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到了盛夏,這個夏天並只是有蟬鳴蛙叫,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墨橙菲、良丁常、曹岩嶽還有孟懷度兄妹,總共五個人每日清晨都會齊齊跑去粱公府,據說是在粱公府裡進學。
一時間,曾經就投過拜帖的人家,又一次掀起了投放拜帖的浪潮,各家各戶與梁水年紀相仿的人太多,隨便挑幾個優秀子嗣,去和粱公府搭上關系,都會對他們家族的未來有莫大的好處。
他們把子嗣的未來看成了分散投資,一個子嗣搭上一個高官貴人,那麽他們家族未來絕對會興旺,這樣的想法很荒謬,但各家各戶都是這麽盤算的。
只不過,梁水從未接受過任何人的拜帖,粱公府裡,算上梁寒和梁水自己就七個人,識文斷字和算術為主體,基礎物理化學為輔,一個月下來幾個人才剛剛適應了梁水的授學方式。
顛覆傳統的搖頭晃腦,時而說故事,時而打比方,趣味生動的分享知識,讓這些孩子的學習從來沒有厭煩過,加上偶爾弄個小物理體驗,搭配個化學實驗宛如變戲法的神奇效果,令他們深深的被梁水授學所吸引,同時學習的熱情更高了。
曾經只顧著吃喝玩樂的良丁常,也收了性子,每日下午回到自己家中,照舊抱著竹簡鑽研,而孟懷度經常把物理撞擊角度一詞掛在嘴邊,回家習武時,經常自言自語的說著什麽角度、力度、杠杆原理手臂翹手掌壓,弄的孟家那些孩子,都以為懷度入魔了。
最乖巧的墨橙菲,他父親服用了梁水給的藥,斷了吸入那些毒藥後,在第三天便醒了,起初是迷迷糊糊,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持續服藥的身子在快速康復,見到自己女兒已經變大,身為‘失職’父親的關愛就更多了,因為墨家的文化底蘊很深,得知自己的女兒每日到外面去進學,墨橙菲的父親很反對,但當墨橙菲出了兩道數學題目,由他父親和母親一起解答,竟然用了兩日都沒有個準確的答案,至此墨橙菲去粱公府進學,再也沒有什麽阻攔。
當然對於墨老爺子的事情,墨橙菲的父親還是有點傷神,雖然沒有問斬,也沒有多牽連一個家人,但墨老爺子身體孱弱,在大牢裡也是不妥。
新調任晉海縣的縣令,深知晉海縣這裡沒有曾經角縣優異的稅收政績,只有公正嚴明處事才能博得百姓的擁護,所以對誰都可以說是不客氣的公斷,但對於梁水那是百般聽從,他能高升,還是依仗著梁水的產業貢獻,否則,他一輩子只能窩在角縣絕對沒有出頭之日。
為了墨橙菲能安心進學,同時也算是化解與墨家的糾葛,梁水給新縣令送了點禮物,讓墨老爺子每隔五日被衙差帶回墨家生活兩日,然後再返回大牢,一個老爺子,半隻腳都邁進了棺材,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而且他若是跑了,置墨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於何地?
這也就是梁水說服新縣令的理由,同時墨家也拿出了一點誠意,給新縣令配了幾個師爺,組成了一個師爺班,但凡新縣令有任何政令發布,師爺班都會加班加點的把政令發布出去,確保第一時間讓全縣知悉,如此使得新縣令感到如魚得水的滿足。
另外最有意思的是七歲年紀的曹岩嶽,在粱公府學了二十多天的時候,他爹醉酒,他趁機跑去翻家裡買賣的帳本,一夜找出來幾十個錯誤,他爹不信,酒醒之後找了外面五個帳房進行核對,結果,還真錯了不少。
打那之後,曹岩嶽上午學了什麽,下午回家當老師教他爹,
說起來很滑稽,但這個事情,確實幫他們曹家挽回了不少損失,買賣做錯了帳目,要麽虧錢,要麽下面的人把多出來的錢自收囊中,反正不管怎麽說,都是他們曹家的損失,所以帳目很關鍵,他爹也很上心。 平靜的度過了一個月之後,一天粱公府收到了縣學,也就是同晉國官辦學堂的‘挑戰!’而挑戰的用詞很委婉,名曰學子交流。
挑戰的方式很有意思,文比或武比,這武比不是動武比試,是當著外界百姓等人公開比試的意思;而文比就是互相出題,然後大家並不碰面,也不在眾人面前出現,只要在規定時間內把答案交給對方,誰輸誰贏都不丟臉。但武比就很粗暴,不僅雙方要見面,而且要在一個公開場合,有許多不相乾的人圍觀之下比試,贏了自然是名聲大噪,輸了那就是無地自容。
收到挑戰,‘戰書’被良丁常幾人輪流傳閱,僅僅學了一個月,如何比?這是除了梁水之外的孩子們,最沒底氣的回答。
而梁水,則是搖著折扇,“你們也不要這麽喪氣,先文比一次,看看對方有沒有讓我們費神去武比的資格,題目我出好了,剛才已經讓易橫送去了,稍後,應該也會收到他們的題目。”
“啊?!你也能參加?”良丁常吃驚的問道,但問完之後,隨即臉上堆滿了壞笑,“早知道你也能參加,就拉著他們武比,讓縣學裡那一群叔伯們認清自己,他們都是學渣!”
良丁常喊人家叔伯,並不是尊稱更不是嘲諷,是論年紀來說,確實可以喊他們叔伯,縣學裡年齡最小的十八歲,而且只有一人,年齡在二十歲之下的僅僅三個人,其余的人年齡都是二三十歲。
之所以如此的歲數,那還是因為同晉國縣學的門道很奇葩,雖然所學的知識是小兒科的玩意,但入學的規矩很有講究,像高考一樣,一般人考不進去,能考進去的人,也都是在家自學十幾載光陰的‘老學者’。
而那些人為什麽花費那麽久,都要靠近縣學裡呢?這就要說道同晉國官員的來處,只有縣學裡的學子,才有資格參加每三年一次的京考,不是縣學的學子,便要先通過了縣學考試,獲得了縣學批準才可以擁有京考的資格。
每三年一次的京考都是國家級別的大熱門,先不說考的如何,想踏進考場都是有一定難度的,若不參加縣學不進縣學學堂,即使學術再好,縣學都不會給你京考資格,如此這般也是為了縣學學堂裡的那些學子們,能少去幾個競爭對手,多一點考入官場的機會,便利總要留給自己人,所以想入官場,想踏入京考的考場就必須要參加縣學,或者掛名於某個縣的縣學學堂。
再則,如果某個縣城的縣學學子京考成績優秀,那麽朝堂都會大肆宣揚而且還有金錢的獎勵,縣學收了朝堂的好處,在民間也會得到極大的美名,此後許多異地學子會暮名而來,增加縣學的名望之余,也多了更多的學費收入,可謂一招成名,多方收益。
晉海縣的縣學,就屬於成功的縣學,上次京考也就是兩年前,七十位學子赴京,十三人考入官場,這個成績在同晉國縣學圈子裡是大大的好成績,於是乎,縣學夫子心性高漲,飄飄然的藐視一切學堂,而學堂裡的學子,因能入晉海縣學堂而驕傲,而且這個驕傲不容許任何人質疑。
前不久富人宅半城鬧出來粱公府授學之事,七轉八轉的傳到了縣學之人的耳朵裡,夫子礙於梁王的地位沒敢出頭,僅僅挑唆學子,像粱公府發出挑戰。
這不,易橫去回話,應了文比之說的同時,把梁水出的題目也交給了對方,梁水給的題目不是教導良丁常他們的,而是梁水自己已經學到了多深的題目,二元二次方程。
易橫把題目給了夫子後,隨口調侃了一句:“粱公府裡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七歲,這些題目他們能解答,應該不難,所以給你們三日時間,第一日能答出算八成滿意,第二日答出六成滿意,第三日才答出僅一成滿意!”
這個滿意宛如評分,比如分值最高為十分,八成滿意就是八分,依次類推,雙方可以自己制定類似的評分,用於衡量比試的結果。
此時乃是盛夏,是每年最炎熱天氣的開始,晉海縣的縣學條件只能說是一般,一個佔地頗大廊坊,只有屋頂沒有牆壁,廊坊之下擺放了百來張案幾,每個學子端正的跪坐在案幾之後,同時雙眼盯著來送題目的易橫。
聽到易橫頗有諷刺的話語,誰也想不到梁公府裡豪門大戶的孩子,竟然用算術的問題來刁難他們,而且還帶著濃鬱的藐視姿態,於是乎學堂裡有個學子不服,拍案而起大聲的質問道:“如何才能十成滿意?!”
易橫莞爾一笑,不慌不忙的回道:“當場,三百個呼吸的時間,你要作答嗎?我可以在此等候。”
面前百個來學子,被易橫激怒了,面紅耳赤,滿腔的怒火像是要咆哮的雄獅,他們身為學子,在任何一處都是被人尊敬有加的對待,何曾遇到如此的藐視,若不是因為夫子在場,他們絕對要把案幾都給掀翻掉,再以群舌圍攻易橫,將易橫說的無處容身方解他們心中怒氣。
而此時,夫子在首站立,捋著胡須擺著高雅的姿態,那意思就是體現縣學乃文雅之地,不是莽夫蠻力的校場,於是乎眾學子心領神會,小聲的鼓舞那個拍案而起的學子,“答!答!當然答!我們和你一起解!”
學堂裡一陣騷亂,易橫也不等那人開口,便直接應了其他的說詞,“呵呵,那好啊,題目在你們夫子這裡,去拿吧,拿了題目,我在這裡等你們。”說完,易橫身子向後退了兩步,讓面前的學子,有更大的空地可以去商討。
待易橫退開,眾學子看到夫子雙手將題目置於一張案幾上,也不管什麽禮儀規矩,紛紛擠上前閱覽題目內容。
百來個學子,擠在一張案幾上,那場面宛如一群螞蟻圍攻一滴蜂蜜,起初還很安靜,但隨後眾人意識到題目並非輕松能得到答案,議論聲便慢慢吵鬧了起來。
過了許久,別說三百個呼吸了,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也就是十五分鍾後,縣學裡一片吵雜,還在群體商議著。
易橫上前兩步:“已經一千個呼吸了,十成滿意,你們是無緣了。你們還是慢慢解體吧,把你們的題目給我,若是簡單,我身後最年輕的學子,當場就給你們答了。”
聞言,一旁的夫子,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看著面前的學子,竟然沒有一個能有答案的,這讓剛才還大放厥詞的縣學無地自容,走到易橫身邊,一個木板遞給了過去。
易橫接過木板,問了問夫子,“題目在你手裡?敢問這題目是你這位老夫子出的,還是這裡學子所出?!若是夫子比試,我可回去轉告少主,或許少主會有興趣直接與你們夫子武比。”
一段話語,徹底激怒了那個夫子,找夫子比試而且是武比,萬一輸了,不僅是夫子未來一生都會被惡名纏身,縣學也會因此而背負諸多浪得虛名的唾棄之詞,夫子之前還脹紅的臉也不紅了,隱隱的有點發白,宛如失血過多的面相,嘴巴抽抽了半晌,“這題目原本是老夫出給縣學學子的,本夫子不知你們要比試之事,而今碰上了,本夫子也就借機拿來看看粱公府學子的情況。”
夫子年紀雖大,可閱歷豐富,頭腦也很聰明,當場就編撰了一段說詞繞了好大一圈,把題目的來處圓說了過去,而易橫也沒打算計較,但威勢也不能少了,手裡的題目難度如何,他是不知道,所以總要把醜話說在前頭,“呵呵,希望夫子莫要耍詐,梁王也是王,隨談不上欺君死罪,但你這輩子會比死還難受,我說的意思,你應該能懂。”易橫說完,轉身把題目交給了隨他前去曹岩嶽。
被易橫一通說詞恐嚇,夫子的臉上有青筋暴起,礙於此前他要求學子們表現出文雅姿態,他也不能違反了自己,於是心中怒意被強壓了下來,繼續裝作淡定,用顫抖的右手緩緩的捋著胡須。
一旁,接到題目的曹岩嶽沒有說話,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本本,然後手握一根細細的炭筆,把題目裡的文字轉變為數字,再開始一步步的計算。
曹岩嶽年紀小,但對數字很敏感,雖然不能說是天才,但距離天才也不遠了,好好教導一番再假以時日,未來算術方面的造詣一定很強。
學堂裡的眾學子在易橫和夫子對話時,就變得格外安靜,見到易橫沒走,身邊矮小且年齡尚小的孩子,竟然半跪於地,在自己膝蓋上似乎在書寫什麽,縣學夫子的老臉更掛不住,一旁的學子已經放棄了繼續解題,現在都在注視著一邊半跪的曹岩嶽。
同樣過了十五分鍾,曹岩嶽笑著臉站了起來,搓搓了鼻子,把答案寫在了題目的小木板上,“我反覆驗算過,答案無異,可以交還給他們了。”
這麽一句話,還沒看到答案的夫子,差點一屁股癱坐到地上。
易橫可不管其他,走過去對著癱軟的夫子說道:“你看看答案對否,若是無異,我就回府等你們的答案了!”
緩緩伸手,接過剛剛送出去的小木板,看到結果正是準確答案後,夫子錘頭哀怨,“哎!我們不及也!勞煩回稟少主,小老兒認輸!”
夫子的話語,令學堂裡吹過了一陣陰風,眾多學子瞪大了眼珠子盯著夫子手裡的小木板,都想湊近來看看,是不是夫子出的題目過於簡單了些,一個年紀尚小的孩子,竟然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可解開。
易橫沒有開口說話,感受到周圍眾多目光都有猜忌的神采,便指了指夫子手裡的木牌,“看來爾等還是不服,如若不然,爾等也可先解一下夫子手裡的題目。”
學子不知題目難度,夫子心裡可是很清楚,不等學子有什麽反應,立刻開口說道:“不必了!老夫自認甘拜下風。”
聞言,易橫也猜到了夫子的心思,冷著臉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呵呵,我家少主來時,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少主讓我轉告你,希望日後可以經常進行這樣的切磋,如此也能讓學子們知道自己的實力。”
初次交手,便被打的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夫子哪裡還敢繼續比試,拱手躬身一禮,“不敢不敢,梁王少主才術過人,小老兒心服!”
“別啊~對學子們有好處的事情, 你是夫子不應該反對,今日就先到此,少主還等著我回話,就不多與你閑聊了,免得以為是他解題慢,回去晚了他會被訓斥的,告辭!”易橫不想多囉嗦,利用曹岩嶽為借口,兩個人麻溜的閃人了。
可臨走時,曹岩嶽也充分發揮了表演的天賦,拉著易橫的手有點祈求的意思,“今日換了個地方,不適應,再說您也看到了,這裡那麽窮,茶水糕點沒有就算了,連一張案幾也不給我準備,我跪在地上解題,已經不容易了,您回去一定要幫襯我說說好話,不是我解題慢。”
曹岩嶽說話的聲音稚嫩,語氣還真帶有一點祈求的哭腔,聽到百來個學子耳朵裡,那心扎的,那耳刺的!疼!就一個字!
一個七歲的孩子,只有他們一半的身高,夫子出的題目,一炷香時間便完成正確解題,還驗算過答案,確認之後了才交回來,這些所為,縣學的學子們做不到!
晉海縣縣學的學子,有一大半是來自別處,他們是因為之前在別的地方沒有考入官場,才暮名來的晉海縣,算是複讀吧,而且有些年齡三十多歲的學子,已經複讀了好幾個縣城,如今,還不及一個七歲的孩子,那種打擊,痛徹心扉!深入骨髓!不僅懷疑自己的人生,還撼動了他們的靈魂,一生以入官場為宗旨,苦苦學習幾十載,最後呢?
要問最後?呵呵,曹岩嶽說這裡窮,那是連著夫子一起打擊了,縣學窮嗎?他們這些學子,以為晉海縣的學堂算是富有的,可是...在粱公府進學的人,哪一家沒錢?哪一家不是富商大戶,能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