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京城，也不是第一次遊故宮爬長城，但這次無疑是最高興的。

　　在他們玩兒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剛剛成立的廣電局副局長崔虛一辦公室氣氛比較凝重。

　　曾經的廣電一分為三，新聞出版和電影局劃歸宣傳部管轄，而這一塊則是國務院直屬單位。看上去格調高了一些，貌似和宣傳部平起平坐。

　　上面的婆婆太多，正職就不用說了，處理國家大事，副職一大堆，因此新廣電反而會行事越發謹慎。

　　崔虛一年過花甲，一直以來，始終在宣傳、文化、廣電各個部門任職。

　　二十年前，他算得上功成名就，結識了楊咪咪也就是所謂的Mary的母親楊娟娟。

　　華夏和前世的祖國十分相似，建國前期，官本位主義嚴重，一個在體制內年輕有為的幹部，另一個是國民女神，兩人有一段露水情緣。

　　要不然，憑著一個剛成立的皮包投資公司，如何能獲得進口片子的權力。

　　“局長，當時可是您說過的呀。”張亞明很不甘心。

　　到了現在，如何還不清楚，美華投資就是一個坑，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

　　按照以往對新找靠山的忠誠，昨晚就應該匯報的，哪會等到今天?張亞明想自己解決，想了一晚上還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華夏地大物博，人才井噴。因此，每一個上司最喜歡兩種下屬，一種是能辦事的，另一種是聽話的。

　　當然，如果兩種品質兼而有之，那是再好不過，日後肯定會受到力捧。

　　可惜張亞明不屬於這兩種人，他不過中人之資，又只是為自己的位子著想。

　　崔虛一下一屆鐵定走人，享受高官待遇問題不大。他前幾年在中宣部，到了廣電，看重的是直屬兩個字還有退休後的待遇。

　　和剛來時不一樣，如今羽翼漸豐，原本還想著自己退了利用人脈給張亞明再往上面動一動，但是這句話馬上就把他打入了黑名單。

　　慢說還沒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你這就想推卸責任?

　　“我知道了，”崔虛一語氣淡淡的:“那是我們工作的疏漏，你去聯系幾個電視台，主要是二線吧，他們想求變求大，但是被上面的電視台壓得死死的。”

　　“其他的電視台好的資源顯然不可能給他們，引進國外優秀劇本就在情理之中。”

　　要是自己的忠心下屬，直接吩咐下去，然而對於張亞明，他得把道理講明白，免得在執行的過程中，又出現紕漏。

　　最主要的是，盡管手上的權利，還能讓另一個人來負責海外劇的引進，卻不能在這個關頭做，不然別人會看會想，你就這麽對待幫你辦事的下屬?

　　身在官場，善始易善終難，步步為營啊。

　　花開帶著一大家子，今天算是盡了興。

　　看不出來，爺爺的身體還可以，奶奶倒經常有些累。哪怕只是故宮和長城兩個地方，下午回來的時候疲憊至極。

　　接機的時候成桓章說過，老爺子要見自己，顯然帶老婆可以，其他人不行，地位不對等，所謂的通家之好除非是自己的後代與成桓章的後代。

　　到別人家裡，沒有空著手的道理，花開也沒帶其他禮物，就是Z縣豆瓣、苦丁茶、老鷹茶各準備了一些。

　　京城的胡同七彎八拐，讓人找不到北，開著導航也不管用。

　　有時候一兩個四合院就是一趟街，有時候老長的一段路。

　　主要是現在的導航很坑人，

你在高速上行使，非得把周圍的公路信息會報給你聽。同理，在高架上和隧道裡，地面的路況也會讓你一清二楚。　　“兄嘚，你不來接，我真不知道路。”花開見他熟練地在大小胡同間遊走，有些羨慕:“你對京城的路況，比我對蓉城的要熟得多啊。”

　　成桓章昨天的事情還沒想明白，現在仍舊生悶氣呢。

　　或許在其他人面前，他代表成家人，表現出落落大方的一面。

　　但是在花開這裡，他真的就像一個弟弟一樣。

　　當弟弟的，在哥哥面前耍耍小性子，不是很正常麽?

　　“爺爺退休後，不願意搬到國家安排的地方去住。”成桓章歎了口氣:“這裡是他來京城以後就住的地方，後來索性買下整個四合院。”

　　“曾經還有部隊上專門派人來站崗，他打了十多次報告後，終於撤了。你說他們那個年代的人，為什麽都那麽高尚啊，打死也不想浪費資源。”

　　“很簡單啊，就像你自己的公司一樣，一點點經營，從小到大。”花開扶著克麗絲下車:“你願意別人來破壞你的公司麽?一個正常的員工願意有人搞破壞麽?”

　　成桓章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他自己也帶了禮物，看花開一副輕松的樣子，也不打算抻手幫忙。

　　“對了，周圍的胡同，也就爺爺這裡不願意拓寬，純粹的步行街。從這個停車場進去，還有三百多米。”

　　從外面看去，這個四合院和京城裡絕大多數四合院沒有任何兩樣。

　　木門斑駁，好多地方脫了漆，門邊上還有蟲子蛀過的痕跡。

　　“三兒，你來啦?”一個中年婦女開了門:“快和你的客人進來，老太太中午還專門去了一趟菜市場，說你喜歡吃魚，買了一條鰱魚，做的酸菜魚。”

　　“表姑，這是我哥。”成桓章在後面合上門，低聲介紹:“爺爺表弟的女兒，表姑父沒了，一個兒子在京城上大學，順便伺候下老兩口。”

　　從年齡上說，成老將軍比爺爺還要大不少，可能隻比大爺爺小一點。

　　不過面相上看不出來，臉色紅潤，頭髮全白，梳理得整整齊齊。

　　看不出來任何情緒，不悲不喜，坐在那裡巋然不動，腰挺得筆直，不怒自威。

　　“成爺爺，奶奶，我們來看望二老。”花開牽著克麗絲的手，畢恭畢敬。

　　至於禮物，早就交給表姑拿走了。

　　“今後再不許拿東西來了。”成然豐稍顯慈祥。

　　“你這孩子，來就來。”張茂華也責怪:“你成爺爺最煩這一套。”

　　“真的是土特產，”花開也沒有隱瞞:“豆瓣、老鷹茶和苦丁茶，我還準備帶臘肉，小章說你指定不會收，我就懶得來回搬運。”

　　“不錯，不虧是巴蜀人的後代。”成然豐岔開話題:“你媳婦兒的國籍已經改了啊。”

　　“成爺爺，我是華夏人呢。”克麗絲甜甜笑著。

　　“喲！”老兩口霍然一驚:“蓉城話還不錯得嘛，恩，確實是蓉城兒媳。小敏，開飯。”

　　成桓章說過爺爺奶奶每頓飯都定時定量，每頓都是光盤。

　　回鍋肉、紅燒肉、素炒白菜、粉蒸排骨、酸菜魚，飯菜也很簡單。

　　克麗絲還有些不習慣，原本老花家食不言，她來了以後，時不時在飯桌上說話，這條規矩就連爺爺奶奶都默許了。

　　六個人吃飯，只能聽到咀嚼聲，而且速度還很快。

　　冬天的京城，夜色來得比較早。吃完晚飯，外面全黑了。門上一塊玻璃，外面還是看得很清楚，只有門燈發出幽暗的光灑落整個院子。

　　花開一看時間，壞菜了，六點過八分，七點鍾老人們雷打不動要看《新聞聯播》。

　　說實話，他很喜歡和老人們嘮嗑，每次都有不同的收獲。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何況從戰爭年代過來的老軍人?

　　“成爺爺，您準備讓小章撤出來是吧?”花開淺啜一口茶，直接問道。

　　不要和老人比耐心，會讓你絕望的。再說小輩有啥說啥，他們也不會怪罪。

　　“何以見得?”老將軍很驚訝。

　　“簡單啊，叔叔就算在文化部，不直接分管娛樂這一塊，不給面子的人少了。”花開歎口氣:“相當於我們既是裁判，又是運動員。”

　　“主要是這裡面的利潤太大了，您看今年我們公司賺的錢要以億來計算。誰不盯著這一塊?特別是京城，關系盤根錯節，成家也不需要這點兒錢來養家。”

　　成然豐看了一眼懵懂的孫子，欣然點頭:“是啊，熙來攘往皆為利，利益動人心啊。你還有什麽要小三子幫你辦的?”

　　“小三不適合官場，”花開直言不諱，也跟著稱呼:“再說一家一代一個，已經讓別人很是警惕，成家再多一個後輩進去，必然會有人看不慣。打壓說不上，刁難是肯定的。”

　　直到此刻，成桓章還在想人類三大最基本的問題: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嘛。

　　“成爺爺，您看，我們能否換一種方式操作?”

　　“哦?”成然豐白眉往上一挑:“講！”

　　花開自然不會藏著掖著的， 一五一十，把計劃和盤托出。

　　“妙啊，”成然豐像個孩子一樣眉開眼笑:“不是官場勝似官場。再說官場還有可能丟官去職的危險，這個只要他不犯原則性錯誤，政府不僅不打壓，還要盡力支持。”

　　成桓章要撤的推斷，是他告訴自己老爺子請吃晚飯時想到的。

　　老將軍一輩子都在軍隊，最高的也僅僅是軍區副司令員後來成了副總參謀長退下來，軍職不高。

　　千萬不要把老人不當回事，他要過大壽，一號抽得出時間一定會來看望。

　　碩果僅存的近百歲老人之一，他請人上門表達了成家的態度。今天來，明天就能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

　　退休的沒事兒，要是換了成家在職的老大老二肯定不行。

　　這就表明了老人也是成家的態度，我們自己撤了，華冰保了，今後只要不是原則上的問題，在京城不會遇到任何麻煩。

　　盡管精神還行，畢竟都快一百歲的老人了，聊到三十多分鍾的時候，花開就發現老將軍精力有些不濟，當即提出告辭。

　　臨到上車，成桓章還一臉興奮:“哥，你說得這方法不錯，關鍵我不懂這一行啊。”

　　“我也只要當好導演，興趣來了作作詞譜譜曲。”花開很是淡然:“你不會請人來管理嗎?事事都要像以前在筱筱娛樂一樣親手親為，你不離場誰離場?”

　　成桓章露出苦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還是自己的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