,一日入密衛,終身為皇命!”那人說起豪言壯語時,又一次看著天空。
梁水也算習慣了這個人說話的姿態,失落時看地,高漲時看天,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平視前方,“你知道皇帝的情況,那麽你是密衛的頭?”
“在下本不該露面,更不該暴露身份,奈何一身劇毒,哎!”那人說著,又低頭看著地面。
“是頭領就頭領!我府裡那個家夥,在府裡這麽多年,我知他,他知我,但他不知我已知他!”一段繞口的話語,把那人說呆了。
終於看著梁水,眨眨眼,過了片刻才狐疑的開口問道:“你當真早就知道他是密衛?”
這一句話,是面前這個鳥人唯一看著梁水說的,梁水反倒不習慣了,隻好學著這個鳥人的姿態仰頭看著天,“呵呵,我也是內修,府裡的人什麽貨色,自然清楚的很,皇帝難道沒發覺嗎?自從我來了晉海縣之後,這個密衛也跟著出名了吧?”
“不錯,皇帝曾經有一時,每日都會催促晉海縣的密奏,那個時候,左鍾這個名字,也被皇帝記著了,但皇帝記著他,和記著你,完全是兩碼事!左鍾二字僅是象征著你的消息,而你則是象征著驚喜!”那人又仰起了腦袋,
而且比梁水仰的角度更大,雙臂在身後支撐著身子,近似乎是著看頭頂。 梁水低頭撇了一眼那人,“京城裡到底啥情況?皇帝若是死了,下面哪個皇子繼位?有沒有立好遺囑?”
梁水的問話,是很合乎常理的,雖然議論皇族和皇帝是大不敬之罪,但此刻,並非是正常的皇位禪讓,所以這麽問,也不算是大逆不道。
“皇帝是被皇后毒害的,我本打算溜進宮救皇帝,奈何此前就中了毒,一時不察,竟然又被人投了毒!”那人又低頭言語,似乎自己很慚愧。
“哈哈哈!這麽說,你是先中的屍粉,再中的其他毒?”梁水笑說著,此前就在琢磨,這鳥人中的三種毒,每種都能要人的命,為什麽還要費勁心計合一起投毒,這不是多余嗎?
而現在聽到那人解釋自己先後兩次中毒,那就稍微能說的通了。
“哎!莫笑!實話說,此事與你也有關聯!”那人說道。
“與我?我連皇宮都沒去過,和我有什麽關聯?”梁水反問道。
“當初血洗海軍兵營,後來新軍到位,你們去清理了海賊,而皇帝則是在朝堂裡下旨清理京城,而後又將后宮的人清理一下,誰知,三皇子在招供時說出有人脅迫他生母,威脅他做事,才與海賊有了勾結,而後皇帝去了三皇子生母的院子,發現其生母全身蠟黃,像是中了毒,隨後讓人用鋪蓋裹起來,命在下將皇妃送到你這裡解毒,豈料半道上我就被染上了!替代我在皇帝身邊的密衛,挺著最後一口氣出來給我報信,說皇后毒害了皇帝,雖然皇帝沒死,但已經被皇后控制了,我一時急躁,不顧身上已經中這個...屍粉,便衝回皇宮,豈料有個毒師與皇后一起聯手對付我,身重兩味奇毒,便只能逃了出來。”那人說的話語很多,故事一定很精彩,可惜他沒用什麽形容詞,更加沒描述清楚過招的過程,估計是落敗,不想說叨那丟人的過程。
當然,這個過程也已經夠駭人聽聞了,皇后是毒師,而且還控制了皇帝,呵呵,這樣的宮變恐怕自古都沒有過。
“這麽說,皇后欲得江山已經盤算許久了?”梁水問道。
“不知,后宮之事,我們密衛很少過問,而且皇后心思縝密,想必如你所言,早就有了預謀!”那人像是給皇帝答話一樣,簡單明了。
“這麽說來,皇帝被控制了一年多,嘶~這個屍粉...難道皇后有什麽藥物可以延緩毒性?”梁水猜測著。
那人很肯定的回了一句,“定當是有,三皇子的生母,生病許多年,到被發現的時候至少已經病了三年多,從一開始只是身體蠟黃,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了,長時間昏睡,醒來就會發瘋,好像又得了什麽魔怔!”
“幻夢散?呵呵,真是想得出,我以為天下只有我考慮過這個藥,想不到,皇后也很聰明!不過她似乎對三皇子的生母弄錯了,本該外服,而她竟然喂人吃了下去。”梁水說道。
“什麽散?”那人狐疑的問道。
“哎!給你解毒,其中有些藥,搭配起來就能製成幻夢散,可以緩解你的疼痛,那屍粉,遇水如萬般螞蟻啃食一般,而幻夢散是最好的緩解藥物,而且加熱之後藥效更好,讓你泡澡,在水裡屍粉會快速發揮毒性,當然毒性一過也就溶於水裡,化為虛偽,只要幻夢散入了你的皮膚,那麽你的就算是挺過來了,不過樹尖蛇的毒和噬血蜈蚣,呵呵,你還是要做好半年解毒的準備!”梁水笑說道。
“你...呃...少主年紀輕輕,當真是博學多才!”那人突然拍了馬屁,其中的原因,估計也是梁水說的要解毒半年。
梁水笑了笑,“古籍多看看,有些時候不僅是讀故事,也會發現其中陰陽調和、陰陽相克、陰陽互生的道理,懂了這些,那麽許多事情都好去對症下藥了!”
梁水說完站起身,打算離開時,看了一眼還在地上琢磨他剛才話語的那人,“喂!怎麽稱呼你!總不可能,讓我當著外人的面,叫你大叔吧?而且皇后八成也在到處派人追殺你,你要想活命,就在我身邊,先做個護衛,遮掩一下身份!”
聞言,那人起身,鄭重的看著梁水,“你不怕皇后連你一起殺了?!”
“哈哈哈!”梁水仰天大笑,“我豈能不怕?而且我不止怕皇后殺我,我也怕皇帝殺我!保不齊那天,皇帝從陰間地府率領千軍萬馬跑來陽間,把我碎屍萬段!”
“這...這是什麽意思?何來陰間地府之說?”那人不懂那些市井傳言,梁水說的這些,都是生物芯片裡給的鬼故事。
當下,梁水笑了,“得,你若是不願意報名字,我就叫你影子,反正你要跟在我身邊半年,就讓你做個影子!”
“在下職務乃是影衛!你稱呼我為影子,也不算錯!只是...這個稱呼外人得知看似沒什麽,但讓那些密衛,或者熟悉密衛的人知道,總會有些麻煩。”那人雙手抱拳,第一次對梁水行禮。
影衛是所有密衛的頭領,整個同晉國之中,影衛就像是皇帝的名稱一樣,至有一人是這個稱呼,而且作為影衛之人,幾乎要與塵世間斷絕來往,沒有親戚,沒有自己妻小,只有為皇帝做事,終身護衛皇帝一生。
“唉~你也不要驚訝,跟著我一起的人,沒有與京城朝堂關系好的,說是亡命之徒也不為過,我悄悄的告訴你,我擔心皇帝殺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為什麽嗎?”梁水神神秘秘的說道著這番話,感覺像是少年郎故弄玄虛,聽的那個叫影衛的家夥,一愣一愣的。
遲疑了片刻,那個影衛才開口問道:“難道你要叛國?”
“皇帝此前也有了這樣的猜忌吧?”梁水冰冷的語氣,似乎迎合了當下帶有寒意的海風。
“呃...確實有,這也是帝王心,歷代皇帝都會有,你的角莊發跡的太快,錢財已經超越國庫,這麽大一筆財富被你掌握著,而且又在黃根山脈以南的山南道,皇帝不僅擔心你有異心,更加擔心山南道的西南邊軍,那邊可你是你爹正妻的娘家人,若是你們勾結一起,大可在山南道立國!”影衛說了許多,梁水聽完則是笑了。
“那你知道皇帝為什麽沒殺我嗎?”梁水笑著臉問道。
“影衛不可過度揣摩皇帝心思,聽從差遣,偶爾陪皇帝聊兩句,這便是影衛的全部!”影衛這樣說,算是本分的話語,當然也是撇開責任的話語,什麽事情都是皇帝他說了算,所以此刻的影衛和梁水沒有一點點仇敵的過節。
這些意思梁水都懂,笑著對影衛說道:“很簡單的一個道理,皇帝很懂什麽叫一山不容二虎!我和西南邊軍,雖說那是我大娘的娘家人,可不是我們梁王府梁家的人,而他們兵多將猛,難道我的人都是軟蛋要俯首稱臣?”
梁水的話語,直白的將山南道這些年的過往,說了個清清楚楚,影衛也不傻,終於明白了皇帝不僅沒有要殺梁水的心,反倒還很扶持梁水,原來也是為了製衡。
“看你的表情也算懂了皇帝的製衡之心,走,去吃早飯吧!”梁水說完先一步走去了前院。
早飯,並沒有什麽山珍海味,也沒有什麽曾經的特色美食,就是平平淡淡白米粥和白饅頭,配一點點醬菜。
然而就是這麽簡單的飯食,卻在影衛的嘴巴裡吃出了人間美味,饅頭吃了十個,白米粥在府裡所有人盛了一碗之後,其余的都被他給喝光了,幸好醬菜多,隨便他去吃。
不過,吃飯時,那個扮演護衛的密衛,卻是一直盯著梁水和影衛看,弄的梁水當場就想揭穿他,可後來想想,左鍾這個家夥,單說做護衛還算是稱職,不偷懶、不耍小心思,而且前些年利用他也對皇帝說了許多不敢說的話,想到這些,梁水也沒計較,對著左鍾來回看的目光,當做是沒看到。
飯後,梁水走回後院,原來的計劃,這些日子他應該在角莊裡待著,怎麽說也是莊主,然而影衛在這裡,角莊的環境太差,加上角莊裡如今空空蕩蕩,梁水還沒想好,要不要把角莊都搬遷去了海島和影衛說。
之所以如此,也並非梁水不信任影衛,只是大家的立場有些不同,雖然皇帝死了,誰也不知道影衛是不是會跑去效忠皇后,所以在沒看清楚面前之人的品性之前,或者在影衛沒有覺得未來如何之前,梁水並不打算告訴影衛海島的一切!
風,一陣陣的吹過,好像有千軍萬馬要來晉海縣一樣,梁水的心神在得知了皇后掌權之後,對未來有點沒自信了。
也不知道影衛是不是看透了梁水的心思,隨口說了一句吃飯之前沒有繼續說下去的話題,“若是少主,能一心為百姓,正如此前的角莊,收留了許多窮苦的人,那麽即使有一天,皇帝下令要殺你,我們密衛也會暗中協助!免於少主丟了性命!”
聞言,梁水撇了一眼影衛,“協助我不死,那些百姓呢?有一人能活嗎?我收留窮苦百姓,到頭來若只有自己苟活,那收留他們做什麽?我還不如渾渾噩噩的日複一日,對世間所有不公視而不見,老老實實的享受我榮華富貴的少主生活。那樣,我可以輕松,那些百姓雖然窮苦,也不會幾萬人丟了性命。”
“嗯...少主所言確實如此, 那少主...”影衛想說下去,可他想不透,面前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如何應對手握數百萬大軍的皇帝。
梁水下意識的試探的說了一句,“我做事之前,許多時候都會考慮後果,但有些事情,不計後果之前,也必須要去做!角莊當初六萬多人,如今近九萬人跟著我吃喝,若是皇帝還在位,下旨要殺我,我寧可自己一人死,保九萬人平安!將心比心的講,若是換了你,當如何?!”
“九萬?”影衛楞了,此前躲在粱公府後院,左鍾負責照料他,對於角莊的情況,影衛也詢問了一下,一年半之前,確實只有六萬多人,最近一段時間,角莊發生了什麽,左鍾無法離開粱公府,自然是不知情,所以也不存在誆騙他。
梁水凝視著影衛,“九萬和六萬有區別嗎?哪怕只有一人,那也是無辜的百姓!換做是你,會犧牲百姓,保全自己?”
“不!影衛忠於皇帝,也不僅僅是愚忠!我們的職責裡,也有提醒皇帝的權利!這一點皇帝很清楚!當然,多數時間,影衛和我們的密衛都沒有機會履行這個權利,皇帝也算是明君,無論是這一代還是上一代,都不曾為了殺一人,而錯殺一個無辜!”
影衛的回答,是證明了他的品性,但梁水想聽到的意思,似乎一點都沒有,本來想試探一下,自己有沒有機會招攬密衛和面前的影衛入自己麾下,而現在,這剛剛認識幾天的家夥,似乎嘴巴也挺緊的。
於是梁水莞爾一笑,隨口問了一些宮裡雞毛蒜皮的小事,當做是調節剛才沉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