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犄角男孩哽咽也平息了許多,眼淚已經不在流淌,整理好身子的衣袍,來到屋子門口,和郎中一樣,一屁股坐在低矮的門檻上。
整個過程,犄角男孩都沒有說話,郎中低頭瞄了一眼身邊的孩子,忍不住開口說道:“竇娘和那小丫頭,對你都不錯,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麽關系?她們真心對你好,總比那些狠心遺棄你的家夥好!”
郎中有生以來頭一次把自己說話的強調弄的像是爭風吃醋的女子,這麽一番話語說完,郎中並沒感覺自己有多少怪異,但話語卻得到犄角男孩的認可。
犄角男孩嘟著小嘴,“哎!我還嘲笑過那些廢孩,要不是花兒姐說不能隨意貶低人,我還想嘲笑他們沒娘親照顧的,幸好當初那些話語被花兒姐止住了沒說出口,不然,我可真的是丟人了。”
“哈哈哈!你小子,別得了便宜自己還不知道,竇娘可沒把你當外人,我告訴你,誰要敢傷一根毛發,呶就像這樣...”郎中說著,從犄角男孩頭頂拔了一根頭髮,疼的犄角男孩呲牙,狐疑的盯著郎中,而郎中則是笑著臉問道:“疼嗎?”
犄角男孩想都沒想就回答道:“疼!”
“拔一個頭髮的疼,記住了,就是這麽小小疼,誰若是有人敢讓你疼,竇娘絕對會尋那人拚命!對於她來說,你就是她親生的!”郎中說話的時候,有點不屑,可他似乎又很羨暮犄角男孩,能得到竇娘這樣的關懷,回憶自己小時候,好像不記得年幼時做過什麽,似乎記憶裡好像就沒有童年。
就在郎中回憶自己的經歷時,犄角男孩坐在一旁,又弱弱的問道:“那我若是告訴娘親,你剛才拔了我一根頭髮,她也會來尋你算帳嗎?”
“呀!你個小兔崽子,本郎中只是打個比方,怎麽能算數呢!”郎中氣呼呼的笑罵著,說完頓了頓,又放平了語氣補充道:“若是有人敢傷你一根汗毛,除了竇娘和那小丫頭片子之外,本郎中也會找那人拚命!”
“多謝郎中大人為小子打抱不平!”犄角男孩沒感受到郎中的關心,反倒是一種外人對自己的大恩,與竇娘的母愛完全就是兩碼事。
郎中也聽出了其中的味道,對著犄角男孩說道:“回去吧,再晚點,竇娘尋不到你,非把我這院子給拆了!”
“嗯,謝謝郎中教誨,小子知道了。”犄角男孩說著,一步一回頭的走向院子門口,臨近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麽,“郎中大人,小子明日起可以來這裡學醫了嗎?”
犄角男孩的問話,把郎中問呆了,此前想著竇娘那怨恨的目光,郎中都打算放棄收犄角男孩為徒了,此刻聽到犄角男孩的話語,郎中笑了,“回去好好哄竇娘開心,她若是笑了,你明日就能來這裡學醫了!”
“好,小子回去一定哄娘親開心,她一定會笑的,我要來學醫,以後等娘親和姐姐病了,我就能給她們治病。”犄角男孩的話語是照搬郎中哄騙的說詞,聽入郎中的耳朵裡卻感到非常的尷尬,於是郎中也無話可說,對著已經走到院子門口的犄角男孩擺擺手,讓他快點回去。
竇娘的木屋外,犄角男孩在門口墨跡了許久,低頭看著腳下的泥土,用力的踩兩腳,然後慢慢的再將自己踩過的泥土踢的松軟,這是犄角男孩無心的舉動,他不知道進門和竇娘第一句話說什麽,不知道進門之後自己該做什麽,到底如何面對不是自己親娘的竇娘,還有不是親姐姐的花兒姐。
也不知道犄角男孩在屋子門口猶豫了多久,
鄰居一位婦人路過,看見犄角男孩就在屋子門口,立馬上前,“嘿,你小子剛才跑哪兒去了,竇娘到處找你,現在都找去郎中大人的院子了,你怎麽到處亂跑的呢?” 婦人的話語,驚呆了犄角男孩,正瞪大了眼珠子看著說話的婦人時,屋子裡衝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花兒跑出來,便一把緊緊的抱著犄角男孩,沒有任何話語,沒有責怪犄角男孩出去了那麽久,就單單的抱著犄角男孩,淚水又一次流淌在臉頰上。
竇娘沒有去郎中那裡,準確的說是打算去的,可還沒到郎中的院子,便看到犄角男孩低頭走了出來,一路尾隨犄角男孩回到屋子附近,看著犄角男孩怪異的舉動,竇娘的心裡似乎也明白了,即使她懷疑是郎中告訴了犄角男孩真相,但她也沒有權利更沒有道理去責怪郎中說出實情,依偎在一個轉角的木屋牆壁上,竇娘很糾結,到底怎麽面對犄角男孩,又如何去解釋。
竇娘的思緒可比犄角男孩要複雜,在轉角逗留了許久,直到探頭看向自己的屋子門前,已經沒了犄角男孩和花兒的身影,才一步一步慢慢拖著自己沉重的身子走近木屋。
正當竇娘正在慢步靠近的時候,突然聽到熟悉的笑聲,那是犄角男孩和花兒的笑聲,而且聽聲音似乎還像曾經那樣,好熟悉的歡聲笑語。
歎氣一聲,竇娘打算坦誠相告,隨便犄角男孩是責怪是怨恨,她都不會計較,該對犄角男孩好,仍舊會堅持,想好這一點,竇娘的腳步變得輕盈了,三兩步便走了木屋。
一腳踏入屋子,剛才的笑聲戛然而止,映入竇娘眼簾的是犄角男孩站立在木榻上,裝作老人的模樣,一隻手頂著後腰,那樣子看上去有點滑稽,還沒等竇娘說什麽,犄角男孩立刻收了自己怪異的模樣,快速從木榻上下來,照舊如常一樣跑到竇娘身邊,雙手抱著竇娘的一條大腿,用滿臉汗水的臉蛋,在竇娘衣袍來回膩歪。
此前犄角男孩先和花兒姐解釋了一番自己的行程,當然沒有說他自己知道了身世,很快便把話題轉移到郎中那神秘的房間上面,還繪聲繪色的假扮郎中揉腰的樣子,逗樂了花兒姐。
此時,看到竇娘回來了,知道自己做錯事情,讓竇娘擔心了,犄角男孩便順從曾經的習慣,先撲倒竇娘身邊膩歪,征求竇娘的諒解。
“娘親,以後孩兒不會那麽晚回來了。”說完這句話,犄角男孩頓時卡殼了,似乎有點不對,剛才還和郎中說了明日去學醫的,這又說自己不會晚回來,貌似有點衝突,犄角男孩快速的抬起頭,一張硬擠出笑容的臉,對著竇娘。
如此的表情,竇娘誤會了,以為是犄角男孩故意在她面前逗笑,於是雙手把犄角男孩抱起來,走到木榻邊上,和犄角男孩一起坐在木榻上,輕輕的撫摸著犄角男孩後腦杓的頭髮,“不管你是不是我親生的孩子,娘親把你都會當做親生的!”
慈祥的話語,聽到犄角男孩的耳朵裡,宛如一道清靈的神鍾在暢響,男孩撲進了竇娘的懷裡,隨即一陣滔滔大哭響起。
竇娘和花兒也是止不住的掉眼淚,三個人在那一刻,不知該如何安慰別人,屋子裡只有哭聲和哽咽。
過了好久,屋子裡漸漸安靜了,犄角男孩還小,哭一陣就累了,累之後不知不覺的便睡著了,小孩子都是這樣,一旁的花兒也睡下了,在這個充滿陽光的下午,屋子裡的三人除了竇娘之外,兩個孩子都睡了。
不哭不鬧,不代表著事情的結束,下定決心要去學醫的犄角男孩,在醒來之後,先是嗲聲嗲氣的叫了一聲娘親,然後快速的爬到木榻之下,整理好衣袍,對著竇娘很鄭重跪拜磕頭,“孩兒此前無知,不懂事,有惹娘親生氣之處,還請娘親不要怪罪,孩兒知道娘親對我好,比我的親生父母都好,等孩兒長大之後,會侍奉娘親,照顧娘親,讓娘親吃好的喝好的,呃...孩兒也會照顧花兒姐。”
這些話語,都是犄角男孩想了許久的才連貫在一起的,再多說下去,犄角男孩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於是說完就對著坐在木榻邊的竇娘,連磕三個頭,每一下都把頭撞擊到地面上。
在犄角男孩磕頭的時候,竇娘的眼淚再次飆出,當犄角男孩磕頭之後再看向她的時候,犄角男孩額頭上沾滿了泥土,心疼的竇娘快速把犄角男孩抱起來,用力的摟抱在懷裡,“好孩子,你就是娘親生的!別管其他人怎麽說!”
感人的畫面, 似乎就到這裡了,犄角男孩想趁熱打鐵,緊隨其後就說了一句令竇娘呆愣的話語,“娘親,孩兒答應了郎中去他那裡學醫半日,明日起送了飯,我就在郎中大人那裡學醫,請娘親準許。”
“你...你才幾歲,這個話是郎中說的吧?!”竇娘也不傷心,一股怒氣突然衝上心頭。
“娘親,郎中是說了這些,但孩兒覺得郎中說的對,以後娘親和花兒姐萬一生病了,孩兒便能治病,這樣以後娘親和花兒姐就不會得病而難受了。”犄角男孩稚嫩的話語說的很連貫,沒有因為竇娘氣憤的表情而受到驚嚇。
此刻竇娘看著犄角男孩說話確實像個小大人了,原本想找郎中算帳的打算,也放棄了,抬手輕輕的撫摸著犄角男孩,“那好,娘親準許你去,但郎中若是敢傷你一根汗毛,你要老實的告訴娘親,娘親非找他拚命不可!”
“嗯,孩兒答應娘親。娘親的話和郎中說的一模一樣,而且郎中他也說了,若是有人敢傷我一根汗毛,他也會找人拚命的。”犄角男孩嘟著小嘴,差點把郎中拔了他一根頭髮的事情說出來,幸好很快想到郎中說的其他話語,便跳過了被拔頭髮的事情。
“噢?他也說了?”竇娘有點不敢置信,狐疑是看著懷裡的犄角男孩,看著他並不像是撒謊。
“嗯,娘親,孩兒不會撒謊的!”犄角男孩強調著。
竇娘此刻的心,突然輕松了。此前心裡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在犄角男孩說出肯定的話語後,大石頭消失了,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