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華也會在短暫的矜持後，然後欣喜若狂的同意。

或許那冥冥中的天道真的心有所感，或者是真的上天垂憐。

那個男人居然真的莫名其妙的頭鐵，頂著重重內部壓力，向醫院高層爭取到了兩個允許病人自由出院的名額。

陳國華得知這個消息後，在短暫的喜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後，便陷入了深深的失落與無奈。

因為以陳國華和劉愛軍兩人對許蘇一向的不對付，再加上自己在B區的所作所為。

陳國華深知這兩個名額，在短期內基本是與自己兩人無緣的。

那姓許的，就算將醫院裡的阿貓阿狗放出去，也不會讓陳國華和劉愛軍兩人出院。

那姓許的揍自己哥倆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會腦子被驢踢了，將自己哥倆給放出院去。

偏偏陳國華還無法指責許蘇什麽。

因為整個明達醫院病區，就只有B區擁有自由指派精神病人出院體驗社會生活的權利。

放眼整個聯邦的精神病院，能夠放一個還未達到出院標準的精神病人在無人看護監督的情況下，自由出入醫院，在業界更是聞所未聞。

而這個權利是許蘇一個人頂著院部的重重壓力，向明達醫院的官方爭取過來的，並不是B區精神病人們的基本權利。

更何況，許蘇在B區向來都是說一不二，許蘇輕皺眉頭，誰敢說個不字。

所以陳國華雖然激動歸激動，倒也知道自己沒出院的機會。

但終於好歹有了個盼頭不是。

但陳國華萬萬沒想到，許蘇就那麽隨意而猝不及防的將劉愛軍放出了院。

沒有一點點防備，沒有一點點顧慮，甚至沒有一點點理由。

劉愛軍就那麽輕而易舉的得到了B區眾人苦苦等待了五年的機會。

劉愛軍當時自己的腦子裡都是懵的。

就因為叫了一句爸爸?

然後就這麽稀裡糊塗的仿佛做夢般的出了院，貪婪而忘我的感受著五年來做夢都能夢到無數次的靈氣介質。

盡管地球上的靈氣介質是那麽的稀薄，稀薄到以曾經劉愛軍的尊貴身份，甚至都不可能踏足這種寒酸貧瘠之地。

但曾經站在芸芸眾生之上的劉愛軍卻在出院後，曾跪在地上，親吻著水泥路面，泣不成聲。

劉愛軍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陳國華，那個卑微又令人憤怒的凡人真正意義上的扼住了B區所有人命運的喉嚨。

但同時，也告訴了B區所有人，希望雖然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但是卻又一切皆有可能。

只要大家夥還活著，那天殺的姓許的還活著，還在B區主任的任上，那理論上，大家便都有希望能接觸到暌違太久的靈氣介質。

一切，才剛剛開始。

一切，都還有希望。

但是今天，許蘇的話卻仿佛惡魔之語般，殘忍的告訴陳國華。

因為陳國華今天早上的愚蠢舉動，一切都變了。

希望沒了。

開始變成了結束。

此刻癱坐在地上的陳國華真的很想跳起來對著許蘇來一句，你這個廢物男，平日不是挺牛逼的麽，這次時間怎麽這麽短的。

才不到一周時間就提起褲子結束完事了?

你當初那牛逼勁呢?

但陳國華終究沒有說出來。

一是這樣顯得陳國華自己像輛人盡可上的公交車。

二是這樣不僅埋汰不到人，反而貌似在吹捧許蘇。

三是許蘇的話真的瞬間抽走了陳國華全身上下所有的精氣神。

趙菊香和劉愛軍都是一樓的。

劉愛軍和陳國華更是一向哥倆好，同氣連枝。

作為一樓的老大，趙菊香和劉愛軍在B區最親近的人。

陳國華自然是能最清楚最直觀的感受到，兩人出院後的那種豐富收獲。

劉愛軍收獲的欣喜若狂，以及對未來充滿渴望與希望的眼神，陳國華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陳國華不知道如果這件事傳播出去，其他人會怎麽想著法弄死自己。

反正已經嘗到甜頭的好兄弟劉愛軍是第一個絕不放過自己的。

更嚴重的是，不僅是陳國華的希望沒了，劉愛軍的希望沒了。

B區其他全體男性精神病人接觸靈氣介質的希望都因為陳國華沒了。

那作為始作俑者、罪魁禍首的陳國華的結局是可以預料的。

——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許蘇的話實在太惡毒、太殘忍了。

不僅親手剝奪了陳國華苦苦等待了五年終於近在咫尺的希望，更是將陳國華架在了火堆上烤。

烤的體無完膚，烤的血肉不存才能罷休。

“你猜，我要不要將因為你的愚蠢舉動而導致B區所有精神病人都永久性的失去出院資格，當眾宣布呢?”

陳國華剛想到這，便聽到了許蘇如惡魔般的輕語。

陳國華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著許蘇，猶如李德華上身， 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蘇就仿佛是陳國華肚子裡的蛔蟲，總是能撓到陳國華最難以接受的地方。

“你在夕陽下的奔跑與青春……結束了……”

蹲在地上的許蘇動作輕柔的拍了拍癱坐在地上起不來的陳國華肩膀，搖了搖頭，發出惋惜的歎息聲後，便緩緩站起身。

陳國華明白了許蘇的意思。

許蘇，要離開這裡了。

他，言盡於此。

但對於陳國華來說，這個結果顯然是他無法接受且無法承受的。

“等一等……”

陳國華掙扎著打著擺子，晃晃悠悠的勉強站起身，叫住了許蘇。

許蘇身子未動，只是微微撇頭，用眼角余光看向陳國華。

那道眼角是那麽的陌生與冰冷，甚至隱約間還有一絲上位者的漠然一閃而過。

陳國華張了張嘴，那道陳國華從未在許蘇身上見到過的陌生目光，令陳國華一時間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陳國華從未見過許蘇這樣的目光，這道目光對於陳國華來說，是如此的陌生。

且這道這道目光出現在許蘇這個凡人的眼睛裡，在陳國華看來，是如此的突兀且違和。

這道目光如果出現在當年俯視芸芸眾生的陳國華眼中，並不奇怪。

因為只有像陳國華這種俯視芸芸眾生的絕世存在，擁有著悠久的生命，看遍了世間紅塵，人生百態。

才能做到漠視蒼生，冷眼看生靈緣起緣滅，漠視一切。

而一個凡人，而且還是一個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眼睛裡為什麽也會匪夷所思的出現這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