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過外面最終又回到這裡的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哥譚的全貌，”蝙蝠俠凝望著霧氣的盡頭，“這是一座極端英雄主義的資本朋克城市。”

　　“我曾經以為我的權柄工業可以造福整個哥譚。”

　　“所以我不遺余力的推動董事會啟動自來水廠、電廠、紡織廠，以為這樣能夠提高哥譚市居民的生活質量。”

　　“夜晚作為蝙蝠俠活躍在城市裡，打擊犯罪。”

　　“我試圖為這座城市帶來光。”

　　“然而我錯了。”

　　“隨著民用工業的規模越來越大，權柄逐漸壟斷哥譚人民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資本朋克的問題也隨之顯現出來。”

　　“物質的極大豐富並沒有換來人民的共同富裕，反而拉大了貧富差距，隨之帶來的是……”

　　“律師和小醜勾結。”

　　“民代和財團簽約。”

　　“善良向罪惡妥協。”

　　“窮人們找不到工作，只能靠富人繳納高額稅收，啟動社會福利來養活窮人，於是享受到社會福利的不勞而獲者更加不願工作，財富更加瘋狂向富人手裡聚集，差距再一次拉大，並且隨時都有可能崩盤。”

　　“哥譚市正義執行蝙蝠俠，親手打造出的權柄，反而成了這座城市最大的毒瘤，它變成了所有動亂與犯罪的禍根。”

　　“那你為什麽不阻止權柄呢?”翟楠打斷了黑暗騎士的話，“你不是權柄工業背後最大的股東嗎?”

　　“哪有那麽簡單。”偉恩老爺歎了口氣，“權柄的體量已經太大，它就像一個由無數工人、資本、鋼鐵聚集而成的龐大怪物，不再受誰的意志掌控，蠻不講理的向前滾動，碾壓一切，它自己就會成長，會膨脹。”

　　“誠然，我可以停止掉它的前進。”

　　“可是隨之而來的是數萬乃至數十萬就業崗位的流失，先是停電，接著是停水，然後呢?”黑暗騎士搖了搖頭，“平民區待建的房屋也會被停掉，股票崩盤，人心惶惶，所有的基礎設施都無法啟用，人們走上街抗議，秩序被推倒，人性重歸野蠻，直到一場新的暴力變革，用槍與火為哥譚重新洗牌?”

　　翟楠沉默了。

　　他仿佛看到了這位身穿黑衣的騎士，無奈的站在城市之巔，俯瞰著這座正在腐爛的廢墟。

　　身前是滿目瘡痍的荒野。

　　身後是虎視眈眈的深淵。

　　騎士無處落腳。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翟楠一介窮逼，忽然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感同身受這位多財多億的哥譚首富的無奈。

　　經濟是社會的命脈。

　　作為權柄之主，權偉恩掌握著這支武器。

　　他有心改變。

　　卻無力回天。

　　進一步，這座城市的人民貧富差距會更大，民不聊生。

　　退一步，秩序會徹底崩盤。

　　蝙蝠俠繼續說道:“更何況，雖然我是最大股東，可我的董事會也不會讓我任由性子，阻擋住權柄的腳步。”

　　“在董事會的眼中，作為權偉恩的我的使命，就是將權柄推向山頂，當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就應該做一個台前幕後的標杆，一個吉祥物，坐著數錢就夠了……不要總是想著貢獻社會這些有的沒的。”

　　“所以，其實權偉恩早就死了。”

　　“這個世界上活著的，只有蝙蝠俠。”

　　“於是我全心全意的作為蝙蝠俠活著，收集資本的犯罪證據，打擊罪犯……你知道，再黑暗的夜空中，也總要有些星光。”

　　“漸漸的，人們開始注意到，夜幕之下，還有這樣一個英雄在守護著他們。”

　　“蝙蝠的探照燈逐漸照亮了烏雲。”

　　“人們開始相信正義。”

　　“我以為一切都在變好，可我再一次錯了。”

　　“警察們一邊通緝著我，向全城宣告哥譚不需要動用私刑的義警，一邊坐享其成的享用著蝙蝠俠的戰鬥果實，反正這座城市無論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第二天，罪魁禍首都會被五花大綁的吊在警察局門口。”

　　“警察的無所作為更加助長了走投無路的窮人的野心，犯罪者們越來越多，像一窩窩老鼠，層出不窮。”

　　“然而，當我——蝙蝠俠，將收集好的罪狀送到了法庭之上，罪狀裡的人卻沒有受到任何製裁。”

　　“法庭護擁財團。”

　　“律師們替資本辯護。”

　　“警察叫囂著法外之徒提供的證據屬於無效證據。”

　　“好笑的是，你猜猜法庭的主法官是誰?你很熟悉……對，你的朋友之一，稻草人。”

　　“哥譚之光並沒有照亮任何人。”

　　“小醜，你又一次贏了。”

　　“你說得對，這座城市已經無藥可救。”

　　“混亂才是唯一的秩序。”

　　“重生才是哥譚最後的歸宿。”

　　說著，蝙蝠俠將手中的狂笑因子遞給翟楠，然後從平台的石英櫃子裡搬出了一枚純黑色的火箭筒，立在停機坪中央。

　　“權偉恩已經死了。”

　　“蝙蝠俠也死了。”

　　“這座城市需要重啟。”

　　“發射吧……小醜……這就是你的目的對嗎?我願意和你一起……毀掉所有的汙垢與臃腫。，重塑一個乾淨的樂園。”

　　說著，蝙蝠俠將一枚火箭頭插進火箭筒裡，然後抗在肩膀上，對準天空。

　　橘紅色霧氣裡，他的目光灼灼發亮，混亂而興奮。

　　“對，你只需要將這支狂笑因子放上來就好了……由我來發射，進入城市上空的狂笑因子會迅速汽化……我們一起完成你的夢想……好麽?”

　　翟楠沉默的看著蝙蝠俠。

　　心裡別扭的感覺更加濃鬱。

　　雖然這個疑似遊戲最終boss的確是在幫助自己完成最後一個主線任務。

　　但總感覺……有哪裡錯了。

　　翟楠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手上一點一點將狂笑因子綁在火箭筒的彈頭上。

　　隨著彈頭的綁定，蝙蝠俠的眼睛也越來越亮，紅潤的嘴唇誇張的裂開微笑。

　　此時蝙蝠俠/翟楠(小醜)心裡想的是同一件事:“要結束了嗎?”

　　只是下一刻，翟楠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下了。

　　隨即，他飛快的解開彈頭上的狂笑因子試管。

　　蝙蝠俠一臉驚愕，聲音裡隱藏著巨大的失望:“怎麽了……為什麽不繼續了?”

　　“我覺得不對呀……”

　　翟楠撓了撓頭， 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頭來，“媽的，我怎麽感覺你才是反派?”

　　蝙蝠俠扛著火箭筒的身形一僵。

　　“如果你真的是一個英雄的話，就算再怎麽對世界失望，也不會想要毀掉它，英雄之所以為英雄，是因為他永遠不缺乏在一片失望中重拾勇氣的信心。”

　　翟楠嘖嘖嘖的吐槽道:

　　“你瞅瞅你這智商、口才還有洗腦能力，把我都差點忽悠信了……妥妥就是一接受社會主義改造失敗的大反派啊！媽的，你這種人設當英雄都屈才了……我都開始懷疑咱倆誰才是小醜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你比我更像小醜，我才是蝙蝠俠。”

　　叮——

　　「主線任務一:你的名字，哲學三大問題裡，第一個永恆的問題便是:我是誰?」

　　「任務狀態:已完成。」

　　「任務獎勵已發放，注意查收。」

　　這個時候，“黑暗騎士”才僵硬的轉過臉，乾笑著道:

　　“嘿……說什麽呢，這位小醜兄弟可真會開玩笑……你怎麽可能是蝙蝠俠呢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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