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正爽，山水盼久長。河畔楓葉裡，佳人衣袂揚。

　　在皇甫恆有些不舍的眼神中，姐妹二人返回了馬車之上。隨後眾人啟程，往晉陽城而去。

　　應蔡邕邀請，二人對坐於車內，飲茶閑聊，偶爾也論及國事。

　　“賢侄對於如今的形勢，有何看法?”蔡邕將杯中茶湯飲盡，看似滿不在乎的問到。

　　皇甫恆右手握著茶杯，手肘拄在小幾上，不語的望著車窗外。

　　看著出神的皇甫恆，蔡邕沒有催促，也未覺其有失禮之處。

　　因為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深則觸碰底線，淺則讓人小視。”

　　良久，皇甫恆收回思緒，長歎一聲！

　　“蔡公是想聽，說給您的?還是想聽，說給陛下的?”

　　蔡邕神情一頓！隨即笑了笑。

　　“那你就講真話！”

　　皇甫恆嘴角噙笑，點點頭。

　　“漢室恐怕要有大禍臨頭！”

　　一句話，讓蔡邕神色大變！頓時皺起眉毛，眼神犀利的看著皇甫恆。

　　“賢侄此話怎講?”

　　皇甫恆並沒有正面回答蔡邕的問題。

　　“蔡公對於世家望族怎麽看?”

　　蔡邕眉頭緊鎖，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皇甫恆。

　　“國之蛀蟲！民之禍害！”

　　“可惜世人皆知此禍，卻不可避免的隨波逐流！因為寒門若想出人頭地，拜入世家望族，幾乎是唯一的出路！”

　　“而歷代君主，也皆知其害！但不得不用。不用國家便無人才！”

　　蔡邕長長歎了一口氣！

　　“歸根結底，還是國家儲備人才不足啊！若是人才充足，即便世家望族把持著文化傳播！也將無濟於事。”

　　“觀歷代君主之所為！皆有對抗之意。或扶外戚，或用宦黨。然成效甚微！”

　　“外戚宦黨，雙刃之劍！用之不當，傷己傷人！”

　　“不予權利，難抗世家！予以重權，也難免成尾大不掉之勢！”

　　“平衡二字！難上加難！唯有‘兩武’之烈，方可禦之！”

　　皇甫恆此刻看待蔡邕的眼神，多了一絲敬佩！蔡邕看事兒，還是有些先見之明的！

　　憑咱後世的見地，只是知道科舉能破此局。但卻不一定有人家看的明白！只是他們沒有辦法破局罷了。

　　“這老頭給董胖子收屍，不會是因為董胖子禍害了不少世家吧?”

　　皇甫恆頗有些惡意滿滿的想到。隨即收回天馬行空的思緒，看著蔡邕說到。

　　“此便是漢室最初之疾！”

　　“世家大族，大量的兼並土地，隱瞞人口！令國家賦稅虧空。稅空則國庫入不敷出！難免加賦於民！如此民生則不存。”

　　“其壓榨農戶，豢養匪類！令百姓生活不安。不安則農事無以為繼！去賦則食不果腹！如此循環可有活路?”

　　“如蔡公所言！陛下為平衡之道，重用宦黨！”

　　“而十常侍卻不思報國，反而禍亂朝綱。其下親屬家眷，更是橫行於各個郡縣！此舉更是令百姓之生計，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更為重要的！便是天下文人士子，八十者出於世家。輿論所至，皆世家所指！”

　　“言，宦黨誤國！陛下昏聵！用奸而不用賢！致使國家積疾，民不聊生！”

　　“實則，乃輿論誤導也！然，民不識丁，不讀詩書！何以窺透其中之奧秘?皆信以為真也！”

　　“如此更是加重了民怨民憤！久之，

但有煽風點火者！揭竿而起，陳勝之舉不遠矣！”　　“而王朝更替，便是世家穩固根基的又一手段！想要取得天下，這人與財必不可少！那麽世家的作用便凸顯出來。”

　　“這也是為什麽沒有世家支持的爭霸者！很難成就大事。”

　　“所以，在世家望族的眼中，乃先有家後有國！而這一歪理邪說！卻被世家望族用的是冠冕堂皇！”

　　謂之‘世家望族不除，讀書萬卷不知愛國愛民’。

　　這一番話，說的蔡邕是呆愣當場！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而皇甫恆的這些話，讓蔡邕徹底的茅塞頓開！

　　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百姓都願意相信“陛下昏聵”的言論?原來是‘輿論誤導所致’！

　　隨後慌忙的找來竹簡，便要上書給陛下。

　　嘿！

　　可給皇甫恆嚇一大跳！

　　“蔡公且慢！且慢！”

　　“賢侄因何阻我?”

　　蔡邕老臉一沉！有些不樂意的問到。

　　皇甫恆吧嗒吧嗒嘴，不是個滋味！心裡嘀咕道:“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遂抱拳一禮。

　　“蔡公拳拳報國之心，令人欽佩不已！但此事需從長計議！”

　　“且不說，蔡公此刻上表，陛下能否信之！此表能不能到達雒陽都是一說啊！”

　　蔡邕神情一震！隨即一臉落寞的神色，將竹簡推至一旁。

　　意興闌珊的說道:“是啊！我此刻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啊！若是再趟這趟渾水，恐怕很難全身而退了！”

　　“唉！”

　　皇甫恆亦是長歎一聲！頗有些唏噓的說到。

　　“此表若是落入任何世家手中，都會對蔡公及其不利！而蔡公此去五原，怕是會被誣陷，而至身敗名裂！”

　　看著蔡邕有些難看的神色，皇甫恆急忙說道:“恆，知蔡公為國為民，不惜此身！但蔡公如此大的犧牲，卻換不回絲毫之改變！那就有些不值當。”

　　見蔡邕臉色緩和不少，皇甫恆用手擦了擦腦門子上的冷汗！心說:“我這是何苦呢?”

　　“這話說是必須說給當今陛下！但早晚，可是有很大說頭的！其結局更有可能會是大不同。”

　　蔡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雖然在政治上有些小白。但卻不頑固！

　　“如今看來，也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甫恆讚成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蔡公此去五原，可有具體安排?”

　　呵！

　　蔡邕自嘲的笑了笑！

　　“何來安排一說！此去不過是被驅逐，前往受刑服役罷了！”

　　皇甫恆一愣！也沒說什麽。一時間，車內頗有些安靜。也只有車輪發出的嘎吱嘎吱聲。

　　沉默許久的蔡邕，突然開口說道:“賢侄，覺著昭姬如何?”

　　皇甫恆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雅致溫婉，落落大方！”

　　蔡邕點點頭。似乎對於皇甫恆的評價很是滿意。看向車窗外，似問又似自語般說道:“河東衛家向老夫求親，不知可否?”

　　“不行！”

　　皇甫恆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慌忙的說到。再不複剛才勸誡蔡邕時的穩妥之色。

　　蔡邕老奸巨猾的看著皇甫恆，頗有些吃驚的問道:“賢侄覺著有何不妥?”

　　嘿！

　　皇甫恆這個氣啊！合計我這半天，白和你套近乎了?你這老頭不實在啊?

　　咳咳！

　　“蔡公隻管回絕他便是！”

　　“為何?河東衛家乃大將軍衛青後裔，雖為士族，但口碑極好！”

　　“而此刻對老夫來說，與其聯姻，方為上上之選！且衛仲道此人文采斐然，與昭姬甚是相配！”

　　“我配他二大爺！”皇甫恆現在有一種抓狂罵娘的衝動！心中暗自思量:“這可怎麽辦?要不我先弄死這小子?不行，顯著咱粗魯。”

　　“蔡公覺著我皇甫家如何?”

　　皇甫恆為了蔡琰也是拚了！把心一橫！舔著大臉搬出皇甫家這張牌。

　　心中話。“我的特麽都穿越到漢末了。喜歡的妹子，在給人家睡兩宿！我特麽死回去得了我！”

　　“一旦要是蔡邕同意了衛家，那可就晚了！不說別人，就蔡邕自己都不可能去悔婚！”

　　“這招再不行！老子就去剁了衛仲道你個狗日的！跟我搶媳婦?弄死你！”

　　蔡邕強忍著笑意，看著滿面怒火的皇甫恆，有些思慮的問到。

　　“皇甫家倒是勝過衛家許多。但這和昭姬的婚事，有什麽關系嗎?”

　　皇甫恆眨了眨眼睛，用手一拍自己的胸脯。

　　“我皇甫恆喜歡蔡昭姬，欲娶她為妻。不知蔡公意下如何?”

　　蔡邕故作驚訝的說道:“賢侄何不早說?那衛家小子已在晉陽城;等候老夫。”

　　“啊?”

　　皇甫恆有些傻眼！

　　“那蔡公，作何打算?”

　　蔡邕臉色頗有些為難的看著皇甫恆。

　　“按說皇甫家與我蔡家乃是世交！賢侄求娶小女，自當應允！”

　　“只是河東衛家在先！老夫雖未應允。但也不可厚此薄彼啊！”

　　皇甫恆腦瓜子很疼很疼！明知道蔡邕想拒絕河東衛家，又不想得罪衛家！

　　擺明了想讓皇甫恆往前頂一下！那意思很明顯。“想討個老婆，你就得往前上一上！替老丈人抗個鍋。”

　　皇甫恆心中暗自思量:“這晉陽王家算是死對頭！汝南袁家那， 一個袁青竹還不知道啥樣呢！這再來個河東衛家。好死不死的，自己還看上人家原配了！”

　　“行啊！所謂‘虱子多了不愁咬’啊！硬著頭皮上吧。”

　　皇甫恆抱拳一禮。

　　“蔡公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恆，盡數應允！絕不推辭。”

　　“好！就等賢侄這句話了！看來賢侄對昭姬，算是用情頗深啊！”蔡邕笑容可掬的點著頭。

　　“昭姬素有‘才女’之雅稱！你二人便以文采，一決高下！不知賢侄可有勝算?”

　　蔡邕看著皇甫恆緊皺的眉頭，不緊不慢的續言道:“若是賢侄沒有把握，我們便換一個如何?”

　　皇甫恆淡然一笑！示意無妨。“一切按照蔡公的要求便是。我皇甫恆向來一言九鼎！言出必踐。”

　　蔡邕一愣！心中不禁對皇甫恆又高看幾分。

　　起初拒絕河東衛家，算是看到皇甫恆後臨時起意！此番若無皇甫恆，蔡邕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衛家的求親！

　　實在是此番出事，令蔡邕更加的痛恨宦黨與世家！意冷之下，不想過多的參與朝事之中。隻想一心與文學之上。

　　而皇甫家亦不同！皆因此將門，盡是忠良！世人皆知其忠君愛國之志。

　　故而從心底裡，蔡邕更傾向於將蔡琰嫁給皇甫恆。如今一看皇甫恆這決然的態度，更讓蔡邕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蔡邕心中也打算好了！實在要是皇甫恆真不敵衛仲道。他就豁出臉面，幫皇甫恆一把。

　　所謂‘不怕走後門的，就怕主考官他改答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