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別瞎想。明天爹帶你去趙家。”
李鐵錘拍了下兒子的肩膀,轉身回屋了。
聽到去趙家,李昊瞬間來了精神,想起趙纖纖他整個人都不淡定了。這些年他沒少往趙家跑,兩家的關系這些年也確實非常近,他和趙纖纖兩人親梅竹馬一起長大,再加上姻親關系,當真是親上加親。
夜。
李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裡面全是老爹的那句‘天下要不太平了。’
翻滾到後半夜,李昊煩躁的從床上坐起,拉開窗戶。
窗外,清源河上的花船依舊熱鬧非凡。
酒客花娘拚織成一副盛世景觀圖。如此盛世,怎麽會不太平?
李昊不明白老爹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持續了大半年,一直到臨近年關,天降大雪。這一場雪下了很長時間,長到形成了天災。遠的地方不知道,單單清河縣境內就凍死了不下三百人,大批的流民向著府城湧來。
而這,僅僅只是開端。
這場天災就像是一個導火索,成功的將平日裡擠壓依舊的矛盾給引爆了。承平已久的王朝突然就亂了,先是外賊扣關,然後是山匪四起,緊接著殺官造反,諸侯獨立。
災難,一環扣一環,一下子就到了雪崩的前夕。
李昊父子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事實上不止是他們,青木城絕大部分居民都不知道。這個時代信息閉塞,許多人從出生到死亡,都不會離開出生地,他們的‘天’僅僅就只有這麽大點。更遠方發生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故事,和自己的生活沒有太大的關系。
“日子越來越難熬了......”
羅翠蘭隻買回來半袋米。
李鐵錘拚死拚活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在這場天災面前脆弱的就像是一個笑話。兩袋米就給掏空了!
“咳咳!”
床上,李鐵錘的病更重了。
這個曾經魁梧的漢子被病魔折騰的只剩下皮包骨頭了,整個人躺在床上,出氣多,入氣少。看著丈夫這個樣子,羅翠蘭的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她還記得十八歲那年,那個抱著她跑了一條街的魁梧漢子,那個高喊著會給她幸福的男人。
“翠蘭?”
屋裡,傳來了李鐵錘的聲音。
“我剛買了些米,先煮點你吃上。”
羅翠蘭拭去嘴角的淚水,強打著笑臉推門進去,她不想讓這種情緒影響了自己的男人。
“能省點就省點吧,我一個病秧子,少吃點餓不死。”
李鐵錘製止了自家老婆,他雖然沒出去,但多少還是能猜到一些的。
“鐵牛呢?”
一看羅翠蘭的表情,李鐵錘便知道這個女人又在心疼他了。他想和以前一樣站起來抱住她,安慰她都會過去的。只可惜做不到了,現在的他連站起來都費勁。
他已經沒辦法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了。
“去找纖纖了。”
自從兩家給兩個小青年定親之後,相互之間就更加的貼近了。半大小子的李鐵牛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整天一有時間就往趙纖纖家跑。
“這樣也好,萬一哪天我不在了,也有趙三哥幫忙照顧。”
李鐵錘歎息了一聲。
自家人知自家事,身上的傷勢就像是催命符一樣,將他給熬廢了,他有預感,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李鐵牛也不是不孝子,他去趙纖纖家最主要的目的是借糧。災情迸發的這半年,李家的開支基本上全靠趙三這位副幫主幫忙。可以說在人情方面,這位趙幫主絕對是做到了仁至義盡。
“呸呸呸!瞎說什麽?!”
羅翠蘭趕忙打斷。
“等你病好了,將來還要給鐵牛照顧娃呢,你這個爺爺可別想偷懶。”
“不偷懶,不偷懶。”
李鐵錘笑了兩聲,只是剛一笑就牽扯到了舊傷,帶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羅翠蘭趕緊上前幫他錘背,好一會才平緩下來,只是這一下李鐵錘的狀態更差了,精神也萎靡了不少。
“少放點米,煮點稀粥喝吧。”
“嗯。”
羅翠蘭扶丈夫躺下,從袋子裡面抓了把米,去後廚煮粥去了。
半晌。
“當家的,粥煮好了,你先喝點。”
羅翠蘭端著米粥從後廚出來,輕聲喊了兩下。
“當家的?”
羅翠蘭有些慌了,她快速走過去想要喊醒對方,伴隨著一聲聲輕呼,床上的人就好像沒聽見似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哐當!
米粥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當家的......”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屋子裡面傳了出去,給這冰冷的冬天增加了一絲素白。
李鐵錘死了。
大夫說他的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按理說早就應該死掉了,能活著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李昊和趙纖纖都回來了,帶回來的還有半袋米和一塊臘肉。
只可惜他們也沒能看到老人的最後一面。
下葬事宜是李昊安排的。
這年,他十六歲。
這件事過後,李昊的母親突然變得沉默了,人的精氣神仿佛被抽空了一樣,看著一天天的老去。李昊看的焦慮,再和老丈人趙幫主商量了之後,決定將婚禮提前,希望借助大婚來分散母親對亡夫的思念。
許是兒子大婚帶來的影響, 羅翠蘭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慢慢的又挺了過來。
沒了李鐵匠的名頭,鐵匠鋪也倒閉了,鋪子盤了二百兩銀子。有趙幫主這位嶽父出馬到也沒有吃虧,如果換在以前,二百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家庭吃喝一輩子了。可隨著王朝的動蕩,物價早就漲瘋了,二百兩銀子很快就花完了。
就在這個關頭,三河幫那邊也出了岔子,一群外來流民和他們發生了衝突,還死了不少人。已經是幫主的嶽父趙三被這件事給絆住了。
走投無路的李昊在絕望關頭遇見了一個貴人。
青木城的布莊老板招他做了夥計,給他開了一份工錢和吃食。
“多謝左老板。”
李昊感激涕零,這種為難關頭肯伸出援手的,絕對是救命恩人,需要來世當牛做馬來還的。唯一讓他感覺有些奇怪的是,布莊的山羊胡子掌櫃老是用奇怪的目光看他,那神態就跟看傻子一樣。
被人賣了還數錢的那種傻子。
當然這都是細節,有了穩定的工作,日子總算是又安定了下來。雖然苦了一些,但相比外面的流民已經非常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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