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連這種破理由都讓他想出來了還能怎麽樣?
　什麽時間這麽長，連血緣都被衝刷掉了?
　“你聽聽看，這算是什麽破理由?”阿志在包租婆的房間裡，激動地向她問道。
　“別氣別氣。喝口茶冷靜一下。”
　“這叫我怎麽冷靜?明明就是他們何家自己的事情，卻讓我們這群外人在那裡瞎操心。這都多少天了，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可不像阿平這麽閑，我白天要忙著賺錢，晚上要出去應酬，就算到了三更半夜，也還要去修煉。我真的受夠了。”阿志大字型地半躺在沙發上。
　包租婆說道:“我也沒想到阿平是個這麽麻煩的人。他的內心不夠純粹，想法過於複雜。老實說，像他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他還是一個畫家，也畫不出讓人心動的畫。”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人，明明有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卻不肯去努力，整天就在那裡怨天尤人的。就算天上會掉餡餅，也不會掉到這些人的面前。”
　“現在只能另外再想一個說法，我有一個預感，只要我們再給阿平多找一個理由，他就會答應的。當然這個理由一定要是好的理由才行，可不能隨便亂找一個。”
　阿志把頭從沙發上抬起來:“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預感?是你算命算出來的嗎?”
　包租婆笑了:“我可不會那種東西。只是我們最近一直在提起這件事，多多少少還是會進入到阿平的心裡，他不可能一點都不去想。就算他再怎麽沒用，他也是一個大人，會自己去思考。”
　阿志把頭靠回沙發背上:“希望如此吧。”
　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包租婆把阿平叫上來一起吃飯，包租婆隻叫了他，沒有叫阿志。
　在包租婆的眼中，阿平是太過於缺愛，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能多給他一些關愛，或許他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因為沒有阿志在這裡，阿平這頓飯吃得特別開心，話也變多了，一直對著包租婆笑嘻嘻地，不停搭話。對此，包租婆感到有些失望。阿平還是沒有改變，他依然對阿志抱有這麽大的敵意。到底要怎麽樣做，才能讓阿平的靈魂變得更加純粹美好?
　吃完午飯後，阿平帶著笑意走下樓去，可他看到坐在院子裡的阿志時，笑容馬上就凝固了。
　阿志臉上帶著笑容，咬牙切齒地問道:“難道我就這麽討厭嗎?”
　“我沒有討厭你啊。”
　“得了吧，你就別裝了。老實說，我也不喜歡你。我身邊的朋友可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只有你，活得唯唯諾諾的，還不如包租婆和阿彩。簡直比女人還女人。”
　“你在胡說些什麽?”
　“難道不是嗎?包租婆一個女人家，照顧著尚園裡所有人。你以為憑我們這些租金，夠包租婆維持整個尚園裡嗎?更別提她對豬肉佬的幫助，還有平日裡給我們做的飯菜。我們這些大男人要靠她養活，想想就覺得慚愧。”
　阿平說道:“你還不是和我一樣，有什麽資格說我?”
　“沒錯，我在金錢方面的確和你一樣。但不會像你這樣扭扭捏捏，起碼我在努力地改變自己。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就會過上另一種生活。但你不一樣，你完全沒有下定決心去改變。”
　“你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想讓我幫何大人報仇而已。就算我做到這件事，又能怎麽樣?能對我的生活產生多大的改變?這完全是沒有意義的事情，為什麽要去做?”
　阿志生氣地說道:“照你的邏輯來說，幫助何大人這件事，更加與我沒有關系。他起碼還是你的祖先，他和我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只不過是看著他可憐，想要幫助他而已。人的一生中，經常會做出一些看上去毫無意義的事情，可偏偏就是靠著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慢慢地改變了一個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式。說白了，你就是沒有勇氣去改變。你簡直就是一個懦夫。別說是包租婆了，你連阿彩都不如。阿彩她雖然沒有什麽大的本事，可她為人坦誠，也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一心一意想嫁個有錢人，我並不覺得她丟人，反而很佩服她這種敢做敢說的個性。有很多人明明想著要名要利，可就是不願意承認。你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阿平解釋道:“我說過自己不想賺錢的。”
　“可你滿腦子裡都想著做一個出名的人，但是你又肯不承認。”
　“我不跟你說了，我們兩個真的話不投機。”阿平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
　“怎麽啦?說不過我就想著逃跑。你果然是個懦夫。”
　阿平走過去揪住阿志的衣領:“你到底說夠沒有?你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聖人，動不動就對我說教。你和我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失敗的男人。你說自己以後的生活會不一樣，那你就等到生活不一樣了再來對我說教。那時候的我應該會聽得進去。”
　阿志笑了:“所以說嘛，你就是看不起我。應該說你是看不起那些沒文化的窮人。如果我是一個有錢人，或者是一個讀書多的人，你就會聽我說對不對?”
　阿平理直氣壯地說道:“是又怎麽樣?這不是人之常情嗎?絕大部分人只會聽那些優秀人士的忠告。”
　“好吧。我並不是一個優秀人士，或許沒有資格對你提出忠告。可你也說過今天上午看過的那篇文章十分優秀。寫那篇文章的人，可是一個博覽群書的學者。他說的話你應該會聽吧?”
　“那你就叫他過來說服我啊。”
　阿志呵呵一笑:“你以為自己是誰啊?那種有本事的學者，豈是你想見就見的?他只會見那些他認為優秀，值得一見的人。很湊巧的，我就是其中之一。現在的我已經和他是忘年之交，我拜托他辦的事，他都會盡力幫我去做好。這篇文章就是最好的證明。他不僅僅幫我調查了幾百年前何大人的事，還把他的事寫成這篇文章。連大文豪都看得起我，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說到最後，阿志臉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阿平不服氣地說道:“我哪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嘴硬?算了，就你這個樣子，永遠都不會有大文豪的胸襟。真正有本事的人，他會尊重每一個人。你這種人就是嫌貧愛富，欺軟怕硬。或許你說得對，經過好幾百年的洗刷，你身上的何家血統已經被洗沒了。何家的優良品質，在你身上一點都看不到。我真替你的祖先感到悲哀，他們不出來是對的，免得出來後看到自己的子孫是這個樣子，氣得再死一次。好的，我的話已經說完了。你祖先的事我已經懶得管，你的事我也不想管。大家各自安好吧。我還有大生意要談，最近幾天為了你們何家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不知道推了多少個飯局。”
　阿志說完就往外走。阿平帶著憤恨地情緒，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身上那套高級西裝，刺痛了阿平的眼睛。
　我居然比他還差?為什麽他可以混得這麽好?為什麽大家都喜歡他?他有什麽能耐?
　“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包租婆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你為什麽就發掘不了別人的優秀之處?”
　阿平回過頭來:“你也覺得阿志比我優秀嗎?”
　“不只是阿志，整個尚園裡的人，都比你優秀。包括我兒子。”
　“在你眼中，我連一個小孩子都不如嗎?”
　“你整天怨天怨地，為什麽不反省一下自己?剛開始的時候，我怕你受不了打擊，一心隻想著要安撫你，跟你講道理。可我現在明白了，你就是要受一點打擊才知道成長。”
　阿平說道:“我受到的打擊難道還不夠多嗎?你們這幾天說了這麽多，我也有在反省。之前的我的確有做錯事，可我已經受到了懲罰。”
　包租婆搖搖頭說道:“不是這樣的。你還沒有從‘藝術畫’的事件中走出來。你太過於計較自己的名聲，你打心裡瞧不起現在的工作，覺得那不是你該做的事情。你每天都過得不開心，慢慢地，煩惱憂愁就越積越多。這份不開心的工作，把你整個人都壓垮了。”
　“就算我不開心，可這份工作也還是要堅持下去。不然我連吃飯都成問題。”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麽就不能開心一點去接受這份工作?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無論你是不是心甘情願，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你不要總是以為自己很優秀，在工廠上班就是大材小用。這天底下比你優秀的人有很多，可他們還是心甘情願地做著在你眼裡低賤的工作。你認為豬肉佬是個怎麽樣的人?是不是覺得他又粗魯又沒有素質?可你想錯了，他之所以裝作粗魯的樣子，是為了能更好的融入菜市場這個大環境中。他可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他的孩子在學校裡面讀書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就連校長也經常誇獎他的孩子，說這個孩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全靠豬肉佬在家裡面對孩子進行的教育。現在他的腳骨折了，不能下來活動，可他依然每天堅持看書。會坐在床上給兒子輔導功課。他可比你強多了。至於你乾活的工廠裡面，肯定有一些比你更有學問的人，他們也一樣在裡面工作著。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打探一下。”
　“不用去打探了，我相信你。既然你說得出來，工廠裡面就肯定有比我更厲害的人。”畢竟包租婆不是一般人，她肯定是知道些什麽才會說出來的。
　“你能夠相信我。我十分開心。”
　阿平說道:“你們說的那些話，我都聽進去了。也會盡力去改變，但我還是做不到去殺那個什麽小差。畢竟殺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包租婆說道:“我明白的。不會勉強你，可以等你做好心裡準備後再商量這件事。”
　“就是不知道阿志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放心。阿志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他不會為難你的。”
　阿志晚上沒有出去應酬，他在外面吃完午飯就回來了。身上的高級西裝上，有著淡淡的女人花露水味道。想必在談生意的時候身邊也有女人陪著。
　阿平開始用心思考，阿志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他現在的確混得比自己好，這應該不只是運氣。
　阿平走到阿志身邊，主動問道:“你吃過飯了嗎?”
　這只是找借口聊天的開場白。
　“吃過了。你找我有什麽事?”阿志直接問道。
　阿平說道:“是關於小差的事情。剛剛我已經跟包租婆說過了。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畢竟殺人不是一件小事，不是說想做就能做的。”
　“但是，小差原本就不是人。你對付他算不上殺人。”
　“可他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沒區別，我還是會有罪惡感。”
　阿志用手搭著阿平的肩膀，友好地說道:“那是因為你對他沒有仇恨。我並不是說要教會你記仇。但是殺人填命，小差害死這麽多人，難道他就不應該得到報應嗎?”
　阿平說道:“他有沒有報應，和我沒有太大關系。”
　“怎麽會和你沒有關系?你自己想想看，為什麽你們何家祖上一直為官?那是因為有好的學習氛圍，因為父輩優秀，所以一代一代傳下去都是傑出之人。如果小差沒有陷害你們何家，你們的家族就會一直優秀下去，甚至到了你的祖父，你的父親那一代都可能是優秀之人，而你自然也會過著優越的生活。你想想看，你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依然喜歡讀書畫畫，這肯定是你們何家自古以來一直流傳下來的優秀血統。血統是根深蒂固的事情，根本不會經過年月的衝刷就會被洗乾淨。我們之前都說了很多氣話，但現在這些都是我發自內心想說的。如果不是小差，你將會是一個比現在更優秀的人。他對你的傷害是巨大的。你對他報仇，也在情理之中。”