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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弟》第46章人自縱橫水自深
最新網址: 一行人說說笑笑,跟著徐霖來到一處乘船碼頭,那裡停著幾條畫舫和漁舟,就連漁舟都裝飾得很漂亮,畫舫上也有女子在洗漱,看幾人過來,都道:“姑娘還未起來,幾位公子晚些再來。”

 朱厚煒來到這個時代,還從未跟青樓女子打過交道,便問道:“我等隻坐船遊清溪,不要姑娘陪。”

 那婢女一指漁船道:“公子遊清溪,便去叫那邊的船娘。”

 朱厚煒本就不想這麽早就上畫舫,哪有一大清早就跑出來嫖妓的,說出去都讓人笑話。況且那邊漁船裝飾也很漂亮,很像後世的遊船,很符合他胃口,便率先走到漁船那邊,幾個漁船的竹簾打開,出來幾個水靈靈的小女子。

 一個圓臉的船娘問道:“公子要坐船否。”

 “正是,不知船價幾何?”朱厚煒反問。

 另一個船娘道:“若是坐一日,便是一兩。”

 朱厚煒也不知道貴不貴,他像後世買東西時習慣性的還價:“啊!這麽貴。”

 “公子若嫌貴,八錢也可。”那圓臉的船娘說道。

 碼頭的另一邊,朱厚照這時也笑嘻嘻的湊近一個長得最漂亮的船娘問道:“喂,就光坐船,還能乾其它事不?”

 “嘻嘻,公子,自然是可以的,船上煙、茶、食、宿皆有,八錢可留至明日此時。”

 “哦,還有嗎?”朱厚照賊兮兮的刨根問底。

 那船娘抿嘴低聲笑道:“嘻嘻,公子可是北地來的,難怪不懂這邊的規矩,江南人人都知道,船娘都要伺寢的。”

 朱厚照立馬眉開眼笑,再仔細打量一番,這個船娘皮膚雖然黑點,但是長得很水靈,身材曲線曼妙,很合他的口味。他本來打算晚上去河房青樓開開葷的,現在他改主意了,眼前這個有趣的漁船,或許別有一番滋味哦。

 他跳到船上到處看了一下,這船艙其實很簡陋,就是直接在船上架了一個席子,四周用竹子做肋撐起來,兩旁開有窗格,掛著輕紗做的窗簾,艙中倒是十分清潔,擺著一個小小的茶幾,後面是鋪好的床,船尾是做飯的炊具,船頭擺了一張低低的椅子,若要看江景則可在那裡坐著看。

 朱厚照心中暗忖:有點意思,這江南人真是玩出花樣來了!嘿嘿,秦淮河上的這種嫖法挺有意思,兩人泛舟,既有風景又有美人,別有一番風味。

 他看了後很滿意,回頭就看見了碼頭另一邊的二弟。他眼珠一轉,有了個鬼主意。他想讓朱厚煒上當,也不跟朱厚煒說原委,馬上要了七條漁船,大方的讓內侍給每個船娘付了四塊銀元。

 這四塊銀元如今價值不菲,在江南相當於二兩五錢銀子。客人如此大方,幾個船娘高興的接了,殷勤地招呼其他幾人上船。朱厚照則自顧自進了自己首先看中的那條漁船的船艙。

 見這邊已經談妥了,朱厚煒便走了過來。他不知底細,隻以為是後世一般的遊船,便興致勃勃的打算和朱厚照共乘一船。沒想到那船娘卻攔著他,死活不讓他上去,還讓他去另外一條船。

 朱厚煒不明所以,問道:“你幹嘛攔我?這條船才一個人,我要和我大哥一條船。”

 那船娘歉意地道:“煩請公子上另外一艘船,小女子這裡無法接待。”

 朱厚煒有些莫名其妙說道:“咦,這不才一個人嘛。我和大哥從來是形影不離,你幹嘛攔住我,這又不是坐不下。”

 那個船娘聽了一下,吃吃的道:“小郎君,你們兩個,奴家一人怎受得了。”

 朱厚煒更加奇怪,“啥?這船這麽大,我也沒有那麽多重,有何受不了。”

 朱厚照躲在船艙裡笑的直打跌,聽到他怪弄的笑聲,朱厚煒這才醒悟過來,知道自己上了當。一條船一個人,原來這也是青樓的一種。本來打算走人,突然想起原時空朱厚照就是落水後,生病死的。這裡人生地不熟,時空又改變了,未來根本無法預料。

 太子身邊沒有人護衛,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想到這裡,他頓時心生警覺。來到這個世界,他就一直就缺乏安全感,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

 再加上他和太子畢竟相處了這麽久,有了骨肉感情,任誰這麽久相處下來,就是塊石頭在一起都捂熱了。萬一朱厚照出了事,感情上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想到這些,他臉色一沉,厲聲喝道:“閃開!”

 那船娘嚇了一跳,趕緊閃到一邊。等朱厚煒上去後,船娘還在想:這俊少年怎麽說翻臉就翻臉,那樣子好嚇人哦!

 朱厚照見二弟真的上了這條船,頓覺無趣。他埋怨道:“老弟呀!你幹嘛要跟大哥擠在一條船上?真是太掃興的。出來玩就要盡興,你幹嘛老是一本正經?”

 “大哥,我並不想干涉你。”朱厚煒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勸道,“兄弟今天要勸你一句。無論什麽時候,你身邊一定要有懂得水性的人,尤其是在水邊或者船上時候,絕不能落單。否則你會有生命危險。切記切記!”

 “這是警告嗎?本宮為什麽要聽你的?”朱厚照有些不高興,他有很強的逆反心理,不太喜歡受到約束。反駁道,“二弟,本宮記得你說過,不要用劉謹、錢寧和江彬,說實話,大哥沒聽你的,劉謹、錢寧和江彬現在都在我的手下,這麽久了,也沒看見出什麽問題,這些人能讓我開心,讓我快樂。我是太子,不是你的隨從。你怎麽總想干涉我,別來嚇唬我,本宮又不是不會游水。”

 “什麽?大哥,你真的留下了劉謹、錢寧和江彬,你難道不想想這樣會導致什麽後果嗎?”

 “能導致什麽後果?你覺得本宮很蠢,幾個手下都管不住嗎?”朱厚照聳聳肩,揶揄道,“大哥說句心裡話,你越來越像劉健、謝遷、李東陽他們了,一個個都想管著我,不讓我做這,不讓我做那,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本宮今天要鄭重警告你。我不是你們的傀儡,本宮是太子,是帝國的儲君,不是受人擺布的角色。即使你是衛王,我親愛的弟弟,那也不行!”

 這話非常刺耳,好似匕首插進了他的心裡。

 朱厚煒怔怔的看著對方,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這些年自己實在太順了,他沒有想明白一個道理,有的人骨子裡的個性不會輕易改變的。

 歷史書上記載的很清楚,朱厚照性格很叛逆,你越勸他不要做什麽,他反而越想去做。他骨子裡就是個想打破任何束縛的怪獸,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自己太過於自信了,以為憑著自己裝神弄鬼,就可以轉變他的性子,要知道,在這麽一個封建體制下成長起來的少年,肯定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幾十歲的人了還不明白這麽膚淺的道理,犯了這麽幼稚的錯誤。這些年的心血白費了。

 說實話,朱厚煒這些年是生活在自己的幻想裡,他天真的以為憑借著自己和朱厚照特殊的關系,加上自己超過時代的見識,真的可以改變這個世界。朱厚照雖然不是很喜歡當皇帝,但絕對不喜歡放棄手中的權利,這是一種本能。現在想想,以前的規劃有多麽的可笑!

 一個人假如不腳踏實地去做,那麽所希望的一切就會落空。後世有句老話說的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個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的努力。成功從來就沒有捷徑可走!絕對沒有。自己該重新規劃未來的路了。

 船艙裡變得異常的安靜,只有河水輕輕拍打船板的聲音。兄弟倆就這樣靜靜的相對而坐,氣氛非常的壓抑。朱厚煒感到特別的心痛,那種複雜的心情難以言表。這種失望的表情和沉默,讓朱厚照格外的難受,感覺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朱厚照其實他很珍惜和弟弟的感情,今天一時衝動,說出了他隱藏在心底很久的話。他並不後悔,他不喜歡被人這樣管著,做什麽事情都覺得束手束腳,這樣他覺得很累!他希望無拘無束,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

 ”對不起!大哥,”良久,朱厚煒有些沙啞聲音響起,“小弟從未想過要干涉你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的做法,對你傷害這麽大……算了,都過去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也許你是對的,那本來就是你的人生,你有權選擇自己的活法,是小弟太自私了,原諒我!小弟沒有權利去改變你的生活,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保證!好了,大哥玩的開心,小弟先回去了。”

 說完,朱厚煒深深一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船艙,朱厚照想張嘴喊住他,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朱厚煒沒有走跳板,而是直接從船頭跳上了岸,人剛剛落到岸上,他突然發足狂奔,瞬間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看到朱厚照鐵青的臉,誰也不敢吱聲問。戚寧和馬三炮相互看了一眼,很默契的拔腿就追了出去,可惜他們根本追不上快若奔馬的朱厚煒,眨眼間就再也看不到衛王的身影。

 ……

 朱厚煒胸中的烈火在燃燒,失望和委屈的情緒根本無法發泄。他拚命的向前奔跑,不停的奔跑,根本停不下來。他就像《阿甘正傳》的那個傻阿甘,只有奔跑下去,才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根本沒想過這有多麽的驚世駭俗,他像一陣風一樣穿街過巷,從城南跑到城北,橫穿了整個南京城。此刻已經天光大亮,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他就像鬼魅般從人群中一晃而過,見到他身形的人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從此很多人議論紛紛,以為自己看見了傳說中的神行太保。

 朱厚煒就這樣跑啊,跑啊跑……從城南跑到城北,出了城門一段路,他終於感到疲憊了,放緩了腳步,蹲在路邊喘著粗氣。

 過了很久,朱厚煒才緩過來,他費力地站起身來四下張望,卻發現自己已經出了聚寶門,到了南京城的郊外。他渾身都是汗水,就像掉在水中一樣,濕漉漉的很是難受,他苦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挺傻的。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他常常受這具年輕身體的影響,不時做出一些孩子氣的事情,有時候他都無法控制。

 “你真是個愛管閑事的穿越者,鹹吃蘿卜淡操心,勞心勞力,別人根本不領你的情。”朱厚煒自嘲地嘀咕道。心中吐槽:我幹嘛要這麽傷心?朱厚照長大了,他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那就隨他去吧,愛怎滴就怎滴。幹嘛要替古人操心!從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讓他去放飛自我吧!

 聚寶門外,高大的琉璃塔就像地標一樣顯眼,那裡就是報恩寺所在的位置。路上的人越來越多,很多外地遊客指著富麗堂皇的寶塔嘖嘖稱奇,這些遠道而來的人都是去報恩寺上香的信徒。

 朱厚煒找了一家茶鋪,吃了一點東西,等恢復了體力又稍微洗漱了一下,這時候身上的衣服稍微幹了點,他便隨著人流進了報恩寺,打算散散心。

 穿過幾道院門後,眼前一開,這裡如同一個寬闊的廣場,周圍一圈黃色的回廊,美麗得讓人窒息的琉璃塔就坐落在廣場的中央,周圍站滿了來此參觀膜拜的人群。

 朱厚煒仰頭看著陽光下美輪美奐的寶塔,它座落在寬大的底座上,高度相當於一座二十多層的大廈,除底座外,共有九層,每層八面,每面貼著白瓷,塔上鑲嵌著許多獅子、白象、飛羊等佛教題材的五色琉璃磚,精美異常。

 它的塔頂全由琉璃瓦拚接而成,再飾以珠寶金銀物品,在陽光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輝。每層的角梁下懸掛著成串的風鈴,在微風中發出一陣陣悅耳的鈴聲。

 雖然前幾天已經遠遠看到過琉璃塔的夜景,但當朱厚煒真正站在琉璃寶塔下的時候,仍然為它所震撼,這座寶塔高七十八米,底座周長百米,建造歷時十九年,耗銀兩百余萬兩,其中供奉著佛祖舍利,時稱天下第一塔。

 許多外地人到了這裡,必定要去頂禮膜拜。在原來的時空,大報恩寺琉璃塔隨《尼霍夫遊記》在歐洲的出版,風靡全歐,直到十九世紀,它都是歐洲人心目中中國文化的象征,在描寫東方的文學作品中,常常會有對它的讚美。

 原時空的1841年,英國“納米昔斯”號軍艦到南京與清廷簽訂南京條約,英軍水手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參觀大報恩寺,當時的琉璃塔已經破舊,但仍然讓這些“洋大人”驚歎不已。

 這是這個時代人類藝術與工程營造的奇跡,帶給朱厚煒的衝擊甚至超過了他曾住過的紫禁城。他隱隱記得,歷史上這個琉璃塔是毀於一六五六年的太平天國內訌,離現在還有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後,韋昌輝怕石達開在塔上觀察城內情況,便把琉璃塔炸了,實在可惡!朱厚煒依稀記得二零零八年時,在遺址發現了鎏金阿育王塔,裡面供奉著佛祖舍利,是當年重大的考古發現。

 逛了一圈下來,朱厚煒渾身酸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仿佛就像得了一場重病。他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在一塊乾燥的岩石上,曬著太陽,靜靜的看著這座寶塔和那些虔誠參拜的人們。

 這種寧靜祥和的氛圍,讓朱厚煒心裡忽然有種沉甸甸的感覺。這些都是祖宗們留下來的瑰寶,後來都毀於戰火,那些駕駛著戰艦的殖民者來到華夏,燒殺搶掠,但是這片土地的痛苦是整整二百年。

 朱厚煒心想,自己沒有理由頹廢。來到這個世界,總該做點什麽。命運既然安排他來到這個時代,總該盡點心守護這裡的文明,這樣活著才有意義。不管他出生在哪裡,始終流淌著華夏的血脈。這裡畢竟是養育他的熱土,他沒有辦法做到視而不見,讓它沉淪下去。

 朱厚煒上輩子就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即使穿越,也不能改變他的好勝個性,他也要掌控自己的命運。他其實和朱厚照沒有什麽區別,一樣倔強,一樣的自負。兩個人同樣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朱厚煒只會越挫越勇,絕不退縮,這條路走不通,那就換做另一條路。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箔。朱厚煒有些困意,慢慢的合上雙眼,盤腿坐在岩石上。他的神情變得安詳,內心變得寧靜,他仿佛是入定的高僧靜坐修道,漸漸地胸中灑灑。

 他的思緒還在擴展:朱厚照今天之所以翻臉,是不滿的情緒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卻渾然不知,從來就沒有察覺過。這說明朱厚照很善於偽裝自己。一個皇位繼承人,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手腕?自己被玩弄於鼓掌還不自知,自己實在太飄了!

 魯索曾說過:“青年期是一個狂風暴雨的危險時期”,這的確很有道理。朱厚照正處於這種狀態。青少年心理的明顯特點是容易情緒化、情感強烈、兩極分化。要麽特別乖特別聰明,要麽特別叛逆,特別不服天朝管,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迷迷糊糊中,朱厚煒想起了後世有這麽個小故事:有個孩子,大家都說他傻。同時給他一塊錢和五毛錢,他永遠拿五毛錢。有人不信,做了個實驗,那孩子果然選擇了五毛錢,眾人哈哈大笑,孩子果然傻啊!此後經常有人拿錢戲耍那個很二的孩子。

 有人就不理解了,通過觀察發現這孩子智商並不低,完全能夠分清楚一塊和五毛,知道仨多倆少。於是就問他為何不拿一塊錢呢?孩子說:“假如我拿了一塊錢,你認為那些大人以後還會玩這種給我五毛錢的遊戲嗎?”

 閉上眼睛的朱厚煒露出一絲笑意:朱厚照現在就是那個看似很傻的孩子,人們習慣管這樣的孩子叫“二哥”。其實真正的傻子恰恰是自己,以為能操控一切。卻被這小屁孩玩於鼓掌,真是糗大了。

 另外,自己還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他被史書上的記錄給坑了!有句話說的對:盡信書不如無書!孔子他老人家編著《春秋》一書,記載魯國歷史,本是歷史著作,但文辭或褒貶嘲諷或曲意回護,這就形成了對後世影響極大的“春秋筆法”。臧否事物,褒貶不一,個人主觀性傾向愈發嚴重,以至於影響到了文史作品。

 中國的文學形象通常臉譜化,學術稱之為“扁平性格,且過分誇張”。好人是好人,壞人是壞人,一眼便能區分開來,缺乏人性的複雜多面性。這種寫作方式會把一種文學形象刻畫到極致,形象經典,使讀者印象深刻。

 譬如《西遊記》裡的孫悟空,好勇鬥狠,機智果敢,打不過就托關系找人。細讀《西遊記》你會發現,其實它是一部官場,講述了作者的仕途經歷。再如《三國演義》裡的曹操,像這種白面奸雄專門欺負劉備那個老實人,不能乾任何有益人民的好事。

 小時候,自己不是看過《地道戰》《地雷戰》等經典抗戰影片,那裡面的人物形象一目了然,地下黨通常長得濃眉大眼,漢奸特務全都賊眉鼠眼。久而久之,這種筆法形成了文史作品的單一片面表達方式,缺乏人性具體展現。英明的,使勁偉大;忠臣的,變態忠貞;奸臣的,往死裡禍害群眾,即便有“好人好事”,也會被弱化,甚至刪除。

 朱厚照是典型的例子,他喜歡玩,只要有好玩的,你讓他幹啥都行,這並不代表他接受你的觀點。朱厚照生於帝王家,受的是中國最高水平教育,經常在宮裡晃悠,耳濡目染,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是弱智白癡,除非像宋代皇帝有遺傳精神病。

 撇開歷史,在原來時空,朱厚照一些不同尋常的做法其實並非一無是處,裡面蘊含著智慧,完全可以通過邏輯分析得出。

 比如明代軍製是文臣領兵、宦官監軍、武將作戰,這種分配代表了三方利益集團,文官集團、皇權、武官集團。

 要知道大明雖然姓朱,但管理江山的一直是文官集團。明代雖不像宋王朝重文抑武那麽嚴重,可是重文輕武的觀念一直存在。

 王陽明曾在《陳言邊務疏》中明確指出“中國工於自守,胡虜長於野戰”,造成此種現象的不是武人沒血性,而是制度問題。老王留個心眼,沒有言明罷了。

 朱厚照崇尚武力,骨子裡流著老朱家的血性,這種尚武精神使他重用江彬、許泰、錢寧等武將,把這些人提拔於簡末。原時空,在朱厚照統治時期武將地位與日俱增,超出了文官地位,狠狠地欺負那些書呆子們。

 但是朱厚照有一點沒想到,任憑武將多麽囂張,歷史終究由文官手中的筆來書寫,不是用武官大刀砍出來的。撰寫歷史的是文官,他們自然要褒揚文官的價值,貶低武官的作用。朱厚照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加上確有荒誕事跡,自然免不了口誅筆伐。搞死搞臭搞到底,歷來是文官們的殺手鐧。

 原時空,弘治皇帝死後,朱厚照繼位,立馬建立了自己的核心團隊,劉瑾、馬永成、高鳳、羅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張永等預機務,參與政務裁奪,江湖人稱“八虎”。

 劉瑾等為什麽能夠迅速崛起?這完全是朱厚照的意思,換了誰只要站在朱厚照這一邊,同樣能夠發跡。於情於理,八虎都會崛起。一點不新鮮,人之常情。

 古訓有雲“親賢臣,遠小人”,朱厚照之所以喜歡與“小人”在一起,是因為這幫人能把他伺候舒服了,哪個領導願意終日面對沒笑模樣的死人臉。可笑自己還常常勸諫他,心態還是有問題呀!

 成功人士通常會拉難兄難弟一把,中國乃人情社會,人情大於法。從政治方面考量,歷代皇權與相權衝突的例子屢見不鮮,明朝太祖皇帝廢除了宰相,但有了後來的內閣,換湯不換藥,文官集團照樣強大無比。

 朱厚照以一己之力無法與文官集團對抗,所以拉過來宦官。朱元璋明令禁止“內臣不得乾預政事,預者斬”,後世的王振、曹吉祥、汪直、梁芳、劉瑾、魏忠賢狠狠地抽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就好像清代禁止后宮乾政,不照樣出了慈禧。朱厚照所處情況就是這樣的,老臣強大,新君弱,皇權嚴重受到威脅,所以他迅速提拔了八虎。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場血雨腥風的政治鬥爭,在所難免。

 這麽淺顯的道理,自己這個朱厚煒怎麽就忽視了呢?朱厚照今年十九歲了,他本就是個很強勢的人,一直有自己的主見。還真是弄巧成拙,你告訴他這些人不能用,反而會讓他對這些人產生了興趣。試想,能在歷史上留下名號的人物,又豈是易與之輩!

 朱厚煒就這樣在那裡胡思亂想,身體越來越感到乏力,漸漸的已經癱倒在岩石上。可他的思維還異常的活躍。

 他苦思彌想:處在眼前的境遇中,將來自己如何應對呢?腦子裡閃過《中庸》中有一句話:“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幸。”決定“吾唯俟命而已。”,“吾唯俟命而已”,難道就是讓我隻好聽天任命了嗎?

 朱厚煒突然感覺身體一輕,自己竟然飄起來了,他又來到了那個空間,可是他卻沒看到自已那條船,到處是一片黑暗。彷徨之中,一團光球出現在眼前,他仔細看去,裡面有個模糊的身影,朱厚煒大聲喝問:“喂,你是誰?我這是在哪裡?”

 那人的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你因為忠誠為國,而委屈了自己,所以排解不開心裡憂悶;你因為正人君子被指責而不樂,因為小人洋洋得意而憤恨。

 人與禽獸的最顯著的區別,在於是否性善,是否行仁義,是否有良心。你應該學習先賢舜的仁德,他是後世的楷模,不在乎環境是否惡劣,不在乎他人是否怎樣,而只看自己是否有良心。”

 朱厚煒問:“你究竟是誰?為什麽和我說這些心學。我不是儒家的門徒,我不想和你聊這些。你把我弄到這個時代,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可知道?我處在這陌生的時代,每天戴著面具孤獨的生活,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跟我說這些有意義嗎?難道說我具有良心,還能成為被人頂禮膜拜的聖人不成?”

 那個聲音答道:“是的,這就是我選擇你的理由,你心地善良,有責任心。也有這個潛質,我才選擇了你。呵呵,其實你並不吃虧,在原來的時空你已經死了,我來自一個更遙遠的時空,我傾盡所有製造了這台機器,卻便宜了你。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這裡能量已經耗盡即將毀滅。我在你的臥室裡給你留下了一些東西,希望能夠幫到你。我已經耗盡了能量,能夠幫你的只能是這些。忘了原來的角色吧,開始你這段新的人生。祝你好運!”

 朱厚煒想問是什麽東西?那團光球瞬間像禮花一樣散開,爆炸過後,影子忽然不見了。就在這時,他隻覺得一腳踩空,猛然驚醒,眼前還是一團漆黑。

 他似乎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錦被。他著急地想站起來,可是身子卻渾身乏力,竟然沒有力氣撐起身子。朱厚煒頓時一驚,我這是怎麽了?竟然如此虛弱。

 我剛剛不是在報恩寺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裡,這是什麽地方?剛才是那場夢嗎?怎麽這麽真實?一連串的疑問,讓他驚疑不定,甚至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他張嘴喊了一聲“有人嗎?”,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很沙啞,仿佛是小貓在哼哼,幾不可聞。

 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終於有了動靜,一陣很輕的腳步後,只聽”哢嚓”一聲開門的聲音,黑暗中出現了一點亮光,慢慢的照亮了整個房間,透過紗帳,隱隱綽綽,可以看到外面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來人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她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一隻手卻準確的撩開沙帳,朝朱厚煒的額頭伸來,朱厚煒側開頭,開口問道:“你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裡?”

 他聲音雖小,但很清晰。

 “呀!”那小丫頭嚇得一哆嗦,油燈差點掉在地上。她把油燈湊近一看,見朱厚煒睜開雙眼正看著她,很欣喜地說道:“哎呀,真的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訴小娘子。”

 朱厚煒還沒來得及說話,這小丫頭拎著油燈匆匆忙忙就走了,只聽見門吱呀一下,這間屋子重新又陷入了黑暗。朱厚煒有些無奈,這丫頭真是個急性子,搞得他現在還不明白到底在哪裡。

 黑暗中,漸漸的他感覺身上已經有了一些力氣,他終於可以慢慢坐了起來,仿佛是大病初愈般,開始有了一些精神和體力。

 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又被推開,那丫頭拎著油燈率先進了屋子,屋裡重新有了一絲光亮。

 朱厚煒扭頭向門口看去,除了那個小丫鬟,一入眼,便是一女子站在那。她低垂著頭,看身形是個少女,梳百花分肖髻。錦衣華服。抬起頭來,朱厚照便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句話。她五官帶著稚嫩,神色帶著女兒家的嬌羞,眸子帶著急迫。不出幾年,該是出落成傾城佳人吧。咦!怎麽有些眼熟呢?

 “是你!”

 朱厚煒猛然想起,頓時驚呼出來。這人分明是自己的未婚妻——徐家六小娘子嘛!徐小娘子此刻顯的特別的溫柔,跟那天簡直判若兩人。徐芊芊看了他一眼,又把頭垂了下去。

 這時候,她背後閃出一人,正是魏國公徐浦。嶽丈來了,朱厚煒強撐著準備起床,徐浦搶上幾步扶住他,笑眯眯的說道:“呵呵,賢婿不要亂動,盧大夫說你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好生靜養。”

 朱厚煒還是不明所以,問道:“老國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會來到這裡?”

 “呵呵,賢婿啊,說來也巧。今天上午六娘正好去報恩寺進香,卻發現很多人在圍觀,她一時好奇,進去一看,發現你昏迷在一塊岩石上,芊芊趕緊請來報恩寺的慧能大師給你把脈。

 恰好你的兩個護衛也趕來了,才知道殿下是練武走火入魔。看到你一直昏迷不醒,芊芊便把你帶回來靜養,沒想到這麽快你就醒了。呵呵,衛王殿下,你和芊芊還真是前世姻緣,上個香都能遇上。”

 聽到父親這樣說,徐芊芊臉更加紅了。朱厚煒有些意外,後來竟然出了這麽多事,自己竟然人事不知。看來這超能力不能隨便使用,對身體的傷害很大。萬一是在荒郊野外, 那就慘了。

 他揖手向徐芊芊謝道:“多謝六小娘子施以援手,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

 “應該的,殿下不用謝!”

 聲音雖小卻媚得很,朱厚煒這才發覺她眼簾微垂,神情忸怩,嘴角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俏麗而稚嫩的臉蛋兒上有種極為溫柔恬靜的氣質,那是一種少女懷春,面對著摯愛的人時才會展露出的一種嬌羞神態。

 咦!這小女子怎麽這麽快就喜歡自己了?難道自己有主角的光環,這麽快就俘獲了她的心。是少女的確很美!朱厚煒也不禁看得癡了,癡癡相望半晌,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倆了。

 美好的事情總是很短暫的,這種靜謐甜密的氣氛被門外一聲大嚷破壞了,只聽門外傳來一陣咚咚咚急促的腳步,朱厚照那熟悉的嗓門在響起:

 “二弟,二弟,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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