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還是午時該送飯菜的時間,犄角男孩第二次來送飯菜,似乎已經熟門熟路了,而且今日花兒姐也沒跟隨他,從夥房出來到郎中的院子,全程只有他一個人。
路上許多山寨裡的人見到一個屁大點的孩子都已經做事了,各種議論聲之余,還有一人湊近了他過來聊天,“小子,你這是自己吃的,還是真跑去的送飯菜的?”
說話的人,看上去很激靈,年紀二十來歲,犄角男孩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似乎以前也不多見,便隨口回了一句,“這是給郎中送去的飯菜。”
聽到犄角男孩的話語,那人明顯腳步遲緩了一下,很快便聽到那人在身後說了兩句,“咳咳,既然是郎中的,那你小子當心腳下,慢點走!”
犄角男孩第一次在山寨的大人面前有威風的感覺,此後再有人關注他或者擋著他的去路,他若是有力氣便會大聲喊一句,“小子給郎中送飯菜,莫要讓郎中久等。”這麽一番話還真的管用,不管是誰,聽到這麽一句話,都會給他讓道,甚至還有幾個大人會幫著犄角男孩穿過擁擠的人群。
來到郎中的宅子,時間不晚算是剛剛好,照舊如昨天那樣,將飯菜放在案幾上,等待著郎中前來先動手吃,他才可以跪坐下來食用另一份飯菜。
郎中對於犄角男孩的前來並沒感覺意外,但他意外的是犄角男孩送了飯菜之後,便留了下來,“你真的說服了竇娘,在我這裡學醫?”
“嗯!小子說到做到!”犄角男孩剛剛在外借用郎中之名耍足了威風,此刻在郎中面前也沒收斂,說話時還有傲嬌的架勢。
郎中看到犄角男孩的表情,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那好,今日你且在這裡試學,若是表現的不好,本郎中隨時趕你滾蛋!”
突然變化成嚴師的郎中,話語說的非常狠厲,這麽一番話,刺激到了犄角男孩,昨日都在竇娘那裡誇下海口了,說以後竇娘和花兒姐病了,由他來治病,若是在郎中這裡被趕走,那不是要食言了嗎?思慮到這裡,犄角男孩立刻老實了,什麽傲嬌的表情都沒了,對著郎中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禮,“小子知道了,定會好好表現。”
“嗯,孺子可教也!”隨著郎中這麽一句話,時間被放快了許多倍,一天天過的飛快,眨眼兩個月過去了。
犄角男孩小胳膊小腿能做的事情不多,但能做的事情做的還都不賴,學東西的也很快,郎中將男孩這兩個月一切的表現都看在眼裡,深深的感覺自己沒收錯徒弟。
為了讓犄角男孩,慢慢的認識藥材的藥效,郎中空閑了就會教犄角男孩識字,院子裡泥土的空地便成為了犄角男孩的練字本,郎中寫用樹枝一遍,犄角男孩要寫十遍百遍。
起初教犄角男孩,一日識得兩三個字,到後來,郎中有點奇怪的發現,三日便可教給犄角男孩一竹簡的字。
郎中抱著竹簡,在地上邊寫邊讀,一句話寫完,把每個字和詞的意思都解釋一遍,犄角男孩動手在旁邊學著寫,除了記住郎中解釋的意思,還會用腦子思考這些字和詞組的用法,過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利用新學的字或者詞重新造句,然後解釋給郎中聽,若是用錯了地方或者回答不對,郎中會再開口解說,若是對了,郎中就認為犄角男孩已經學會了,連忙換下一句繼續教導。
如此周而複始的學習,在犄角男孩剛到五歲的時候,便把郎中屋子裡那百來個竹簡全部學完了。
教學並沒有因為竹簡沒了而斷掉,
郎中又跑去別人那裡借竹簡,甚至要求外面收過路費的人,見到窮酸的書生路過,若是沒錢的時候就拿竹簡來抵! 在郎中的收集下,犄角男孩的學習是在繼續著,但郎中叫犄角男孩來他這裡的初衷,也不曾忘記。
郎中對犄角男孩頭頂的異物很感興趣,很明確的知道那形同犄角的東西不是天生的,一定是外力之下,扎進男孩的頭頂的。
起初郎中也下手對那‘犄角’嘗試過去除,用迷藥把犄角男孩弄沉睡,然後拔、拉、拽!都無果,隨後也嘗試過將‘犄角’弄下來一點,琢磨一下到底是什麽,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那犄角都完好無損的插在男孩的頭頂,像是生根發芽了一樣,絲毫沒有動搖的跡象。
其次,郎中也和別人想的一樣,猜測著男孩頭頂的犄角,隨著年齡的長大,要麽被頭蓋骨包裹吞入腦中,要麽就被頭蓋骨越來越硬實而頂出來,可萬萬沒想到男孩來山寨三年多了,那‘犄角’如舊,絲毫沒有進去也沒有出來分毫。
為了讓男孩與普通人一樣,郎中也想了法子,頭頂的頭髮因為犄角在而不能扎起來,那就留短發,蓬松的短發便能遮擋那怪異的‘犄角’。
於是當看到犄角男孩,一頭短發時的模樣,郎中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點微笑。
但郎中的微笑並非是好事,這個郎中若是普通人,又豈會在山寨裡淪為山賊?
年約四十的郎中,年輕時可是很有才能的毒師,醫術那是業余愛好,最擅長的能力便是毒術!不過在江湖上,他用毒無人知曉,因為被他用毒的人幾乎都死了,而他的醫術也偶爾救人,但他救人的要求,可謂是自成一派,江湖稱號半察人。
半察人的由來很有意思,求他治病的人或者被他撞見的病人,逢單數不治,逢雙數不用求他,也會得到治療。如此一來,十人被救一半,故而得此半察人的名號。
在混跡多年的郎中,感覺世間最毒的不是毒藥,而是人心,感覺沒有多少樂趣的他,才隱匿在山寨裡圖個清閑,但到了山寨裡之後,他醫治人的習慣沒有改,如此一來,遇到不該出手的人來求醫尋藥,郎中都會表露出怪異的脾氣,說不治就不治,偶爾被山寨裡的人逼急了,還會給人家下毒,時間久了,郎中的威名便在山寨裡廣為流傳,人人敬畏是真的,可真遇到了生病,總會跑到郎中的小院外,試試運氣,興許郎中心情好,就給醫治了呢。
郎中的事情,犄角男孩也是跟著他混了許久,才一點一點的知曉了大概。
郎中把藥材知識都交給了犄角男孩,在看到短發的犄角男孩與常人無異時,猜想犄角男孩的未來,可能會出去闖蕩江湖,於是又打算將他最拿手毒術也一並教了,讓犄角男孩有一手絕技傍身即使不害人但也可以防人。
而教導毒術之前,犄角男孩必須要知道一般毒藥的毒性,所以親身試毒這個環節,是許多毒師必須經歷的!
可萬事總有一些意外,郎中認為犄角男孩天賦異稟,用一般的毒起步,應該在低估了犄角男孩,於是便用一些毒性頗重的毒,讓犄角男孩體驗毒性。
而犄角男孩也本著熱心向學的理念,在郎中配毒的時候,他在旁邊偷偷摸摸的往裡面亂加了一點其他的藥材。
這下玩大發了,服毒後的犄角男孩,全身浮腫,曾經俊俏的外表,變成了大豬頭,四肢也變得粗大,嘴巴說話都已經不利索了。
隨著毒性繼續蔓延,意識也漸漸模糊,想呼喊郎中,卻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意外就是意外,不期而遇的結果,才是意外來過的唯一證據。犄角男孩全身的浮腫,也包括他的頭頂,如此一來便把頭頂的犄角,也就是生物芯片全部包裹了起來。
當浮腫的頭皮把生物芯片包裹了一個時辰後,生物芯片從男孩身上獲得了充分生物能,在充盈的能量下,生物芯片被激活了,芯片下的納米爪,因為有一小半生物芯片插入了頭蓋骨裡面,也就是這樣情況,令生物芯片寄存的方式發生了改變。
原本應該像是膏藥一樣貼服在生物表面,而犄角男孩頭頂的生物芯片已經破開了頭蓋骨,若是全部拔出來,男孩很有可能會死,一番計算後,生物芯片一不做二不休,全部鑽入了男孩的頭蓋骨裡。
這樣的冒險,也是有特殊因素的,因為犄角男孩全身浮腫,骨頭也變得有點膨脹,生物芯片鑽入後,便貼在頭蓋骨的內壁上,用芯片背部將頭蓋骨的傷口以遮擋式的完全鎖住,芯片下的納米爪像是縫合的針線,伸入裂開的頭蓋骨兩側,將頭頂的傷口牢牢的貼合在一起。
待芯片穩住了自身,那麽芯片的寄生步驟就算完成了,下面便開始了與男孩大腦相連的步驟,這個步驟並不簡單,人類的大腦很複雜,並非什麽貓貓狗狗那麽簡單,然而形勢危急,男孩的毒很有可能致命。
當生物芯片了解到男孩身上的毒之後,破除先采集環境等正常程序的封鎖,先查看男孩的身體,再將解毒的知識灌入到男孩的大腦裡。
可能是芯片傳授知識的刺激作用,令男孩蘇醒了,腫脹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隙,腦海裡浮現大量的藥材,就像是浮現在眼前一樣,沒有多想的男孩,對照著那些藥材,抓來就塞進嘴巴裡,沒有力氣咀嚼,那就直接吞咽。
一樣樣的藥材入口,藥效並沒那麽快,最後一樣藥入口後,筋疲力盡的男孩又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過了三天,郎中一張焦急的老臉,正在打量著男孩,“喲,你還真能睡,足足三日過去了,竟然才睡醒?!”
“師父,徒兒睡了很久?”男孩稚嫩的聲音,令郎中笑出了眼淚,之前擔心孩子的體質承受不住那毒的毒性,在男孩昏迷的時候,郎中一直在自責,此時看到男孩醒了,說話還很利索,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
不過,轉念一想,之前看到男孩時的場面,周圍一片狼藉,便不悅的問道:“你毒發之前,可看到有什麽鳥人到這院子來找事兒?”
“沒啊,師父,您的院子誰敢來,就是有人要看病,也只能在院子門口叫喊,可沒人敢跑進來,自從徒兒來此,這院子裡就我們兩人。”男孩說道。
“嗯!那就怪了,院子裡亂七八糟,藥房裡也是,為師收拾了三日!你倒好!足足睡了三日,說說吧,為師該怎麽懲罰你!”郎中沒好氣的問道,其實郎中也知道,一定是男孩毒發時,神志不清弄亂了藥材,但喂自己徒弟服毒,是他這個師父的手筆,又不能說是他自己的錯,所以只能撇開誰弄亂的,隻說是他這個師父收拾的。
男孩很聰明,眼珠子轉了一圈,“要麽師父罰我抄竹簡吧,徒兒一定在下頓飯之前,在空地上抄兩卷竹簡!”
“呀呵,抄竹簡,你想的美!好好休息一日,明日繼續服毒,這次為師要看著你!”郎中氣呼呼說著,心裡在盤算著這孩子之前的毒有點猛,縱然那毒性猛了點,也不用昏迷那麽久,而且最關鍵的是,孩子醒來後,身上絲毫沒有一點毒性,這不符合他所知的毒藥常識,所以打算看護著男孩,看著他的身子是不是有人排毒的特性。
“師父,為什麽非要服毒呢?那些毒,有一半是藥材搭配所致, 另一半是毒物身上所出,服毒真的可以令徒兒快速的成為毒師嗎?”男孩問道。
“混小子!是不是打算不聽師父的了?!”
“沒有沒有,師父的要求,徒兒照辦!”五歲多的男孩,已經很有大人的氣質,懂得尊師重道,這也是因為看的竹簡多了,懂得道理多的緣故。
男孩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師父,徒兒能不能先回去一趟,三日不歸,娘親和花兒姐一定擔心壞了。”
“放心吧,你服毒當日,本郎中就去說過了,騙她們說帶你外出采藥,你若是回去,切記不要說錯了話!”郎中也害怕男孩有事,也知道那個毒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所以早就做足了準備,提早找到了竇娘,說了說最近要外出采藥。
這一年多的時間,郎中對犄角男孩的教導,竇娘也算是認可了,不僅沒傷到犄角男孩,而且看著犄角男孩時常在地上寫字,竇娘的心裡很滿足,回想郎中要收犄角男孩,當初她有點過激的執念,差點耽擱了犄角男孩的一生,幸好此後郎中照舊收了犄角男孩為徒,不僅學了許多藥材,還識字習文,就這番教導,那可是一場莫大的機緣,一般人家的孩子,可沒幾個識字的。
竇娘每每想到犄角男孩如今的成長,也會有一些幻想浮現,誰不期盼著自己的孩子以後能飛黃騰達出人頭地?所以竇娘之後對郎中的態度緩和了許多,甚至有時候會給郎中加一些菜,算是對郎中的報答和感激。
至於郎中說帶男孩去采藥,竇娘根本沒有多想其他,而且還笑著臉應對著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