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消息不斷的向外傳播。讓榆縣這座本就死氣沉沉的小城,更加壓抑!
烏雲雖然散去,陽光照耀著大地。可榆縣的百姓,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這一任縣府的四位主事盤剝百姓、中飽私囊,已經貪的差不多了。
死了!
然後再來一任窮鬼!又來繼續收刮民脂民膏,搶奪良田。
吃飽了之後,不是死了,就是調走了!
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的事兒了。因為發生過好多回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四位喪盡天良的縣府主事突然暴斃!而無人叫好的根本原因。
人們對生活,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希望。一句得過且過最為真實!
若是有哪一家農戶或者佃戶懷了孕亦或生了娃兒。
第一件事便是大哭一場!一哭孩子命苦!二哭狠心爹娘!三哭食不果腹又添人口,生活無以為繼!
奈何這哭聲悲慘動天,卻換不回世家望族的一絲憐憫!
被生活逼迫的沒有辦法了!也隻好將土地賣給世家大族,來換取生機。
然後在他們的繼續剝削壓榨中,慢慢的死去!
一茬又一茬!一輩又一輩。無休止的被他們盤剝收刮著自己的血肉!
漢室便在這傷心之中慢慢的老去!失去的人心,便是爆發起義的最大根源!
此事此時無解!唯破而後立。
王勳將事情交代完畢,便轉身往臥房走去。
輕輕來至榻前,看著榻上的妻子睡意香甜,不覺一笑。溫柔的撫摸著妻子的頭髮。
“夫君。”
慵懶的聲音,嫵媚入骨!
“青竹,起來我們返回晉陽!”王勳在其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哦!”
袁儀,小字青竹,汝南袁氏之女。世家之間聯姻,嫁與王勳為妻。
王勳對其百般呵護!可謂捧在手心,寵在心尖。
待袁儀收拾停當,便隨王勳坐上了馬車,悠閑般向城外行去。
隨行護衛將近兩百余騎!皆是王勳收養的門客與遊俠。緊緊的護衛在王勳的車架兩側。
王勳撩開車窗小簾,回頭看著禁止進出的城門,心中緊張的情緒為之一松!
“夫君,有心事?”
“沒什麽,一些煩心的瑣事。不值一提。”
王勳擺了擺手,又轉頭看著妻子。
“青竹,過些天陪伴夫君去雒陽,觀賞牡丹可好?”
二人於車內聊著體己的知心話。
觀王勳之言行,可謂將所有的耐心與好脾氣,全都給了自己的妻子。
可謂‘在血腥的屠夫,內心之中也有最柔軟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來至一片樹林前。王勳立刻命手下前往查探。
一刻鍾後,門客回稟。
“公子,整片樹林都已探查!樹上也都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紕漏。”
“嗯!走吧。”
王勳也覺著自己有些過於謹慎了!
車輛將將走至林中,王勳這右眼猛然跳動!心中頓時一慌!
急忙撩開車窗的簾子,向外觀瞧!林中依然幽靜如常。並未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可是越是往裡走,王勳這心就越是不安!右眼皮更是狠狠的跳動幾下!
“怎麽回事?好像哪裡不對呢?”王勳心中暗自嘀咕著。
“不好!”
“快!衝出去!”
王勳瞬間明白,少的是什麽!大聲的命令到。
一眾遊俠也是嚇了一跳!不敢怠慢,圍在車架旁快速的往林外行去。
靜!死靜一般!
林中缺少的是生氣兒!因為林中有人埋伏!是殺氣驚走了所有的鳥獸。
“青竹,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出來!”
“夫君!我們遇見山賊了嗎?”
呵!
王勳苦笑一聲!
“他們此山賊更可怕!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就在二人說話間,車外一聲慘叫!緊接著便是慌亂的呼喝聲與箭矢的破空聲!
王勳將袁儀護在懷中。撩起車窗的簾子,向外觀瞧。
不由得心中就是一驚!
“軍陣!”
王勳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往日飛簷走壁、上躥下蹦的遊俠們,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被敵人的陣型壓的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遊俠們各自為戰,根本就不能形成有效的殺傷力。
而對方卻以大盾推趕,長槍疾刺為基!弓箭手遠程射殺!刀盾彌補漏洞,給予輔助。還有十多名騎兵虎視眈眈!
後果可想而知!也就片刻功夫!遊俠們便潰不成軍,抵擋不得。
“一群廢物飯桶!”
王勳狠狠的咒罵了一句!遂一撩車門的簾子,便站在車外。
“公子,快回去!危險!”一名遊俠上前將王勳護在身後。
“停!”
王勳大喝一聲!遊俠們隨即停手,向後退去,並將王勳的車架護在後面。
皇甫恆騎在馬上,也舉起左手,示意停止攻擊。
“對面可是皇甫恆?”
看著王勳此時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皇甫恆不禁為‘身份’二字而折服。
這種高高在上,不是在裝逼!而是真真正正的從骨子裡看不起寒門或者貧民。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們便高人一等!這也是為什麽人人都想壯大家族的根本原因!
同時也是世家望族與寒門子弟的矛頭所在!無論你多麽富有,但不能歧視我們!
皇甫恆沒有搭理他。打馬上前,馬鞭一指對面的一名遊俠。
“你是何人?”
眾人都是一愣!王勳更是臉色瞬間脹紅!
“你的敵人!”
皇甫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很欣賞閣下的武藝。”
“也只能是欣賞!”
皇甫恆一愣!心中不禁感慨道:“漢末遊俠雖然沒落,但骨氣依然存在!重道講義深入其心!”
“即便是明知不敵而戰死,也很少有反覆無常之人!”
“而漢朝士人則大多受其影響!一身鐵骨錚錚!寧折不彎。”
“因此才有‘吾主在北,吾當面北而死’等一系列盡忠之臣也!”
“愛國之志!命不足惜也!”
皇甫恆心中歎惜:“這也是漢風之一啊!”
隨即收回思緒,淡淡的說道:“好吧!我會成全你!”
“放箭!”
“等一下!”
王勳一下傻眼了!沒想到皇甫恆如此的決絕!急忙大聲呼喊!
皇甫恆親手訓練出來的軍卒,會聽你的命令?
啊!你叫停就停?笑話!
嗖嗖嗖!
箭矢一點面子沒給的貫進了人群!戰鬥也是瞬間開打。
也就是盞茶的功夫!二百遊俠門客只剩一人。
王勳心中驚懼無以複加!同時還伴有深深的怨毒!
就算到了這個地步!王勳都沒想過皇甫恆敢動他一根汗毛!
皇甫恆下馬,來至那名遊俠身前。抱拳一禮。
“壯士可否告知姓名?”
這名遊俠戰劍一擺,橫在胸前。又將王勳護在身後。
“你的敵人!”
皇甫恆點點頭!伸手接過趙申遞來的弓箭。
抬手就是一箭!直奔車上的王勳而去。
王勳瞳孔狠狠地一縮!心中恐懼直線上升!
噗!
箭矢入肉之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一聲悶吭。
再看箭矢正釘在那名遊俠的胸前!一口鮮血噴出!眼神頓時渙散。倒地身亡!
見皇甫恆繼續張弓搭箭!王勳此刻才知人家真敢殺他!而且是毫不在乎的斬殺!
“皇甫恆!你不能殺我!我晉陽王氏有多強大,不是你能想象的!”
“我王勳可以既往不咎!舉你為孝廉!推薦你去雒陽為官!”
“有我王氏支持!你可謂仕途平坦。一句平步青雲亦不為過!”
“而傷我的代價,你是無法承受的!可以說天涯海角都沒有你的立錐之地!何去何從你自己選吧!”
看著皇甫恆有些驚訝的表情!王勳神色高傲的掃了他一眼!眼神之中盡是不屑之色。
內心之中更是諷刺道:“還不是我王家的一條狗!”
噗!
啊!
王勳一聲慘叫!從車上折了下來。眼神驚恐的看著皇甫恆,牙關緊咬,忍著鑽心的疼痛!
“夫君!你怎麽樣?”
袁儀慌忙的從車上下來,將王勳扶起,坐在地上。
主要是箭矢釘透了王勳的小腿,令其不能站立。疼的王勳好懸沒背過氣!
“膽敢傷害我的夫君!你們可知汝南袁氏?”
“四世三公的那個袁氏?”皇甫恆眼神平靜的看著袁儀。
“既知袁氏的名頭,還不快放我們離開!”袁儀呵斥到。
噗!
啊!
“皇甫恆!我和你沒完!”
又是一箭射中王勳的小腿!這家夥再也忍受不住,痛苦的哀嚎起來!
“阿彌陀佛!”
眾人詫異的循聲望去,但見不遠處走來一位身披袈裟,手握錫杖的老僧。
“施主,殺孽過重!何不放下屠刀?施與他人一條活路呢?”
“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認識他?”
皇甫恆頭也沒回的問到。
額…!
“貧僧自然認得這位施主!”
“此話,你可曾對他說過?”皇甫恆一指王勳,神色平靜的問到。
“王居士樂善好施,貧僧又怎可過分要求!”老和尚臉色一沉的說到。
皇甫恆點點頭,表示讚同。
瞬間抬手,張弓搭箭!一箭將王勳斃命於此!
啊!
袁儀尖叫著,撲在王勳的屍體上。大聲哭嚎著!
老和尚呆愣當場!回過神來,勃然大怒!
“你怎可如此濫殺無辜?”
“你既然認識他,當知他的為人!因為他能捐出銀子?為你修繕寺院?還是因為世家的影響,有助於你弘揚所謂的教法?”
這便是你認定他是一大善人的基礎!是嗎?”
皇甫恆傲然的盯著老和尚。
“你的佛既然渡不了他,我只能送他下地獄!”
“既然你也參與進來了,那就別走了。”皇甫恆猛然回頭,嗜血的眼眸盯著老僧!
言罷毫不猶豫的抬手一箭!老僧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倒地身亡!
“至於你?”
皇甫恆剛要搭箭,蔣墩急忙跑到其身旁。
嗯?
看著蔣墩扭扭捏捏的樣子,皇甫恆一陣陣的好奇!
“怎麽了?”
“那個教頭,我,我”
“說!”
“我喜歡她!想要她。”說著蔣墩用手一指袁儀。頗有些害羞的說到。
蔣墩是鼓足了勇氣!可惜當看到袁儀瞥過來的眼神後,蔣墩自卑的低下了頭。
那眼神中盡是惡心厭煩與嫌棄鄙夷!不屑一顧中帶著濃濃的高人一等。
這眼神不僅打擊了蔣墩,同時也深深的刺痛了皇甫恆!
“從現在開始,她便是你的奴隸!你想對她做什麽都可以!”
皇甫恆臉色猙獰陰暗的看著蔣墩說到。
蔣墩猛然抬頭!看著皇甫恆。
皇甫恆點頭示意。
蔣墩瞬間化身為猛虎一般!拖起袁儀走進一旁的樹林。
皇甫恆轉身看著身後的二百親衛,神情肅然的說道:“我們可以忠君愛國,鞠躬盡瘁!可以為國征戰,馬革裹屍!可以護城守邊,衛戍荒野!”
“但是!我們不能受人歧視!更不能折節而苟活!”
“凡世家望族或自覺高人一等者!膽敢歧視我等!”
“皆可殺之!”
“當有一命換一命的勇氣!”
“讓他們看看,生命是否等同!匹夫的血濺五步能否換來他們的以頭點地!”
所有人都是一副驚訝的神色注視著皇甫恆。
實在是這種‘生命等同’的言論過於驚駭!向來都是人分三六九等!高貴,貧賤早已注定!此生難以更改。
而這一句‘生命等同’!對於這個時期的人們來說,還無法真正的理解。
聖人言:“民貴君輕!他也只是‘聖人言’罷了!”
而皇甫恆也並未想要真的去推廣這玩意兒!這個時期,這玩意能不能行?皇甫恆心知肚明。
他只是想要告訴大家夥,要有自信和力爭上遊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