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與梁水有生以來第一份奏書同時出現在皇帝面前的,還有此次萬千才俊的京考中,被三部官員篩選出來的三十份優異學子的答卷。
人家寫奏書,簡單明了,闡述重點和想上報的事情便可,而梁水,為了說服皇帝,竟然大篇幅的萬字之文,呃...比那些優異學子寫的答卷還要飽滿。
歷屆京考過後,先由禮部、吏部、戶部三部匯審所有學子的答卷,挑出三部匯審共同評定為優異的答卷三十份,然後交給皇帝最終定奪,這個定奪分為兩個步驟,一來是確認這三十份答卷都得到皇帝的認可,若是出現有皇帝不認可的答卷,那麽三部官員會立刻呈上備選的學子答卷,也就是俗稱的備胎;而由皇帝定奪更關鍵的步驟,便是要將三十份答卷分個名次,而名次又分為兩檔,前十名可直接入朝為官,當然都是些小官,而後二十名則是入朝為吏,也就是官員下使喚的人。
此前京考之後,皇帝收到三部官員給的答卷,都會是津津有味的慢讀細品,不想錯過一篇好文,也不想錯失一個有才識的好官員,更想其中發現一些好故事、好詩句或者是不為皇帝所知的奇事怪事等等,但這次...情況很不一樣。
交給皇帝的答卷,總共三十份,三選一,挑出前十為官,其余的算是優異入朝為吏,但這一切說說簡單,可只能由皇帝一人操持,旁人無法乾預。
此後,三部官員耐心的等待了十天,三十份答卷的定奪遲遲沒有回聲,起初三部官員沒人去問,還以為皇帝犯難,遇到了許多大才之答卷,令皇帝難以抉擇孰優孰良,於是又耐心的等待了五天。
這已經超過了發榜的日子,京城裡萬余學子,都在焦急的等著最終的結果,朝堂上的官員也耐住性子了,紛紛在早朝時,上奏索要。
皇帝捋著胡須,揮手讓身邊的太監,取來已經分成兩部分的答卷,“今日不用爾等催促,本皇也會給爾等答案,前十有九人,拿下去吧!”
九人?這麽一個新鮮的數字,第一次出現在京考前十的排名中,一群大臣不解,紛紛上奏詢問,皇帝站起身,在自己的皇位龍案前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才轉身立足,看向下手百官同時開口問道:“爾等可知愚公移山之說?!”
一句發問,百官驚愕,互相對視之際,確實有人知道,因為這次京考之中,便有才俊以此為題,雖然說的都是引喻各種道理,但這個事情能發生許多才俊的答卷裡,就證明世上應該有愚公這麽個人物,不過沒有一個才俊言明愚公乃何許人,這就讓朝堂的百官隻知故事,而不知其事,故而沒人敢接皇帝的話,萬一被問道愚公何人,答不上來的話,那就要被皇帝批評,‘隻之所以、不知所以然!’
於是朝堂一片安靜,又過了半晌仍舊沒有動靜,皇帝大笑,“哈哈哈!京考歷來是讓學子才俊自己命題,暢己才華於答卷之中,眾所周知,人與人的思維大不相同,可答卷的命題,有許多都為愚公移山,又是從何而來?!”
皇帝說的意思,似乎在責怪那些匯審的官員,於是很快就有禮部的官員站出來,“回皇帝,京考答卷自始都未曾有過命題,我等匯審之臣,更不會無視律法,指引學子才俊答卷,請皇帝明鑒!”
“呵呵,本皇不是怪爾等這些,是想告訴爾等,愚公把移山的差事交給了學子才俊,他自己個兒卻跑去征海拓土,要為同晉國擴大版圖!”皇帝說完,又揮手讓太監取來一份東西,
從樣式上看像是奏章,但又與奏章有點區別,百來頁的奏章,看上去更像是一幅狹長的畫卷被折疊的放在了一起。 太監在一旁端著,皇帝也沒上手去拿,揮動手臂,讓太監轉身面對朝臣,待太監將雙手裡的托盤向百官展示了之後,皇帝才慢悠悠開口道:“本皇不是疲於閱覽那些答卷,是花費了十幾天時間看這份奏章!實情如何,本皇不與爾等言語,但本皇要告訴爾等,寫這份奏章的人,就是愚公!京考前十,從第二位開始排名,金榜之位本皇心中另有人選!”皇帝沒多解釋,言罷轉身閃人。
皇帝雖然把話說的清楚,可又不清楚,這個事兒在操作上,令三部官員犯難了,沒有第一位金榜之人,從第二位開始排,那麽外面的才俊不是要發瘋了嗎?
只不過,三部官員隻猜到了開始,卻沒猜到結尾。
起初沒有看到金榜之人的名字,一張張告示上那金榜之人的位置皆是空白,學子才俊那一腔熱血全部都被點燃了一樣,到底誰是第一,人人都在議論,大街小巷傳言頗多,而且還有人到禮部府衙門口聚眾索疑解惑。
從發榜那一時算起,隨後的半個月裡,京城各處熱鬧非凡,今日去這裡集會,明日到那邊論事,這樣的局面可是顛覆了京考的流程。
往屆京考是考試之前熱鬧,四面八方的學子才俊都齊聚京城,有些在文人圈子裡小有名氣的學子,會在市面上四處招搖,盡顯他才華橫溢的名氣之余,也能讓更多的人認識他,不論旁人是不是京考的才子,都能知道文采圈子裡有他這麽一號人物。而像這樣的人,每次京考之前都會出現許多,在這些人招搖過市的同時,也令京城熱鬧非凡。
而京考之後,往往都是安安靜靜的場面,落榜之人會悄無聲息的各奔東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絕對沒有幾個人在京城裡嘚瑟,一來大多都是未考入官場之人,沒臉繼續在別人面前晃悠;二來京城消費太高,繼續逗留下去,口袋裡的錢財會不夠返回之用。
但今年,往日種種慣例都被打破了,因為沒有公布金榜之人,榜單上只是出現考入官場的二十九人,那麽還有一人,而且還是位居金榜之位,到底會是誰?
眾多學子才俊,可不想放棄心中那麽一丟丟的小幻想,都希望這個神秘的金榜之人會是自己,於是再窮也要在京城裡等結果,就像是等待即將搖號的彩票,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但大家的名字不在榜單的二十九人之中,那麽就皆有可能!
當京城鬧騰了半個月後,京城府衙門實在是被京城百姓的狀告折騰壞了,每日開門,門前不是學子才俊,而是一片京城裡的百姓,大多是商鋪的夥計,前來狀告某某來店佔地方,又不花錢,妨礙做生意雲雲,還有一些百姓,小院裡那一點點青菜都被人在夜晚摘光,又或者是一些宅院門前各種屎尿遍地等等。
沒錢的學子們,當然沒有錢去消費,去什麽店鋪裡聚集,都是依仗著人多,店家無可奈何,更力驅趕那麽多人,所以在某家商鋪裡一待便會是一整日,有時候會接連去了三兩日,弄的做買賣的商賈苦不堪言。
其次是沒錢的學子總要吃東西,一些京城的百姓在院子種植的蔬菜,可就遭了殃,雖說偷盜為不恥行為,可人餓的肚子咕嚕嚕的叫,又不想再外人面前丟了面子,於是隻好趁夜去弄點吃的,而這一行為,可算是讓諸多學子才俊感受到了蔬菜生吃也很美味一說。
最後是某些宅院門前的屎尿問題,說是不雅確實是汙穢之物,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京城裡宅院擁擠所致,一些宅院的門口比較隱蔽,加之有許多裝扮之物可以遮擋出宮時的不雅之舉,比一些平整的牆面要隱蔽許多,加之古代沒有公廁之說,只有那些身上還有錢財的學子住的起客棧,才有馬桶可使用,於是乎已經沒錢住客棧的人,哪裡還會跑去客棧借用馬桶之說?
古人的馬桶,其實就是個木桶,只不過上面多個蓋子,使用完之後蓋上,免得異味四散。而如今,那些沒錢的學子才俊,把人家宅子門口當做是如廁之地,實在是被人憎恨至極!
鑒於此,京城府衙門一份奏書,把三部負責京考的官員給彈劾了,說他們不約束、不作為、縱容學子才俊在京流浪,滋擾百姓生活,擾亂商賈買賣。
話說這京城府衙門的用詞,也夠犀利的,直言那些窮的叮當響的學子才俊是在京城流浪,不過此話一出,並沒人反駁,朝堂上官員,不管你想不想看到,只要出門在街上隨意走兩步,那些一身狼狽的學子才俊們的身影可謂是比比皆是、隨處可見。
皇帝沒多說,一句:“解鈴還須系鈴人!”就把皮球踢給三部官員。
三部官員為了應付學子才俊,不得已編造一段說詞,“爾等莫要造次,本屆金榜另有他人,至於是何人,要諸位靜等愚公移山之後!”
此話一出,果然有效果,學子才俊有一些是知道愚公移山之事,而且很清楚愚公是誰,但是他們認為,知道愚公移山的出處是他們的資歷,是他們奔波千裡換來的,所以只是隱晦的說了說,並沒把梁水的名字抖落出來。
原因呢,他們是以為梁水也來參加了京考,諸多去過角莊的才俊也不想揚他人之威,更不想議論梁王府少主而惹禍,外加上他們在角莊白吃白喝了一個月,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榜單上都不提梁水的名字,他們怎麽敢亂說。
不過,即使是隱晦的解釋了愚公移山,但在學子才俊中傳播還是很快的,沒兩日,人都走光了,京城也隨之安靜了!
這麽有效果,令三部官員吃驚之余,也算是辦成了皇帝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要去匯報了,雖然都知道不會有功賞,但總要在皇帝面前表示一下,自己還是有能力處理萬余學子才俊鬧騰京城的,一句話就平息了京城裡連日來的吵雜。
一番上奏,皇帝樂呵了,“這麽說來,愚公不僅能移山,還是止京城騷亂?!”
三部官員被皇帝反問的啞口無言,似乎自己的功勞也被愚公給搶了,於是只能閉口不言。
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所有官員都看在了眼裡,皇帝對那稱為愚公的人很看重,之前還對愚公有點好奇,現在一點興趣也沒了,能離多遠就多遠,生怕以後愚公再冒出來,搶了他們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