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有沒有人想要，炸死他?”

小醜輕聲詢問。

像是狡詐的神明，用蘋果引誘人們。

殺死另一個神。

隨後，這位哥譚之王眯起眼睛，觀察著他們的反應。

宛如在平靜的湖面拋出一顆石頭。

湖面沸騰了起來。

人們交頭接耳。

這種吵鬧聲逐漸變大，猶如一群肥美多汁的蒼蠅在頭頂不斷飛舞，人們有些焦慮，人頭攢動。

只是，沒有人站出來。

接過小醜手中的操縱杆。

殺死蝙蝠俠。

或者說……弑神！

那可是蝙蝠俠！

比起一個英雄，這個名字現在更像是一種精神……一種不可侵犯，不可忤逆的正義。

而他們這些弱小，且無助的工人，怎麽能夠背負得起弑神的罵名呢。

抹殺正義，捂死希望。

那是要被釘在哥譚的恥辱柱上戳脊梁骨的啊！

他們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

他們的心裡……

又有些癢癢的。

就像是貓兒撓一樣的。

嘖。

弑神啊。

聽起來，就刺激。

這個時候，他們似乎忘了。

他們可憐的親人、丈夫。

正缺胳膊少腿。

奄奄一息的堆在血泊裡。

因為恐懼幻象而發出極度絕望的尖叫。

喉嚨已經破碎了……還在冒著血。

——叫吧，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理你。

沒有人敢上來殺死蝙蝠俠，小醜並不意外，弑神真的需要勇氣。

人類需要引導。

需要教化。

所以，他要推動他們……引誘他們，撥弄他們的心臟，賜予他們勇氣。

就像是天父給與人類之子，可以點化萬物的樹枝那樣。

他再次走回眾人前方，掏出一隻對講機。

“讓我們的小寶貝出來吧。”

片刻後，一群可可愛愛的小企鵝幾個一組，哼唧唧的從下水道裡跑了出來。

它們頭頂著一堆黑乎乎的物件。

隨後，憨態可掬的來到人群前方。

將東西擺成一排。

那是一堆隱藏在哥譚不為人知角落裡的大功率探照燈。

蝙蝠燈。

隨後，小企鵝不知從哪片廠區裡面翻出來一堆消防斧，堆在探照燈旁邊。

接通電源的探照燈發射出璀璨耀眼的光柱。

劃破長夜，照亮哥譚。

宛如群星。

人們抬頭仰望。

盡頭印在厚重雲層之上的，是那個熟悉的、巨大的蝙蝠標記。

他們依稀記得。

光芒所到之處，正義的陰影從不缺席。

那是哥譚之光的象征。

“觀眾們……別這麽嚴肅……讓我們找一些樂子怎麽樣?”

小醜像個紳士一樣。

哼著小曲。

弓著腰。

抹了一把，廣受獨立女性喜愛的墨綠色頭髮。

腳下踩出，六親不認的探戈舞步。

狂笑著，撿起一根消防鐵斧。

在所有人的眼前。

將斧頭高高的舉在空中——

哢嚓。

一台探照燈滅了。

玻璃碎了一地。

群星黯淡了些許，夜色濃重了點。

哥譚之王回過身來，將消防鐵斧遞到空中。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大家低著頭，誰也沒有看誰，大家都是愚鈍的木頭人。

只是……

心中貓兒撓的感覺更強烈了。

好癢。

好想。

看到眼前的一幕，小醜有些悲憤。

他的眼底藏著巨大的失望，恨鐵不成鋼的大聲喊叫:

“我可以理解你們不敢殺死蝙蝠俠，

不敢扼殺哥譚之光，不敢與這座城市最偉大的資本家對抗！！！”“可為什麽連……那只是一個蝙蝠燈啊！！！”

小醜突然有些歇斯底裡，眼睛裡還藏著淚水。

“想想你們的父親、丈夫、孩子……他們有的因為蝙蝠俠的過失被殺死，有的現在還躺在那活不活死不死的，又有誰去同情他們呢?！！”

“那可是你們的親人，你們家庭的支柱啊！！！”

“這不是過失，是血淋淋的謀殺！！！”

小醜渾身發抖，憤怒的看著低下頭的人們:“你們這些卑猥畏縮的醜陋人們，天生就該被他們支配……你們受到壓迫，你們被欺負，他們甚至殺死了你的家人，即便如此，你們都不敢反抗嗎?！！”

他的眼裡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滿含熱淚。

望天。

努力不讓眼淚順著下巴流下來。

雙手緊握成拳頭。

聲音嘶啞。

還帶著一絲哭腔和顫抖。

“氣抖冷，我們這些老實人什麽時候能夠站起來?！！”

緊接著，小醜大聲喊出了這個時代振聾發聵的聲音。

“資本權貴，寧有種乎！！！”

“……”

低著頭的人們腦袋嗡了一下。

小醜的話直擊心靈。

他們感覺自己要沸騰了！

他們眼睛有些發紅，大口大口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可是，他們還在遲疑。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都沒有那麽容易，他們會考慮後果，會想很多，並因此漸漸失去最初的童真和勇氣。

他們麻木了。

終於，一個十分瘦弱的小男孩第一個站了出來。

他還是個孩子。

沒有成年人的畏縮，堅強而勇敢。

髒兮兮的小臉上。

還帶著這個年紀所特有的純真。

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

世界是美好而善良的。

他們天真的相信著英雄，信仰著正義。

他們是蝙蝠俠最純潔的粉絲。

可這樣的年紀，也同樣是最叛逆的年紀。

受不得一點刺激。

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於是，信仰破裂。

他不再相信正義。

蝙蝠精神已死。

這種現象，也就是所謂傳說中的“小學生黑化”。

“我黑化了，”小男孩從小醜手裡接過消防斧，眼裡滿是悲傷和憤怒，輕聲對自己說，“我善良的面對這個世界，我沒有錯，都是世界的錯啊啊啊啊啊——”

然後。

他纖細的胳膊一沉。

鐵斧咣當砸在了地上。

營養不良。

居然沒抬起來……

“怎麽可能……已經黑化的我怎麽可能連一把斧頭都舉不起來！”

小男孩不敢相信。

他可是黑化了呀！

這時，一隻溫暖的大手從他手裡接過了斧頭，然後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髮。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的勇敢， 讓我們這些大人都自相慚穢。”

是鄰居的胖阿嬤，她擼起袖子，露出窮人家的中年女人特有的粗壯肥胖的胳膊。

舉起消防斧。

“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哢嚓。

玻璃碎裂的聲音。

又是一台探照燈碎了。

群星再次黯淡了些。

長夜的黑暗更加濃鬱。

哢嚓。

哢嚓。

小男孩抬起失落的臉蛋。

隨即，他難以置信，卻又有些熱淚盈眶的看見。

在他的帶動下。

探照燈前，人群們自發的按順序排成長長的隊伍。

仿佛虔誠的朝聖者。

手裡提著消防斧。

眼睛血紅，胸口劇烈起伏，發出宛如拉風箱般的巨響。

一個接一個的砸碎探照燈。

不插隊。

不搶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彼時的的火星，終於形成了無邊火勢。

多溫暖的場景。

多治愈的畫面。

多麽善良的人類。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

他有些感動。

感覺心裡面有什麽東西破碎了。

融化了。

“我回來了，”小男孩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不再是那個牆角默默舔舐傷口的小獸，我的黑化被治愈了呢。”

他仰望天空。

哢嚓。

哢嚓。

一盞盞探照燈破碎。

光線越來越暗。

某一刻，蝙蝠光影被徹底熄滅了。

在大家一同努力下。

哥譚重歸長夜。

“多麽感動啊……”

靠著人類自己的力量。

那一晚。

我們熄滅了光。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