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日的熟悉,楚舒大概知道了楚家明面上的田產家業,在這西北地有良田十幾頃,劣田三十幾頃,還有一些其余的產業,是在華亭縣城裡經營藥鋪和酒肆。
按照每日來家裡送帳本的情況看,目前來說,楚家的所有產業加起來每年大概都能有幾千貫收益,但是這幾千貫錢不可能就這麽簡單的進入楚家庫房的。
華亭縣上下都要打點,平日裡給莊戶人的接濟,還有每年這楚家內七八十名仆婦的銀錢。
再加上族內的公錢,亂七八糟的算下來,真正進入庫房的也就近千貫左右。
“該說的話我相信忠伯還有二爺都跟你們各個掌櫃說過了,我也就不再過多的追究,今日叫你來是想問你,縣內衙司的情況,為何汪主簿突然叫咱們家去縣衙?”
楚舒剛來到大廳內,就看見楚忠和朝顏夕顏兩個侍女簇擁著楚雲氏坐在上首,微微欠身詢問著下面站著的一名掌櫃;
聽到問話聲,那人愣了一下,而後躬身答道:“小人多謝大娘子體恤,縣中之事小人略有耳聞,”
“你且說來。”
“小人也不知是否準確,據說京裡相公們做了決定,要重新劃分邊界,這陝西南北以鄜延、涇原、環慶、秦鳳四路做為邊線,但是東府相公們覺得陝西太大,要一分為二......”
說到此處,廳堂裡的人便大致明白了。
如今橫山和天都山是宋夏兩國的分界線;而陝西延邊地帶,又被從橫山和天都山向兩側延伸出來的南北走向的余脈所分割。
被分割出來的各塊地區之間由於山勢阻隔,難以互相支援,並統一指揮。
陝西作為轉運使路,負責西北一地糧餉轉運、軍需調度,並且監察地方政務,不論是權力還是范圍,都太大了,大的讓人心驚。
一旁的楚舒聞言則搖了搖頭,後世東西兩府相公為陝西路一分為二的事情爭了幾十年,直到神宗時才塵埃落定;
慶歷初年陝西路治所設於京兆府(長安),統京兆、河中、鳳翔三府,及華、同、解、虢、陝、商、乾、耀、丹、延、富、坊、邠、寧、涇、原、慶、環、渭、儀、鳳、階、成、秦二十四州,保安、鎮戎二軍,開寶、沙苑二監!
這麽大一塊位置,收進手裡容易,吐出來那就有些難!
“看來此事需要二爺親自去一趟......”楚雲氏一時半會還在消化掌櫃帶來的消息;
掌櫃先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剛準備想著是什麽意思時,就聽見大廳門口傳來的問話:
“婁知縣難道沒有在縣衙嗎?”
掌櫃聞言先是側頭看了眼對方,然後朝上瞅了瞅大娘子,隨即躬身答道:“聽今日當值的人說,婁知縣去了府衙……”
問話的人是楚舒,楚雲氏並未打斷自個兒子話,楚忠則是雙目炯炯的看著眼前這個未來要自己伺候下半生的小主人。
府衙可以代稱很多;
京兆府衙門司可以叫府衙,渭州安撫使衙門司可以稱作府衙,陝西路轉運使司衙門也可以稱作府衙!
但其中線索也可以反向推敲,華亭知縣是真宗朝時期的進士,任官時喜歡即時行樂,因為放浪形骸在京被貶謫,所以在華亭縣內做碌碌無為的做了這麽多年,雖無大錯,亦無政績!
如今陝西轉運使乃是李參接任,上任轉運使范祥因古渭事被貶;李參為鄆州須城人,乃是蔭補出身,此人極是剛強果斷嚴厲苛責,
汪文仲去求幫助的可能性很小。 既如此那便是去了渭州安撫使衙門!
而此次去渭州,肯定是因為宋軍大敗的事情,看來這個縣令,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涇原路治所乃是渭州,故而渭州州衙和經略安撫使衙門是同一個,安撫使薛向,初為邠州司法參軍,而後知鄜州,因功升遷至涇原路經略。
不論是薛向還是李參,二人都不是進士出身,跟汪文仲都沒多大感情和共同話語;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是趨近舍遠。
跟頂頭上司打好交情那肯定是沒錯的!
‘天助之!’楚舒心中暗歎,上前一步朝著楚雲氏行禮:“母親,這一次去衙司,就讓忠伯隨兒子跑一趟吧。”
如果楚舒所記得沒錯,明年宋夏戰亂會再次升級,這西北一地,必須要有人聯手合作才行!
汪文仲!便是他所選之人!
如今只要知縣位置空出來,那只能是汪文仲的。
這其中的變動和恩怨,對自己而言是好是壞還是未知數,不過既然汪文仲向自己家裡拋出了橄欖枝,那麽就能說明楚家對他而言還有一些可利用的價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去?告訴娘親,是為何?”楚雲氏除了是楚舒的母親外,還是這楚氏一族的頂梁柱,所以第一反應是為了楚氏考慮。
楚忠亦是皺眉看向眼前的小主人,仿佛變得有些陌生。
“汪主簿此時無非是引援我楚家,既然如此,娘親隨便派個人去也一樣,我作為娘親的兒子,親自去更顯得對他的重視,自然不會壞了娘親的事情。”楚舒藏在心裡的話其實沒有說出來。
出名要趁早,後世的他始終記得這句話;如今趙禎沒有幾年活路了,他現在才十一歲,必須要早早的打出名氣出來,只有被人注視,才可以避免那些陰暗勾當!
生存的目的是在於活得更好。
楚雲氏蹩眉沉思,半響後開口:“既然如此,那忠伯陪你走一趟。”這便是答應了。
.......
且說那日衙差回到衙司後先是去了戶房找了書辦,告知事宜已畢;書辦則拿著畫押去找了押司,押司黃芩接過後轉身去了縣衙後堂。
後堂是衙門裡知縣和主簿二人起居所在,一般情況下知縣都在外面住,他在華亭縣城有下面商販上供的房產進項。
因此汪文仲便順理成章的住了進來。
“主簿,楚家大郎據說已經恢復如初, 甚至還開了智!”黃芩看著坐在上首的汪文仲,微微低頭以示尊敬。
押司為吏,主簿屬官,一字之差猶如雲泥。
汪文仲眯著眼,輕輕嘬了一口茶盞的滾茶,
常平倉乃是調節糧價,儲糧備荒以供應官需民食而設置的糧倉!
而渭州乃是軍事邊地,常平倉連續多年虧空,全靠境內幾個大族裱糊,看著有模有樣,實則不堪一擊;眼下東府劉沆被罷相,但是清查各路常平倉一事並未被廢除;
聽說旁邊京西路官場上現在是人人俱危。
懷著各種心思聽到屬下的話語後才回了神,看著對方:“楚氏可有異樣?”
“一切如舊,老封翁走了以後,楚氏在縣內的產業也都開始縮緊,江寧那邊據說還不知道這一事.....”
“嗯,你且下去,過幾日估計楚氏會有人來,到時候你接見一下。”
黃芩躬身作揖答道:“是......”
【古渭州距秦州三百裡,道經啞兒峽,邊臣屢欲城之,朝廷以艱於饋餉,不許。陝西轉運使范樣,狃於功利,權領州事,遽請修築,未得報,輒自興役。蕃部驚擾,青唐族羌攻破廣吳嶺堡,圍啞兒峽寨,殺官軍千餘人......摘至《宋史》】
【皇祐五年(1053年)四月,庚午朔,陝西轉運使、度支員外郎范祥降為屯田員外郎、知唐州,坐擅興古渭之役也。議者謂責祥太輕雲。
命陝西轉運使須城李參製置解鹽,代范祥也。時參為陝西轉運使,閱五年矣......摘至《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