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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台映月兩相明是暮是水》第36章 晉海縣
  五徒之名即將淡出所有人的話語,再從六塔城返回晉海縣的路途中,易橫便強烈建議過師爺等人,將五徒之名改為梁水,而且要每個人都適應梁水或者少主之名的稱呼,為此五徒自己並沒什麽說詞,因為五徒這個名字也才用了一年時間,相比於稱呼他為梁水,似乎梁水二字更加像是人名。

  角縣,梁水他們一行人在這裡花了許多金銀後,照舊是二十多輛馬車來到晉海縣。

  到了縣城之後,易橫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在梁王自己的封地上,自家的宅子絕對是最大的,但在這裡不叫梁王府,封地只是名義上的封賞之地,若是敢在封地上把宅子命名為梁王,那麽在皇帝的眼裡等同於佔地為王,而意義可不是皇帝獎賞封賜的王,像是要分國霸佔一方自立門戶的王。

  所以在外,尤其是在封地上,只能以官職命名,故而在晉海縣梁王的宅子,便稱呼為粱公府,公字取梁王官職護國公一說,這一點不僅可以避免了皇帝的猜忌,還可以在當地彰顯地位之顯赫。

  易橫領著梁水,在進入縣城後,就和五個師父分道揚鑣,他們一路結伴而來,但不能一起入住粱公府,不是有什麽規矩可言,只是為了五個師父先不要與梁水表現的太過親近,一來不要讓人胡亂傳言,二來五個師父不表明與梁水的關系,且知情人越少越好,便於未來梁水在晉海縣生活,若有危險時可暗中保護,有困難時出手幫襯。總之,暗度陳倉比明修棧道更加穩妥一些。

  這樣決定五個師父雖然有點擔憂,但想著五徒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對五徒的安全也稍微的放了點心。

  其次呢,還因為五個師父都有錢了,當初遇到易橫時,五個師父沒錢,隻想著日後和梁水一起,吃住都是梁王來買單,也算是享受一番榮華富貴。可現在五個師父都有錢了,沒必要擠到粱公府裡寄人籬下,而且在外生活沒有豪門大戶的規矩限制,自由自在更符合師爺等人的習性。

  再則說了,五個師父若是出現在粱公府裡,會不會受到京城梁王的盤查那是另一回事,但那勢必會把梁水的處境聚成焦點,任誰都能想出來,五個師父教育一個少主,那梁水的未來豈不是會才華橫溢?所以想加害梁水的歹人,絕對會再次下狠手,而且行事更加歹毒無章法,甚至會把五個師父也定成要下手的目標,若是那樣,五個師父和梁水在一起不僅沒能保護好梁水,反倒會害了梁水也害了他們自己。

  在加上易橫描述曾經的梁水,那是跋扈到無人能管束的地步,突然出現了五個師父,別人肯定起疑,故而綜合考慮,五個師父在暗處,不在粱公府裡,不僅可以成為梁水的鼎力外援,還可以...由梁水去指揮著做買賣,一步一步的實現美食成真的夢想!

  晉海縣,這裡一片鬧忙,還沒入城便排起了長龍隊伍,正如易橫所言,晉海縣出入城池時都要檢查,不論是馬車還是行人的包裹,這也就意味著出入城池的速度被放慢了。

  梁水的馬車並無什麽特色,一馬二人一車,車上都是些梁水沿途收集來的竹簡,還有各種調味料,輕松是被檢查完畢,便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或許是過於低調,擠在人群擁擠的街道上任誰都沒有過多的關注他們。

  古色古香的街道僅僅在縣城北部,而縣城南部都木屋木樓,因為晉海縣南邊便是大海,海邊有許多出海捕魚的小海船,除了收獲一些海魚之外,時常也會帶點商貨往來,

於是南邊的縣城更像是個內城碼頭,髒亂的場面自然很嚴重,這也是古代人對衛生毫無認識的結果,而他們眼裡能對比的環境就是生活在縣城北部的豪商大戶人家,城北連一些街邊商鋪都是亭宇樓台、雕梁畫棟,一個個窗戶都是空靈雕花,二樓木製的扶手上也有各種祥瑞的動物被雕刻在上,處處體現著貴氣。  整個縣城有多大?梁水從縣城西門而入,走了半個時辰,都沒看到易橫說的粱公府,甚至隱隱的感覺半個時辰的城內路程,自己處在貴賤的邊界上,左邊是一片格局清晰的富貴建築,右邊則是木屋粗物緊密排列的貧民窟。

  “少主,此乃貫通晉海縣東西兩門五十裡長的半闕街,縣城北是富人宅,縣城南是平民屋,在縣城的最中央,您看前面,僅有一個宮闕眺望樓,當初梁王建造此宮闕,就是讓皇帝安心,雖說將六縣封賜給了梁王,但皇帝的宮闕在此,就意味著皇帝的慧眼便能看到此地,名乃封地,實則還是皇土,仍舊是同晉國的地界,證明梁王忠心於同晉國。另外南城外是大海,宮闕高度一十一丈,可眺望極遠,如此也寓意著皇帝之眼可收納萬裡海域,故而城外一片茫茫大海也盡數是我同晉國所有!”

  易橫的解釋,是所有晉海縣百姓人盡皆知的事情,只有初到此地的五徒,也就是現在的梁水一臉稀奇,因為此時坐的馬車沒有車廂,還是平板拉貨的馬車,所以走在街道上,只能微微靠右,也就是靠著平民屋的半邊走,免得平板拉貨的馬車出現在富人宅半邊的街道上遭人非議。

  富人宅和平民屋,簡單的兩個詞便把縣城分為了兩個片區,以東西走向的半闕街為分割,街的北邊是富人宅,街的南邊便是平民屋,兩個片區除了乍一聽上去的名稱詞義不同,還有很強烈的地位之分,另外便是生活的環境,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平民屋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每日都會有小偷小賊的做些陰損的勾當,偶爾也會有大惡之輩隱藏其中,巧取豪奪在平民屋裡是有,但更多的是明搶明奪。對於這樣的生活環境,老百姓似乎習慣了,沒有多少人去報官,也沒有多少會到處喊冤,遇到事情了就自認倒霉。當然,許多不好的事情並非一兩日就能遇到,表面上看去平民屋還是很和諧的,最起碼百姓們的臉上都很和善。

  富人宅那邊就不同了,大戶人家講究著體面的環境,大多數時間富人宅片區是很安靜的,與白日熱鬧的平民屋大不相同,富人宅就像是一處高貴人少的寧靜世界,不過也不是時時都安靜,富人宅的夜晚則會顛覆白日的寧靜,許多大戶人家喜歡聽曲兒,當夜晚的平民屋安靜之時,富人宅那邊便會常常傳來各種樂曲或者唱曲的旋律,在滿天繁星的映襯下,有人醉生夢死,有人陶冶情操,也有與家人一起其樂融融,總之富人宅的格調是代表了山南道所有豪門大戶的富庶生活,同時能躋身在富人宅的大戶人家,那便是象征著在整個山南道的都有了一定的地位。

  其次,晉海縣還要一個很有特色的格局,那就是縣衙所在的位置,一般的縣城,縣衙都在北部居中的位置,而晉海縣的縣衙則是在縣城稍微靠北一點的中心位置,被安置在那裡,也並非是要壞了傳統,而是晉海縣途徑數千年的發展,城池也被擴建過,這擴建的過程,城南是大海是不可能外擴了,那麽只有往其他三個方向外擴,於是縣衙的位置沒有移動,在被數次擴城之後,便成為了幾乎居中的位置。

  然而,祖製就是祖製,縣衙沒移動到最北部的中間,那麽就要有一個官家的府宅坐鎮那裡,所以梁王的府宅粱公府的大宅子,便是位於那裡,整個縣城最北端的中間,佔地四百畝,在整個晉海縣算是第一大府宅!

  當下,梁水坐在平板馬車上,身子很老實沒有移動,但眼珠子在周圍掃來掃去,將沒有見過的新奇事物,都記在腦海裡。

  街道上人多,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梁水在易橫的帶領下才剛剛到了縣城的中心,那座宮闕晀望樓所在的地方。

  從馬車上跳下來,梁水站在宮闕之下的護樓環水池邊,仰頭看著宮闕樓頂,瞬間感覺自己很渺小,這是梁水自打出生以來,記憶裡見識過的最高建築。

  宮闕晀望樓高一十一丈,也就是三十三米,樓底層是四方形,長寬約各十米,方形的樓柱高度九丈,九丈之上便是個平台,平台四周皆是城牆的垛口,而平台的正中央還有一處寬近似乎一丈的圓形樓台,樓台分兩層,遠看像個谷倉,屋頂並無延伸的詹角,也沒有什麽華麗的祥獸裝扮,如此簡單大氣也顯得莊重威嚴些。

  宮闕晀望樓之下,四周是一圈護樓環形的水池,將整個宮闕晀望樓包裹成一座島嶼,閑雜人等無法隨意走進晀望樓。

  低頭俯瞰一圈環形的水池,水中有魚兒在嬉戲,荷花荷葉靜立其中,很像某家宅院的池塘。

  簡單看了兩眼,易橫便繼續趕著馬車前行,“少主,此時無人知曉我們的身份,屬下便帶你多走了一段路,帶您看看晉海縣,此後到了粱公府,少主的身份被人知曉,外出的機會就少了,還請少主日後莫要怪罪,晉海縣非京城,我們此前沿途見識過的種種人群,這裡都有,甚至更加齊全。在這吵雜的市井之中也不乏混跡著一些能人異士,而且那些人多數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才到晉海縣這樣的大縣城裡謀個出路,若心志尚在者,則向往為富商府上的一位名仕;若是喪志者,則會手段百出可為一方禍首,少主可莫要輕視此地。”

  “本少主明白,野馬品劣,加鞍捆韁固於馬廄,假以時日也可為一匹良駒,比手段,本少主不怕!直接去粱公府吧!”在離開五個師父後,梁水的說詞和語氣完全變了一個人,易橫聽著有點懵。

  單單從話語的用詞上來說,根本不該是一個山裡孩童能說出來的,再加上剛才的語氣,易橫好像在和老王爺一起同車而行,突兀的轉變,令五徒身上隱隱透露著上位者的氣質,如此,易橫也不敢多言其他。

  沒有繼續在晉海縣裡繞圈子,易橫駕著馬車,在富人宅的街道上穿梭,沿途許多人都在遠離,不是敬畏的遠離,而是鄙視的遠離,誤以為易橫和梁水是外來人,不懂規矩,大白天趕著破陋的平板馬車穿梭在富人宅的主街上。

  其實富人宅這裡也會有平板馬車過往,富人宅的豪商大戶也都要采買東西,不可能都用有車廂的馬車運送,但那些平板馬車都是走富人宅的輔街,也就是通往各個大宅子後門或者側邊門的街道,像易橫現在走的主街,車少人少,街面寬敞,地磚平整,可是極少有平板馬車會途徑這裡。

  路人鄙視的目光,易橫也清楚,只不過他們並非是不懂規矩,然而也沒必要和那些路人解釋,於是只能裝作不知,照舊趕著馬車朝最北邊的粱公府而去。

  仍舊端坐在馬車上的梁水,從開口讓易橫領路直接到粱公府的那一刻起,便穩穩的坐正了身子,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雙眼只是盯著前方,絲毫沒有在意路邊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宛如老僧入定,又好像是真正的少主, 身上一股高高在上的氣質正慢慢的散發出來。

  有這樣的效果,還是五徒在自我調整,五徒之名的消失,同時也就意味著身上所有山野品性都要被抹除,曾經無見識的眼界、無規矩的舉止都要被裝裱起來,雖然身上穿著還是之前趕路時的衣袍,但梁水相信,只要自己內在的氣質表達充足,身上的衣袍也只不過是個點綴而已。

  易橫在這一路上,也時常會回頭看看梁水,但每一次看都沒有什麽變化,梁水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絲毫沒有因為當下距離粱公府越來越近而緊張。

  在梁水調整完自己的氣質和內心的心態後,便開始思慮飛葉師父臨行前交代的話語,入門之後,第一時間要用面相之術將府裡的人,不論是家丁丫鬟還是護衛,統統的審視一遍,大概的衡量一下府裡的人都是些什麽品性,這一點對於梁水日後在府裡的生活至關重要。

  對於飛葉師父的說詞,梁水自然很理解,莫要低估那些家丁和丫鬟,歹人行凶往往都不會自己出手,而真刀真槍動手的人,便是潛伏在下人階層裡,平時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於是梁水便開始盤算,未來他生活的院子,是不是需要人來照顧,論生活自理的能力,七歲的梁水已經可以完全照顧自己,即使是打掃衛生,也可以被他當成是鍛煉耐性和身法,淺淺的盤算了一番,決定日後他的院子裡不準備留任何人,當然易橫除外。

  表面上看去穩如泰山的梁水,內心裡可是百種思維,馬車在平坦的道路上慢行,距離粱公府還有點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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