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過的很快,眨眼四個月過去了,兩千裡外的六塔城,因為總是繞路走,活脫脫走出去了四千裡的路程。
冬季過去了,雖然還沒感受到溫度變暖多少,可大地上隱隱出現的綠意,已經讓人們準備好迎接新一年的開始。
在這個年代裡,很少有人能遠行千裡,更沒有幾個人遠行四千裡,而五徒一行人像是無所事事的人,不辭勞苦遠行四千裡。
一路上經歷了頗多事情,見識了沿途各種獨特的風景,聽聞了許多奇事怪事,無論是對年幼的五徒還是年紀最大的師爺,此次出行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收獲頗豐。
然而收獲就要有付出,四千裡並非是走高速公路,也沒有什麽汽車火車或是飛機,一路上只有馬車可乘坐,唯獨比雙腳趕路要好上一些。
每每進入縣城,都會在客棧裡停歇一晚,如此之下也沒有多少疲憊,似乎古人都很能吃苦,除了師爺年紀大了略有點憔悴之外,其余的人似乎都很有精神,仿佛前面的一座山,一條河流,一個城鎮,都是他們眼中的風景、精神裡的一番收益。
山南道西南邊的盡頭,也就是同晉國的西南角,這裡是一片山川和平原的交匯之地,同晉國這邊是一片平原,而平原的盡頭,兩面被群山包圍,山的另一面便是與同晉國交界的富澤國和東啟國。
富澤國是富饒多雨且大半國土全年如春,相比同晉國臨海且四季明顯的國家,富澤國的地界上,沒有冬季,沒有嚴寒,大部分人在安逸的環境裡生活的很滋潤,同時也是這片大陸文人輩出的國度之一。
只不過,富澤國的邊界絕非都是安逸之地,東北邊界接壤的同晉國和東部接壤的東啟國相對安逸點,數千年來少有紛爭,但正北邊的西蠻之地,可就不太平了,時常會有蠻壯成群結隊的襲擾富澤國北部,戰火不大,但當地百姓苦不堪言,所以那裡的百姓早在數千年前就遷移出富澤國北部,如今富澤國的百姓,全部都居在四季如春的地界上,致使富澤國北部少有百姓在,如此也有個好處,富澤國在北部有大量空地,可囤積龐大的軍隊,這樣也是為了安定國度,同時也把一些善武鬥狠之人都扔到北部,沒事就去打打西蠻人,此舉被富澤國公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妙招。
然而打仗就會有傷殘,醫藥自然是最緊俏的商貨,同晉國四季變化明顯,許多藥材就需要在這樣的氣候裡生長,所以每年從同晉國出口到富澤國的藥材有數百噸之多。
師爺要求采購的藥材,在六塔城裡根本不需要張羅,入城的那一刻起,就被許多藥販子盯上,各種高價開出,師爺把一些不名貴的藥材,順手就給賣了!
而一些名貴的藥材,總共就兩個包裹,大刀和郎中兩人,一人背了一個包裹,其他人便趕著空空蕩蕩的馬車,在六塔城裡尋了個客棧入住。
六塔城是一個瀕臨邊界要塞的大城,也是五徒一行人數月趕路途中最大的縣城。縣城的高大,未進城都能看出一二,高於其他縣城數倍的城牆,還有深邃的城門洞,足以證明六塔城城牆的尺寸可以達到不懼萬軍來襲的程度。
城內,所有建築多數是磚石瓦房,這一點讓五徒大開眼界,而且街道的地面都全部鋪滿了石板,雖不算平整,但這樣的道路在大雨過後,可少去許多泥濘,五徒把六塔城看的仔細,同樣街道上一些不懷好意的家夥也把五徒一行人看得仔細。
從山南縣采購的藥材都賣了,
馬車要來何用?大刀很不解,雖說馬車可以代步,可速度慢,沒有馬匹來得暢快,“師爺,我們這一路,我的屁股都磨出繭子了,藥材也賣空了,馬車還留著作甚?” “你這莽漢!我們來這裡就賣這些藥材?旅遊一趟空手回去?”師爺沒好氣的說道,旅途這麽久,每逢入住客棧,那都是享受的時刻,此刻剛剛躺在木榻上,就被大刀擾了清靜,這心情自然很不好。
大刀摸著光滑的腦袋,前不久因為灰塵大,頭髮髒的要經常洗,於是閑麻煩就把頭髮全給剃光了,好像也就是沒了頭髮後,大刀的腦子時常短路,而每次腦子不靈光或者需要腦子考慮事情的時候,他總是喜歡一巴掌拍在腦袋上盤來盤去,這兩個月下來,腦袋上已經油光鋥亮!
見到大刀沒有話語,師爺也不想繼續難為他,又開口說道:“我們來此,還要再采買些東西回去!你莫要急躁,那采買之物非一般貨物,呃...依這裡的情況,說是可遇不可求也可以!回去歇著吧,老夫累了!”
兩句話打發了大刀,師爺便繼續回到木榻上躺臥,享受難得平躺的姿勢。
六塔城,這裡有外出富澤國的藥材,也有從富澤國士兵手裡倒賣來的廢舊鐵器,當然那些鐵器可都是被管治的,即使是報廢品,尋常百姓未經準許也不得擅自買賣,抓住了就是要被下獄治罪。
但事情總有兩面性,高風險自然就有高回報,鐵器對於同晉國來說是相當的缺少,不是沒有鐵礦,而是沒人去發現,也沒人去開采,都在群山之中藏著呢,這樣就導致了同晉國缺少鐵器,小到家裡各種廚具,大到各種農具,甚至士兵手裡的武器,也缺少鐵器,基於如此的環境,販賣鐵器的利潤是很高的!
就比如從六塔城弄兩馬車報廢的鐵器去了晉海縣,一車一百兩銀子的成本,到了晉海縣稍微改頭換面一番,那價格就直升一百倍,也就是一萬兩銀子!這樣的買賣有許多人都在偷偷摸摸的做著,至於其中的門道,師爺也是剛剛接觸,並沒有確切的路子。
師爺到了六塔城,照慣例他會早早躺下休息,之前被大刀擾了清靜,好不容易打發走了,此刻又剛睡下,房門又被大刀敲響,煩躁的師爺,拿一身壯肉的大刀也沒有辦法,於是就把大刀招呼進來,小聲的說叨了這些關於鐵器買賣的門道。
聽到鐵器買賣之中有這麽刺激的事情,大刀不僅沒因為風險大而恐懼,反而還激起了久違的興奮感。
起初剛從山南縣離開時,想著有歹人來襲,從表面上看去大刀是有點緊張,可內心裡就是現在這樣的興奮,一個武夫能有打鬥的機會,那就像是有了展示自己才藝的舞台,但結果走了幾個月的路,屁事沒遇到,大刀早就因為這麽枯燥趕路而厭煩了。
現在聽了師爺說,鐵器倒賣的危險,絲毫不亞於那些要殺五徒的歹人來襲,大刀的精神勁就蹭蹭的上湧,“師爺,您今兒個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大刀絕對身先士卒!回去的路上,我繼續趕馬車打頭陣!”
這段時間裡,師爺考較五徒一些文字和詞語,旁邊的人也順道學了學,尤其是大刀,沒事就會從嘴巴裡蹦幾個詞出來顯擺,弄的有時候問路,本應一句略帶點匪氣的話就能問出個結果,可大刀非要搬弄著剛學會的詞語,囉嗦了許久也沒打聽到路的方向。
師爺聽著大刀墨跡詞語說話,也是很難接受,“大刀啊,你啊,還是匪氣點好!那樣...呃...自然一點!我們在你身邊也有安全感!”
“嘿嘿,師爺,我大刀也是看您教的好,順便就學了學,換了其他人,求著我大刀學,我也不會學!呃...不過師爺既然說了,那我大刀以後繼續強橫了一點,妥妥的安全感!”
這些話語,從大刀嘴裡說出來很自然,可聽在師爺的耳朵裡總感覺有點怪,至於哪裡怪,師爺也無心深究,隻想快點打發大刀走,自己也好繼續休息。
然而得知要販賣鐵器的大刀,離開師爺的房間後精神依舊,哪有心情回房間歇著,與燼一人說了聲,便獨自到六塔城裡閑逛。
可能是他光禿禿的腦袋過於招搖,走出客棧沒出百步,便有一些猥瑣的男子逐個過來搭話,所說的話語都是:“大爺,要不要鐵器,我這裡可是有許多,價錢絕對好說!要不要來看看貨?”
起初大刀也沒搭理,雖說他們也打算販賣鐵器,但事情都是由師爺來張羅,牽線搭橋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去辦,於是也沒搭理那些人的搭訕,可一路走來,時不時就躥出來一個,弄得大刀像是被洗腦了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著其中一人走進了小胡同裡。
到了小胡同,大刀也曾一度想折返,但面前的人,一張嘴巴始終不停的在吹噓他的鐵器如何如何,弄的大刀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加上他的武器並沒帶身上,總感覺缺少了點安全的味道,於是剛想轉身離開時,一陣白霧迎面撲來,僅三個呼吸的功夫,大刀便失去了知覺。
街道上,那些大膽肆意妄為詢問路人要不要鐵器的家夥,全部是六塔城縣衙聘請的遊手好閑之人,這些人還有另一個稱呼,那就是地痞無賴,都是在其他地方過不下去了,跑到邊界之地想尋找一番機遇,賭一賭自己的運氣,巧不巧遇到一樁大買賣,他們就能大發一筆橫財,有這樣想法的人,每年都有數百人來到六塔城,時間久了,六塔城內便有了幫派,打架鬥毆的事情屢見不鮮,一時間六塔城就成了危城,許多人不敢出門,城內一片狼藉,百姓怕死紛紛搬遷遠離。
這麽個情況,也弄的六塔城換了個縣令,新到的縣令手段不錯,張羅著邊軍把城裡的幫派都清剿了一遍,心狠手辣的家夥全部殺了,留下的一些都是貪生怕死、賣主求榮的家夥,然而留著終究也是禍害,於是便把這些人組織起來,下套尋找倒賣鐵器的商賈,但凡發現一個獎五兩銀子。
大刀就是被這些人下套坑進去的其中一個,一陣白霧迷藥,任由你武功高強,也沒有還手的機會,大刀被帶去了縣衙,而把他帶去的人,在縣衙裡得了五兩銀子,就屁顛屁顛的離開了。隨後大刀被關進了大牢,與五徒等人失去了聯系。
直至第二日,五徒一行人才發現大刀失蹤,一番打聽,才得知了六塔城裡的門道,師爺腦子轉的快,不假思索的就給出了答案,就算大刀武功高強,可在城裡又沒帶武器,武功高強又能如何,更何況大刀的腦子,那智商足以讓人擔憂的,“你們都別急了,大刀這個時候,八成被關進了縣衙大牢!哎!都是我昨日乏累,把我們要做的買賣,與他說了一遍!”師爺有點自責,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悔恨不已!
“那,那我們如何是好?”飛葉急忙問道。
“還能怎麽辦,等過一段時間,花點錢把他弄出來。”師爺無奈的說道。
飛葉聽到花錢就能把人弄出來,想著之前在秋冷縣坑了縣令一千兩銀子,他們也不差錢,於是又開口問道:“既然花錢就能弄出來,為何現在不去?”
“現在?現在去了,連我們一起都被抓起來!縣衙那裡正等著大刀的同夥去撈他呢!”師爺沒好氣的說著,說完,又看向飛葉和燼,“你們倆,不要冒然行動!這裡不是山裡,在城池裡要鬥的不是功夫,而是人心!百善可能不會少,但百惡絕對更多!”
“那...”易橫不想在外多待,他出門的目的是保護少主,他的護衛隊就他一人存活,而且至今都保密著行程,少主對於梁王府也是失蹤狀態,此時被師爺一行人忽悠到了六塔城,還不知道梁王府如何編排他,若是繼續耽擱,他是真擔心他的家人被連帶殃及。
師爺看出了易橫的著急,這一路走來,雖然易橫沒多說早點返回的話語,可這路上越走越看到易橫的心情不好,這裡所有人最急著想走的只有他一個,於是師爺安撫著易橫說道:“易兄弟莫急,大刀這次真是擾亂了我們行程,算是意外,老夫深知你想早點回到梁王府,可眼下自家兄弟出事,我等總不能一走了之!”
這麽一番話,確實安撫了易橫,但眼下的局面對於師爺來說,還是個死局,唯有時間久遠了,縣衙的人不再期待大刀的同夥前來搭救,那個時候才有機會去縣衙裡救他,此時出手,無異於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