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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朝英雄傳》第69章 不認師叔劍為證
  北州,雍國。

  定襄城內,公羊策尚在苦思東方玄那則上對。隨口自言自語,道了句此對北州當無人可對。

  卦攤周圍眾人聽了則紛紛笑罵這小道士好大的口氣。他對不上此對,北州便無人能對了?大言不慚。

  唯有牽馬執劍,立於人群之中的雍秋水。知曉公羊策應是所言非虛,蓋因公羊策便是公認的北州文才第一。他若對之不上,那北州怕真是無人能對上此對了。

  雍秋水倒是有些好奇那東燕武相東方玄,究竟出了什麽上對,竟把這妖人也難住了。

  而與之相近不遠的茶樓上。樊冷眉耳力極好,聽到此處。朱唇帶笑,冬梅綻雪。

  冷月弦眉豔無雙,目中寒江熠春光。

  公羊策攤位旁那位頗為清麗的名門閨秀,出言再邀道:

  “以閣下之文才蹉跎於市井,實乃明珠蒙塵。我定襄彭家,世代從文。與定襄書院院長南郭藻老先生為世交。他日你若能得南郭院長舉薦,定能為官入仕,報效朝堂。閣下不若先隨我過府,我父最喜結交青年俊傑,必待閣下為上賓。”

  另一旁,家中有當鋪的富家小姐見此,則是不屑出聲哼道:

  “哼!小道士,你且隨本小姐回府。本小姐引你與我二叔相見,我二叔乃定襄城守將牛賁。與城主大人面前都是說得上話的,與你先謀個生計想來不是難事。”

  公羊策攤位周遭眾人聽得無不乍舌,驚羨不已。心道這清秀小道果然福緣了得啊!

  自乾朝以來,武人欲取功名須從軍入伍。文人則為書院舉薦。當然亦可是朝中官員舉薦。

  從軍入伍說來容易,有把子力氣即可。實則若無兵謀戰略,亦或過人武藝。一輩子許都熬不上個伍長。

  為何?布衣百姓、市井小民,去何處學兵謀戰略?去何處學過人武藝?單憑一股血勇戰陣殺敵能殺幾個?鬥大個字不識二三,又如何為將?

  為將者且不說武藝如何。至少須會行軍布陣,識得了沙盤輿圖,看得懂陰書調令。是故,文武雙全指的多是熟讀兵書戰略的煉氣之士。

  常言道,窮文富武。入書院求功名才是寒門弟子一改命運的最好出路。而入書院除去拜師所用束脩,年年還要給書院交上幾兩銀子以作學資。許多農戶之家連拜師束脩都湊之不上,更休提那學資一事了。

  大多貧寒人家,為了能讓後輩讀書。家中男丁入伍,女眷務農。二代人、甚至三代人供一名後輩入書院讀書,成為儒生。

  成為儒生之後,方有機會獲得先生提名,書院舉薦。而是否真能入仕為官,則須看機緣了。

  官員貪腐歷朝歷代皆有,且不去說。單說書院中並不止一位先生,一位先生又教有許多弟子。先生為何眾裡挑一提名於你?書院又憑何單單舉薦於你?

  寒門難出貴子。是故,大多儒生最後的出路不過是書院教習先生,亦或是望族、官員、豪紳富賈家中的文房、管家。又或是於商會、鏢行中從事。

  只是如此,便已算是脫了農籍,收入頗豐的體面生計。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討生活了。後輩子嗣讀書、習武也不再是頂天難事。

  至於獲得朝中官員舉薦,於尋常百姓來說則太過虛無縹緲。

  試問有哪個朝中官員不去舉薦家中子侄、黨系後輩。反倒跑去舉薦一個八杆子打不著乾系的寒門儒生?

  除非是遇見兩袖清風,慧眼識珠的清官、大賢。再或是乾脆撞見大王,

得大王賞識重用。只是這後者可比祖墳冒煙難多了……  話說回來,公羊策便是被雍王尋到,請回王都鹹陽的。

  公羊策當年遊玩至雍國王都鹹陽,於街上擺攤算卦。

  日卜一掛,一掛十金,解卦百金。

  大致也是這身行頭打扮,旁人隻道這小道士想錢想瘋了心。看熱鬧之人不少,肯花十金卜卦的,卻是半個也無。

  鹹陽第一鏢行,威遠鏢行大當家,魏文勇。為人豪爽,出手闊綽。且最信這卜筮一道。好奇之下,來公羊策處花十金卜了一卦。

  公羊策掐指一算,言其隔日摔斷槽牙。

  魏文勇聞之,與身側眾人大笑不已。無他,魏文勇四十上下,龍虎之年,煉氣士貫通修為。煉氣士摔跤摔斷槽牙?哈哈哈!怎麽可能?

  魏文勇大笑而走,未去討要那十兩卦金,自也不會再掏百金解卦。

  隔日,魏文勇與友人喝完花酒,騎馬回府之時不甚墜馬,摔斷槽牙。

  幾日後,魏文勇再來公羊策處賠罪行禮,奉上銀票,黃金百兩。

  公羊策見魏文勇其人光明磊落,此前未曾與他解卦,他卻仍願奉上百兩黃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

  公羊策收好銀票,與魏文勇笑道:

  “你我有緣,我再贈你一卦。”

  言罷,羊首玄紋玉拂塵抽打在魏文勇右臂。將魏文勇近二百余斤的身子抽飛出去,骨折當場。

  魏文勇身側隨從、鏢師哪裡肯乾,正待上前,卻為魏文勇喝住。魏文勇單手躬身,與公羊策恭敬行禮告退。

  數日後,雍王雍秋山遣人尋到威遠鏢局。欲為其嶽丈保一趟生辰賀禮。此事倒也不必大張旗鼓動用軍將。

  宮中來人見魏文勇右臂骨折未愈,便又去尋了別家鏢行。

  不料此趟生辰賀禮行至濁河之時,風大浪急,船毀人亡。隨行鏢局鏢師、趟子手、宮中隨從等,無一生還。

  魏文勇知此消息後,驚出一身冷汗。若非當日那小道士打折了他臂膀,此回葬身濁河的便是他魏文勇,是他的威遠鏢局。

  魏文勇奔出府去,又哪裡還尋得到公羊策的卦攤。畢竟已過去了旬月有余。

  雍王雍秋山探知此事後,同樣大驚不已。料定此人必為世外高人、得道仙長。

  遂,下令雍國各城許進不許出。同時盡出探馬、高手,遍尋公羊策蹤跡。

  公羊策本也未曾隱匿行蹤,正於武都城一富賈家中玩樂。

  雍王雍秋山尋到公羊策,求其卜卦。公羊策不肯,笑而言道:

  “呵呵!我若應下為你卜筮,你必求我解卦。我公羊策是那天上星鬥,豈可由人任去留啊?”

  後,不知雍王雍秋山許了公羊策什麽,這位不可由人任去留的天上星鬥隨雍王同歸鹹陽,受封國師。

  這邊廂,卦攤不遠處,人群之中。雍秋水心中笑道。

  ‘呵呵!若是此二女得知,眼前這擺卦攤的小道士。正是北州第一兵家、大雍國師,‘龍冠毒士’公羊策,不知會否驚的跌掉下巴。’

  正在雍秋水好笑之余。方才那位娃娃臉的錦衣婢女,又回至公羊策攤前掩口笑道:

  “小道士,隨我走吧!我家夫人邀你過府留宿,說要為你下廚調羹湯呢。嘻嘻!”

  公羊策掩住欣喜,故作掐指卜算。轉而煞有介事的頷首言道:

  “嗯……嗯?!我與你家夫人有緣啊!——

  好,好!小道這便收了攤子,隨你同往。”

  周圍眾人唏噓、歎息之聲此起彼伏。面上神色各異,羨妒、惋惜、戲虐等等,不一而足。自然不缺怒色!

  “且慢!”——

  雍秋水也不知為何此刻內息燥亂,胸中憋悶。總之要先壞了這妖人好事。

  雍秋水柳眉鳳目,杏臉桃腮,美人天成。難隱怒色,執劍牽馬,撥開人群行至卦攤之前。

  公羊策心中咯噔一下。

  ‘這惡婆娘怎的……追來了……’

  雍秋水含怒笑道:

  “呵呵!師侄真是叫師叔好找啊!”

  周圍眾人聞言,不由看看雍秋水,複又瞧瞧公羊策。

  這俏麗絕美的坤道,是這清秀小道的師叔?

  公羊策臨危不亂,與雍秋水行了個道揖,周正清秀的臉上粲然一笑。

  “這位道長說笑了,小道自幼隨先師雲遊天下。從未聞先師提起過尚有同門於世。道長許是認錯人了!”

  眾人再奇,這俏麗的坤道認錯了人麽?

  雍秋水冷笑道:

  “哦?這人會認錯,馬卻不會認錯。你先師留下的這匹金睛黃龍駒可是識得你呢!”

  言罷,雍秋水撒開手中韁繩。

  身後高大健碩,全身毛皮、鬃尾金黃,雙目金瞳的金睛黃龍駒正待上前與公羊策親熱。

  “咳!咳!”

  公羊策輕咳了兩聲。

  金睛黃龍駒雙目金瞳一轉,繼而往一側木樁旁拴著的那匹軍中烏鬃大馬行去。

  雍秋水鳳目一怔,萬萬沒有想到。

  方才她緊挽韁繩,尚要向前尋公羊策親熱的金睛黃龍駒。 此刻竟對公羊策視而不見,把她雍秋水晾在了當處。

  好一個妖人!!!好一頭妖馬!!!

  雍秋水氣得飛起一腳,踢在了金睛黃龍駒臀尾處。金睛黃龍駒金黃靚麗的毛皮上頓時印上了一個秀氣足印。

  金睛黃龍駒就勢躺倒,仰頸悲鳴,金瞳中竟流下淚來。

  籲!——

  周圍眾人噓聲四起,對雍秋水指指點點。

  “嘖嘖!這樣的寶馬也舍得下如此重手!”

  “可不是,這坤道好大的脾性。”

  “你看那清秀小道溫文儒雅,謙遜有禮。怎會與這暴戾的坤道是同門?”

  “本小姐怕她是見了那小道長手裡的玉拂塵,生了歹心!”

  “不會吧?!這坤道如此俏美,手中寶劍與那匹金色駿馬,一看便是非凡之物。”

  “是啊!不正差個拂塵麽……”

  ……

  此刻更有個貌似愛馬的高大華服漢子,撲倒在金睛黃龍駒身旁。

  一邊察看傷勢,一邊虎目噙淚。怒斥道:

  “多好的寶馬啊!你這坤道!好狠的心!好重的腿!

  你既不痛它、惜它。我博一樂傾家蕩產也要將其買下!”

  公羊策微微歎聲搖首,心中則樂開了花。

  ‘快滾吧!雍秋水!哈哈哈!’

  雍秋水俏臉煞白,額上青筋似要迸裂。

  好!好!好!

  人、馬皆是這般會演!我讓你再演!

  雍秋水鳳目生寒,仰首斜睨公羊策。

  “既是如此!師叔只能以劍術為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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