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楠回來以後，年飯很快就上桌了。

　小斌的雙胞胎姐姐帶來了煮好的水餃，蘇梨樂和顧希望許晴明三個人又利落的端出了十二道大菜，紅燒魚，乾燒明蝦，珍珠丸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冷盤。

　總之，自從翟楠一個人生活之後，這座冷清了十年有余的屋子裡第一次有了點兒年味。

　而且翟楠還聽說這些菜基本上都是由顧希望主廚，眼鏡娘和許晴明都只是在旁邊打個下手。

　“不愧是我老婆！”

　翟楠笑嘻嘻的走到廚房“啪”的拍了一下發小的屁股。

　“誰是你老婆，我特麽是男的！”

　顧希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乖，楠楠子，叫老公～”

　虞小漁:“……”

　翟團子:“……”

　蘇梨樂:“……”

　小斌驚恐的大喊:“姐姐姐姐，快來看變態！”

　不過該說不說，這倆爺們還真有點那味兒……

　小時候過年吃年夜飯的時候，常常也是親戚朋友歡聚一堂，媽媽圍著圍裙從廚房神奇且快速的變出一盤盤熱騰騰的大魚大肉，這個時候爸爸一般會放下等待招待的賓客，進廚房和媽媽調笑兩句那個年代大人之間的騷話，當前面的菜幾乎快吃光了之後，媽媽才會跟著最後的硬菜一起落座，親戚們總會在這個時候按慣例誇上幾句。

　小斌忽然站起來:“翟楠，我想放炮！你來不來?”

　翟楠臉一黑，“叫哥哥！過年對長輩什麽態度?”

　小斌:“翟楠，哥哥想放炮，你來不來?”

　翟楠:“……”

　“這種破小孩……去去去找你姐姐去……”

　翟楠別扭的扭過頭。

　小斌:“呵，女人只會影響我點炮的速度！”

　翟楠心說這小破孩梗還挺多。

　小斌繼續道:“……而且我姐姐是仙女，仙女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怎麽會放炮呢?該說不說，放炮這種事兒還是找土錘最有意思。”

　翟楠:“?”

　小斌:“別看了，說了就是你，你敢說你不想放炮?”

　翟楠理不直氣不壯:“……想，怎麽了?”

　小斌衝眾人攤了攤手:“你看，十八歲的幼稚鬼。”

　翟楠:“……”

　一時間房間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最終翟楠還是跟著小斌出去放炮了……

　凌晨天亮的晚，熹微的晨光中，煙火爆竹綻放出璀璨絢麗的五彩火花，和破曉的光芒一起衝上天空。

　小斌笑的像個童真的孩子。

　翟楠樂的像個長不大的傻子……

　“這家夥開心過頭了吧……”蘇梨樂一抬頭，看見窗子外面兩個瘋瘋癲癲的小朋友，嘴角忍不住跟著掀起了笑意。

　顧希望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坐菜。

　“啊……翟楠是第一次過年吧……”

　“第一次?”

　蘇梨樂放下手中的活，看著顧希望，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顧希望專心致志的做飯:

　“以前他又沒有父母又沒有朋友……連親戚都沒有，他跟誰過年啊?而且以前他窮到連買炮都舍不得，我以前有試過叫他來我家，可是他在萊茵大道出了那檔子事之後連半步都不願意踏進去，只能我在接待完來訪的客人之後過來陪他……按理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但是這家夥懶得很除了省錢之外，沒有半點當家的地方，大過年的連個飯都不願意做，每次我來的時候，他居然都在吃泡麵……後來為了讓他過年賴好吃頓年夜飯，我專門找萊茵湖畔餐廳的廚師學了一套年夜飯，每年過來給他做。”

　蘇梨樂一愣:“那他為什麽不自己做?就這麽懶嗎?”

　顧希望:“也不全是，一開始是因為沒錢買肉買食材，況且家裡邊兒也沒人，做了也劃不來。”

　蘇梨樂:“那後來呢?”

　顧希望:“後來他習慣了……”

　蘇梨樂:“……”

　顧希望:“再後來就有我給他做，他就更不用做了……不過我也覺得挺高興。”

　蘇梨樂:“怪不得放個炮他都這麽興奮……長這麽大，他這還是第一次過年和朋友一起放炮啊……”

　兩人說話的時候，虞小漁和翟團子聽得很入神，不知不覺湊到了廚房邊。

　直到胳膊碰到一起，兩個漂亮的少女這才驚醒過來。

　她們驚訝的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扭頭。

　“哼！”

　……

　“煙花實在是太好看了，自己放煙花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種漂亮的火焰從手裡的管子射出去的一瞬間……”

　“拜托，你也是個大人啊，不要擺出這麽少女的表情好嗎?好惡心啊土包子……”

　兩個小朋友牽著手一路鬥嘴進來。

　“小屁孩，你怎麽跟哥哥說話呢?”

　一進門，翟楠就猙獰的露出了獠牙:“現在炮也放完了，是時候教育熊孩子了！”

　小斌不屑的看了一眼翟楠:“就你?”

　翟楠面色一獰:“怎麽著?想跟楠仔過兩招?”

　小斌看著翟楠的表情有點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倔強的踩了一下翟楠的鞋——他發起了首輪攻擊踩腳指，是一種小孩子用來宣示主權，挑釁大人的回合製技能。

　“呵，踩腳趾?小孩子才會用的把戲！”

　翟楠獰笑:“你以為這是回合製遊戲嗎?”

　小斌心頭一緊:“你想幹嘛?”

　翟楠前衝兩步抱起小斌扔到兩個姐姐面前:

　“小斌多大啦?”

　姐姐們同時揉了揉小斌的頭，異口同聲:“五年級啦！”

　看得出來，即便死後，這兩個姐姐依然很愛自己的弟弟。

　翟楠狡詐的笑了:“也不小啦……”

　小斌心裡沒由來的一慌，他的預感告訴他，翟楠要放技能了。

　翟楠笑眯眯的站在姐姐旁邊，衝小斌招招手:

　“哎呀，小斌好可愛啊，真是個活潑的小朋友。”

　姐姐們聽到自己的恩人誇自己弟弟，開心的點了點頭。

　小斌冷汗都出來了。

　這種氣勢……不好，有可能是大招！

　這人一上來就開大！

　“來，到哥哥這裡來。”

　翟楠臉上是笑眯眯的，但不知為何小斌卻從這笑容裡面看到了詭詐的獠牙。

　“哥哥問你呀，期末考試數學考了多少分?”

　小斌身形一僵。

　“總分班上排第幾?”

　小斌瞟了幾眼姐姐。

　“有沒有拿到三好學生?”

　小斌蹬蹬蹬連退幾步。

　“假期作業做完了嗎?”

　小斌一屁股坐在地上:“翟楠你……”

　“姐姐們有給你報興趣班嗎?”

　“你們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是誰啊?”

　“你和她關系好嗎?”

　連擊×3。

　全是大招。

　如果小斌剛剛的踩腳趾攻擊力在3000左右，翟楠這一套下來攻擊力至少在千萬以上！

　過年就是這樣，不單單成年人要接受來自親戚朋友們的“親切關心”，就連小孩子也逃不過。而在所謂的關心之下，其實是一顆無差別傷害的核彈，親戚朋友總無可避免的被此波及。

　小斌面如死灰，捂著心臟痛苦的說道:“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翟楠，沒想到你出招竟如此毒辣，不講武德……”

　翟楠毫不留情:

　“都五年級了，該有對象了吧?”

　“啥時候相親呢?”

　“駕照學了嗎?”

　“以後準備找什麽工作?”

　“養活得起自己嗎?”

　“……”

　小斌頭腦發蒙，聽了半響之後終於忍不住嘴一歪，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別念了別念了……”

　兩位姐姐:“要叫翟楠哥哥……”

　“翟楠……哥……哥……嗚嗚嗚……”

　小斌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己兩個姐姐，怎麽連你們也幫他?嗚嗚嗚……

　他知道，他輸了。

　輸了太多。

　這時候，翟楠笑眯眯的從自己房間裡面拿出了一個大紅包:“行啦行啦……哥哥給你個紅包……”

　小斌抹了抹眼淚，從地上爬起來接過紅包:“這還差不多……”

　誒，這紅包怎麽這麽沉?

　小斌雙手捧著紅包，話說沉也就罷了，這紅包也太大了點兒，比自己手還大……

　他顫抖的打開紅包，裡面赫然是一套鮮豔的三年小升初，五年模擬。

　小斌:“……”

　翟楠笑的很得意:“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兩位姐姐:“還不快謝謝翟楠哥哥。”

　小斌:“……嗚謝……嗚嗚嗚噫噫噫……”

　見小斌哭的如此傷心，翟楠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他重新從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

　小斌淚眼朦朧的偏著頭。

　“怎麽?不信?不信你看。”

　翟楠笑眯眯的當著小斌的面打開紅包給他看了一眼，裡面是鼓鼓囊囊的鈔票。

　小斌:“嗚嗚嗚……哦?”

　伸手就要去接。

　翟楠舉得高高的:“該和翟楠哥哥說什麽?”

　小斌這回學乖了，低眉順眼，老老實實的道:“翟楠哥哥新年快樂……”

　翟楠滿意極了:“好，紅包給你了。”

　小斌剛要伸手去接。

　翟楠捏著紅包在空中畫了個圈兒遞到他姐姐手裡:“不過你還小，就先給你姐姐保管。”

　小斌手僵在空中。

　他呆呆的看著翟楠。

　終於忍不住。

　又哭了……

　翟楠……哥哥實在太可怕，太記仇了。

　簡直就是惡魔！

　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和惡魔叫板的！

　另外一邊，翟楠爽了。

　“呼……真過癮，熊孩子就是要弄哭才爽！真特麽爽！”

　他滿意的走到賣菜的爺孫女倆面前，將另外一隻紅包遞給那個機靈潑辣的小孫女手裡。

　“新年快樂，翟楠哥哥！”

　小女孩脆生生的說道。

　……

　“翟楠哥哥，我也想放炮。”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拉了拉翟楠的衣角，哪裡有之前在菜市場毆打男記者的半點凶狠。

　翟楠還沒說話，小姑娘的爺爺就站了起來。

　他衝翟楠笑了笑，笑容很慈祥，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哥哥家要開飯了，咱們就是過來送個菜，不要打擾人家家人朋友年飯。”

　說著就慢悠悠的朝外走。

　小姑娘很懂事，點了點頭，依依不舍的往外走。

　她自己也清楚，即使翟楠一直很照顧他們爺孫倆，他們終究是外人。

　翟楠沉默了一會。

　直到小姑娘快走出門。

　“爺爺，要不就留下來吧，孩子在這兒還有個玩伴，你們回家也沒人一起吃個飯唄。”

　翟楠說道。

　“不了……”

　小姑娘的爺爺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見小斌在一旁說道:

　“爺爺，讓她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放炮嘛！院子裡還有好多小孩兒，我們都約好了一起放炮。”

　爺爺回頭看了一眼孫女，看見孫女懂事的低著頭。

　他想了想，“那……”

　還有些猶豫。

　不過，小姑娘的頭稍微抬起來了一點。

　下面是亮晶晶的眼睛。

　翟楠這個大朋友見狀，瞬間衝上去拉著兩個小朋友，“爺爺，那我帶著他倆放炮去了～”

　……

　“所以你約的其他小朋友呢?”

　翟楠狐疑的問，哪有小朋友起的這麽早，專門出來放炮?

　“相信我馬上就來了，我們就約在這裡。”

　小斌自信的說。

　又過了一會兒，突然有個穿的十分風俗氣息的女人遠遠的走過來。

　她皺著眉頭打量了翟楠一眼，又撇了一眼兩個小朋友:“這就是你說的另外兩個玩伴?”

　翟楠:“?”

　那女人:“你這多少有點變態了吧?”

　翟楠:“?”

　那女人:“不過這種玩法我還真沒試過，行吧，怎麽搞?”

　翟楠撓了撓頭，遞給她一盒摔炮。

　那女人看著翟楠有點懵逼。

　翟楠也懵逼的看著那女人:“不是……約好來放炮的……?”

　“……”

　那女人好像才明白翟楠的意思，當時就翻了個白眼:“媽的神經病，浪費老娘時間！”

　說完就轉身噠噠噠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翟楠悵然若失的摸了摸鼻子，忽然反應過來，低下頭拽住想要開溜的小斌:“等等，你不是說約的這附近院子裡的小朋友嗎?”

　“沒錯啊……”

　小斌老老實實的把手機交給翟楠。

　翟楠打開手機一看，臉就黑了。

　手機界面停留在“搖一搖”附近的人上面。

　小斌:炮，有約的嗎?

　對方:都凌晨了，哥哥還沒睡嗎?

　小斌:起得早，多少有些無聊，你多大啊，就叫我哥哥?

　對方:人家三歲，是小仙女呦～

　小斌:那你是應該叫我哥哥，那你約嗎?

　對方:來啊，一會我叫你爸爸都沒問題～

　小斌:妹妹說話好奇怪哦，對了，我一會兒可以帶兩個夥伴嗎?

　對方:這麽刺激啊，妹妹會被玩壞的……

　小斌:放心吧，我們會保護你的，而且放的時候我們會離遠一點。

　對方:來。

　小斌:來。

　翟楠:“wdnm……”

　這特麽……是約著放炮嗎?關鍵這聊天一點問題都沒有，還真特麽不違和……

　翟楠當時就給小斌把這軟件卸載了。

　“小孩子玩什麽手機?”

　不能讓社會的不良風氣吹進來，汙染了大都會的花朵啊！

　小斌低著頭，像是知道自己錯了一樣，半響才小聲說:“翟楠哥哥，這是你的手機我剛剛偷偷玩兒來著……”

　翟楠:“……”

　看著翟楠憋屈的表情。

　小斌滿意的笑了。

　這一局，是熊孩子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