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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朝英雄傳》第68章 藍袍小道入定襄
  北州,雍國。

  定襄城外,官道之上。

  “

  三軍一聲嘯。喝!——

  豪氣乘雲飆。哈!——

  萬裡征途,雄關漫道。

  一聲嘯,大雪滿弓刀。呼!——

  鐵甲錚錚,且把血燒。

  一聲嘯,隨鼓角。喝!——

  金戈鐵馬好兒郎,最是逍遙。

  一聲嘯,血海弄潮。哈!——

  把生死分了,付作一笑。

  三軍一聲嘯。喝!——

  豪氣乘雲飆。哈!——

  旌旗如潮,勢比天高。

  一聲嘯,烽火照天燒。呼!——

  聽我號鍾,聲震九霄。

  一聲嘯,看今朝。喝!——

  青山坐閱幾興亡,誰為天嬌!

  一聲嘯,山海滔滔。哈!——

  你來瞧我,血染征袍!

  ”

  大敗柔然的雍國大軍,正於南歸途中高聲唱和,豪情萬丈。

  金戈鐵馬有如玄色洪流,旌幡大纛好似波瀾起伏。

  大軍之中,八名紫面巨卒,肩扛一座羊首大輦。外罩玄黃八卦帳。

  大輦左右兩側,各有鐵騎執旌旗。

  左側上書,大雍國師。

  右側上書,龍冠公羊。

  雍秋水盤坐於帳內,聽得三軍齊唱此首《三軍嘯》。鐵血逍遙,恣意飛揚。心中亦是激賞。

  美目瞥了瞥猶自神色怏怏、百無聊賴的公羊策。一時間心情大好,闔目調笑道:

  “曹為民多次邀你過府赴宴,你皆以軍務繁忙推脫了去。我見你也無甚大事可忙啊!”

  雍秋水自是知曉公羊策搪塞不去的緣由,無非是曹為民家中妻妾高壯憨粗,難入其目罷了。

  雍秋水嘴角掛笑,心道你個妖人也有吃癟的時候。

  公羊策不語。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雍秋水睜眼一看,花容失色,立馬將秋水劍護在身前。

  “你個妖人!脫…脫衣服做甚?!”

  公羊策一邊脫,一邊自顧自的嘿嘿笑道:

  “嘿嘿!我欲先大軍一步,微服往定襄城辦事。”

  雍秋水見公羊策換好衣裝。

  木簪藍袍玉拂塵,清眉秀目蘊精神。

  端的又是一副清秀小道的好賣相。

  雍秋水微微頷首,不禁奇道:

  “你帶身小道士的夏日單袍做甚?”

  公羊策手架羊首玄紋玉拂塵,邪邪一笑,打了個道揖。

  “道友贖罪,此內玄機,不可言傳也!”

  公羊策與章犴、鄧驍、歸璽幾人知會過後。斜挎包裹,要過一匹去了馬鎧的軍中駿馬。向定襄城方向縱馬而去。

  幾個時辰後,雍秋水盤坐於輦中,始終無法清心入定。

  ‘這妖人阻我隨同前往,言恐誤其大事。行色匆匆,神情急切。卻又不騎他那匹可日行千裡的金睛黃龍駒。

  這妖人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不行,我當跟上去看看才是。畢竟秋山囑托我護他周全……

  對,……是秋山囑托,我才去的……’

  北州,雍國。

  定襄城內。北城門下。

  一名眉清目秀的藍袍小道支了個卦攤。打的幡子卻不是算掛,而是解對。

  正月未出,定襄城北門之內,同是張掛出了不少彩頭頗豐的上對。除去定襄城內名儒雅士所出,更有自王都鹹陽送來的絕對。

  公羊策不消半個時辰,便對上了定襄北門所掛上對,

僅余一對。  公羊策的攤位前人滿為患,先是百姓、儒生。後是商賈小姐、名門閨秀。

  一個布衣漢子問道:

  “小道士,你如何不卜卦?”

  公羊策打了個道揖。

  “天道本無常,卦贈有緣人。”

  一個約有十七八的爽利姑娘笑問道:

  “咯咯!你我於此相會,可算有緣?”

  公羊策搖首淺笑,謙謙有禮。心道你瞅你那個樣子哦……

  一位儒生行禮問道:

  “這位道長既能對出這許多下對,為何不去領那彩頭也不收銀錢?”

  公羊策回禮灑然笑道:

  “欲化三清為道仙,不使人間因果錢。”

  眾人紛紛頷首,這小道士非是長得周正清秀,心性竟也是這般絕塵脫俗。定是高人子弟。

  一個娃娃臉的錦衣婢女出言問道:

  “那你這個小道士所求何物啊?”

  公羊策眼中精芒一閃,心道來了。面上如常笑道:

  “粗茶淡飯,兩餐一宿。哦!還有我這個好兄弟!”

  說罷指了指栓在一旁烏鬃大馬。

  眾人哄笑之余,公羊策似是不著意的瞥了眼對面茶樓之上,臨窗而坐的美豔女子。

  定襄夫人,樊冷眉。

  定襄樊家,世代將門。前番柔然南下,大都督鄧伯陽戰死雁門關。與之同葬雁門的便有樊冷梅父兄,以及未娶她過門的夫君。

  樊冷眉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淪為寡婦。聞此噩耗,樊冷眉散盡家財,為國征兵守北境。

  雍王雍秋山得知此事,賜樊冷眉赤金三百兩。加授其‘定襄夫人’之名,領五品朝奉。

  定襄夫人樊冷眉立誓此生不嫁,若嫁隻嫁如乾朝羌國‘三公’徐子賦般,可安邦定國平北疆的英雄豪傑。

  樊冷眉立誓不久,龍冠國師公羊策代王出征,北上雁門,斬柔然十萬兵馬,追殺柔然部族至敕勒川。複又引兵東南而下,再敗涼國‘白虎將’太史白義,救大將軍申屠鳴於危,收復赤城失地。

  此一戰天下皆驚,樊冷眉更驚。她素聞公羊策其人荒唐淫邪,隻當是雍王身側的奸佞之臣。不想此人竟是隱而不出的當世兵家。

  好笑的是,此戰之後本應對公羊策感恩戴德的大將軍申屠鳴卻與其割袍斷義,絕袍澤之情。

  據聞公羊策出兵之前,申屠鳴一妻二妾,同去國師府一夜未歸。方換得公羊策引兵去救。

  樊冷眉聞此隻笑公羊策其人風流荒唐,對其用兵的辣手與狠絕則是大為欣賞,讚不絕口。

  後樊冷眉有意打探。方知公羊策非止是北州第一兵家。其人卜筮、丹術、方術、醫術、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等等,俱是冠絕北州。

  此次公羊策以六萬之眾,火燒風息谷,再滅柔然十三萬大軍,陣斬柔然左賢王赫連鐵石、可汗長子木骨雄。

  樊冷眉知後,更是對其心生仰望,拜服的無以加複。是故,日日坐於定襄城北門茶樓之上,隻待南歸大軍入城。

  一睹北州第一兵家,‘龍冠國師’公羊策之風采。

  不想公羊策沒等來,倒先來了個文才過人,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樊冷眉見這小道士不算卦,隻對對子,也不要金銀彩頭。故而心生好奇,遣婢女前去相問。

  公羊策此次便是為這定襄夫人而來。

  一是來看看這定襄夫人是否如傳聞般冷眉俏麗,美豔無雙。

  二是甩開雍秋水那女煞星,有她從旁在側,還如何行得好事。

  此刻一位名門閨秀關切道:

  “小道士,這寒冬臘月,你為何隻穿件老舊單袍啊?”

  另一名富家小姐也是奇道:

  “小道士,你手中拂塵看起來不似凡物。若想換做盤纏,可來我家當鋪。本小姐作主,與你個好價錢。”

  公羊策心中暗忖。

  ‘你這小婆娘,連本大人的羊首玄紋玉拂塵都惦念上了。’

  清秀白皙的面上卻露出感傷神色,歎聲言道:

  “此道袍乃先師生前所贈,這拂塵更是先師遺物。怎能相棄?”

  公羊策手架拂塵,清眉籠蹙,秀目生紅。玄然欲泣,戚戚然道:

  “

  去日黃花難將息,點點在寒池。少小從師,魚浪千裡,相伴如今。

  先師撒手絕塵世,此恨有誰知?燈下獨我,舊時衣袂,夜夜傷心。

  ”

  言罷,公羊策起身昂首而立,以免雙目清淚滾落。高瘦欣長的身子微微顫抖,老舊單薄的藍色道袍隨寒風搖曳,似在傾訴天道無情。

  直令周圍眾人見此唏噓不已。天道無情,小道有情。觸景傷情,我見猶憐。不少女子已是紅了雙眼,濕了錦帕。

  方才那位家裡開當鋪的富家小姐更是遞上錦帕,就差蓮步上前親探手,揾去小道傷心淚。

  當然,人群之中亦不全是傷感之人。總有那麽一兩個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雍秋水提劍牽馬立於人群之中,早已觀公羊策演了許久。

  此刻已是柳眉擰起,鳳眼生寒。清麗秀雅的臉上滿是煞氣,額頭之上青筋亂跳。

  ‘演!接著演!還夜夜傷心?!我定如你願!’

  茶樓之上,定襄夫人樊冷眉與身旁娃娃臉的婢女笑道:

  “呵呵!這小道士能以《眼兒媚》寫出個傷心人,文才當真不俗。

  你去與他講。他若能對上那東燕武相東方玄所作上對,便可來我府上留宿。”

  龍冠國師,公羊策此首《眼兒媚·去日黃花難將息》為樊冷眉所記。後收錄於東朝詩集《朝花夕拾》之中。

  樓下公羊策的卦攤旁,一眾男男女女。邀公羊策過府,管二餐一宿、九餐三日、長期居住的呼聲如浪,好不熱鬧。

  公羊策皆是行禮告罪,一一回絕。

  搞得雍秋水提著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不知這妖人要搞什麽名堂。

  娃娃臉的錦衣婢女擠入人群。

  “小道士,我家夫人說了。你若能對上那東燕武相東方玄所作上對,便可來樊府留宿。”

  公羊策先是一喜,繼而一愣。

  ‘東方玄那小子的上對?畫上荷花河上畫?

  正反同音,一音雙意。怎麽對?能對方才便對上了。’

  街上眾人皆驚於定襄夫人竟邀這小道士去樊府留宿。

  定襄夫人樊冷眉雖已年近三十,又是個守望門寡的。可依舊是豔絕定襄城的第一美人。

  這邊公羊策於心中試對此對,搖首訥訥道:

  “對不上……,此對……北州當無人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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