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煙花冉冉升空的時候，太陽也徹底升起來了，遙遠的天邊閃爍著橘紅和深紫的光線，與之相比，煙火不再耀眼。

　黑暗盡頭的太陽才是最耀眼的煙火。

　“真好看啊……”

　翟楠說道。

　小斌也站在旁邊乖巧的望著天空:“好想快點長大變成大人啊……”

　小姑娘點了點頭:“我也是。”

　翟楠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看這兩個小朋友:“為什麽急著長大呢?你們知道嗎?所有大人都想變成小孩子，都想回到學生時代……當學生真好啊，我現在也特別想變成小朋友。”

　“那是因為翟楠哥哥你是幼稚鬼啦！”

　小斌笑嘻嘻的說道:“都好大年紀了，還和我們一起放炮，羞不羞?”

　小姑娘則認真回答翟楠的問題:

　“我想快點長大就能照顧爺爺……而不是讓爺爺每天辛苦出去買菜照顧我。”

　小姑娘的表情很認真。

　小斌似乎受到感染一樣，也開始認真的回答:

　“那你和我的想法有點像喔……我姐姐們因為擔心我沒人照顧，連死了都不得安寧……還要重新變成汙濁物回來陪伴我，我希望讓她們看見我自己能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想反過來照顧他們。”

　翟楠望著天邊初升的太陽，陽光將他的臉照得亮堂堂的。

　尤其是瞳孔，泛著琥珀色的光。

　“那如果有一天你們沒辦法長大了呢?”

　小斌和小姑娘同時愣了愣。

　“這怎麽可能呢?”

　“翟楠哥哥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翟楠轉過身來看著兩個小朋友:“我是說如果嘛。”

　陽光打在翟楠的側臉上，他笑著，這家夥自從變瘦了之後真的好看，明明是宿醉，皮膚卻細膩無瑕，連一點毛孔都看不到，他一半臉發著金色的光，輪廓外有細細的白色絨毛，宛如降臨人間的神祇，另外一半陷在陰影裡，這笑容又讓他狡詐的像是壞透了的魔鬼。

　小斌和小姑娘都被這兩種奇怪的交融感弄晃了神。

　過了一會，小斌才說:

　“沒有如果，只要還活著，我們就一定會長大。”

　“是全力以赴的長大。”

　小姑娘補充道。

　翟楠沉默了半餉，忽然一轉身。

　整張臉面朝陽光，陰影全部被拋之身後，這時的他俊美的像一個完全體的神明。

　他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

　陽光撲面而來，在他身側拉出金色的絲線，而他身後的地面，則斜斜地形成了一個神聖的十字陰影。

　小斌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他忽然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曾經學過，在大汙染時代之前的諸多神話裡，其中就有一個講的是神明誕生於牛棚，孤身一人長大，拯救世人，人們奉他為信徒，而他最終獻祭自己，被釘在了十字架上面。

　這一幕和課本裡面的人形十字架還挺像的。

　在金色陽光的映襯下充滿著神聖的感覺。

　“走吧……回去吃年飯啦！”

　翟楠忽然回頭，率先朝家裡跑去:“你們快點哦，誰最後一個到家誰是豬！”

　小斌和小姑娘對視一眼，覺得翟楠哥哥還真是個幼稚鬼啦！這種遊戲小學生都不玩了好嗎?

　在這時，小斌不知為何又想到了課本裡，那個神明在被獻祭之前，似乎也和自己的信徒們吃了一頓飯……好像叫《最後的晚餐》來著！

　“你記不記得咱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曾經學過……喂！你好賴皮！”

　小斌回過神來發現身邊的小女孩嘴上說著幼稚，但早已經跟著翟楠跑遠了，也不由得甩開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大聲喊著賴皮跟了上去。

　“快點吧，你跑的好慢啊豬，啊哈哈哈哈。”

　“可惡，女孩子這種生物還真是會賴皮呢！”

　……

　回到家的時候年飯已經準備齊全了，顧主廚下廚之後的豐盛程度讓翟楠覺得剩飯都夠他吃好幾天。

　雞鴨魚肉樣樣齊全，熱撲撲地冒著蒸汽，紅油和醬油搭配出喜慶的顏色。

　翟楠餓急了，上去就要上手抓。

　“啪——”

　將頭髮綁在腦後一副賢妻范兒的眼鏡娘拍掉了翟楠的鹹豬手。

　“快去洗手，上面全是火藥味。”

　眼鏡娘眼鏡上閃過白光，好犀利。

　“是。”

　翟楠後退，敬禮！

　然後拉著兩個小朋友去衛生間洗手。

　在衛生間的時候，翟楠碰到了剛從裡面出來的虞小漁。

　因為翟團子的敵視，虞小漁今天一直都很正經，都沒茶味兒了。

　當然，翟團子也差不多。

　兩人話都沒怎麽說。

　“組長！”

　翟楠叫住正要側身走出去的美少女組長。

　“嗯?”

　虞小漁轉身，滿是煙火氣的眸子盯在翟楠身上。

　翟楠想了想，說道:

　“今晚我請禁閉所大家吃年夜飯……在廟街，組長你發個通知讓大家都來唄。”

　“他們也要和自己家人過年啊，好不容易放個假，沒有人會來的。”虞小漁擔看著翟楠:“你最近到底怎麽了?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就覺得你不對勁，而且請假理由也一直沒給我就擅自不來了啊喂！”

　翟楠理直氣壯:“理由我還沒編好，怎麽給?”

　虞小漁:“……”

　翟楠沉吟了片刻，想出來個理由:“組長，大都會這麽大，我想去看看。”

　虞小漁:“……”

　翟楠嘿嘿笑了笑，今天格外乖巧:“組長……你就發個通知嘛……所有費用都由我來承擔，他們也可以帶家人來，你只要說白嫖保管有人來，至少也是萊茵餐廳廚師級的水平，到時候我會買很多煙花，順便開個煙花大會給大家助助興。”

　虞小漁想了想，猛然反應過來:

　“你是想抓年獸?年獸今晚會出現?你怎麽知道?”

　翟楠乖巧的點頭如啄米:“知道就是知道嘛，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虞小漁這才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試試！”

　說完虞小漁就要轉身向外走去，有翟團子在這裡她一直和翟楠待著不太好，總有些心虛的感覺……

　“等等！”

　翟楠聲音再次傳來，從身後叫住了她。

　“組長，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再聯系一下薑貞祖……我想全程直播。”

　“而且是那種， 全大都會所有電視，手機，一切媒體都會播放的、讓每一個大都會人都能看到或者聽到的……大型直播。”

　虞小漁終於忍不住轉身:

　“翟楠你最近很奇怪啊，你到底要幹什麽！”

　“抓年獸啊。”

　翟楠半個身子站在衛生間的光裡，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

　“傳說年獸會在過年的時候，吃掉所有害怕的小孩，這樣他們就長不大了。”

　“我想，當著這群孩子的面抓住年獸，他們以後就不用再擔心害怕，他們以後可以勇敢的、無所顧忌的、全力以赴去長大。”

　……

　衛生間牆外的另一邊，正準備去洗手的翟團子忽然蹲在地上。

　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